五-深圳情人

欧阳静茹>>深圳情人

刘雪婷的公司是从事通信系统集成、计算机软件、信息服务的高科技公司,她的职务是产品总监。新年第一天上班,市场部经理师景明正在给他的手下发利是。看到她,张大嘴笑:新年好啊!

她也笑答新年好!用眼瞟了一眼一个员工的办公桌,发现有三封利是,不用说,其中一封是董事长叫会计发的,一封是总经理的,一封就是师景明刚刚发的。关于发利是的事,她有些尴尬,自己被老总挖过来,是因为她对行业的过人触觉对产品的独到眼光以及对市场的一份把握。初来公司,她只管产品策划,名为市场部经理而实管一切的师景明管了信息部的所有部门。对于此,她本无意争权夺名,甚至可以说是极满足于这种轻松惬意、逍遥自在的日子。后来因为产品构思、技术开发、平台测试、销售广告……等等环节的僵死和沟通不力以及师景明的重外(市场部)轻内(策划和技术开发)而导致公司在几个大产品上的失利,刘雪婷忍无可忍终于在一次会议上与师景明发生口角,当着董事长的面争得面红耳赤。公司的人当然知道谁对谁错,可是师景明是总经理的心腹,跟他汗马多年,谁也不好为了一黄毛丫头得罪一个在公司根深蒂固的人。好在董事长也不是老糊涂,在那次争吵后把信息部的权力分了两半,指出:为了更好及时有效地推出新产品,策划部、设计部、技术开发部、广告部都要配合刘雪婷的工作,客服部、运营部和市场部还是归师景明来打理。实际上,按道理来说,刘雪婷应该像师景明一样给这几个部门的人发利是,可是,她怎么可能在这种有实无名的情况下做这种傻事?这不是明摆着把自己摆上台让人宰割和玩笑吗?

节后一般公司都不会太忙,坐在办公室不过是装装样子,大家忙着谈最近流行的禽流感,异国他乡的脑膜炎,假借正义之名的莫名其妙的战争。刘雪婷坐在电脑前发呆,思绪恍惚,尤其想到范之勋,心里既甜蜜又期待,想到情人节去北京的事,忍不住给对方发个短信:Missingyou。

对方很快回:Metoo。

刘雪婷看着短信,忍不住笑咪咪地亲了手机一口。

这是一个多情而迷人的时节,虽然少见的寒冷笼罩住了年轻的深圳,却无法带走快乐的刘雪婷那美丽的心情。她在路边的报摊买了一本《瑞丽》杂志,打的回家,哼着歌儿掏出钥匙把门打开,刚一放下公文包,看似守候多时的彭一峰满脸神秘带笑地问:“雪婷,你猜我有什么要送给你?”

刘雪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后悔不该在去年把家里钥匙给他,这个长得好看工作不赖的公认好男人,此刻看来让她如此郁闷。彭一峰也并不真的等她的回答,已快步进书房拎出一只漂亮的笔记本,脸上带着那种刘雪婷一表现出惊喜和回赠他笑容他就装作不在意的矜持表情。没想到刘雪婷看了看,无动于衷地说:“笔记本啊?很贵吧?”

彭一峰的表情有些意外,也有些受伤,用钱一向小心谨慎的他对于花近一万四千块钱买的IBM5GC笔记本还是很肉痛的,虽说深圳的公务员薪水最近又提了一点,但毕竟不同于做生意或是暴发户类的。公务员培训的时候培训官曾讲:“在深圳,像你们这样的公务员如果不能一次性贪污受贿五百万,那就千万不要尝试伸出这只手,因为已经有人计算过,你们这样的一个公务员一辈子领的薪水及福利补贴乱七八糟加起来可值五百万左右。”对于他这种行事谨慎靠拿月薪生活暂时也没机会贪污五百万的人来说,这真不是一笔小数目。

而这次,要不是刘雪婷年夜时不声不响地把他丢在家里走掉,要不是连续几天找不到她的人让他抓狂,要不是这几天的思来想去让他明白自己是极喜欢刘雪婷这个事实,他是不会痛下决心去买这玩意儿来讨好她的。这几年来,他送给刘雪婷的礼物仅限于鲜花、卡片、巧克力、衣服等等,也就是说他还从没送她超过一千块的礼物,当然,这跟刘雪婷自己的自立和高薪也很有关系。

“谢谢你了,你自己拿去用吧,我不要。”刘雪婷说。

“你不要?你不是一直想要买这样一只笔记本吗?我要来干什么?我家里有,上班办公室里也有。”他诧异地说。

“我也是啊,我家里有电脑,公司也有电脑啊!你退回去吧,要不送给别人。”刘雪婷依然淡淡地说。

彭一峰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极其失望,本来买这笔记本是想让自己和她的关系有一个质与量的飞跃,没想到她这副表情,很是让他郁闷,他气呼呼地说:“反正我是买来送给你的,你不要就扔掉吧!”说完到门口穿上鞋,用力关上铁门和防盗门,走了。

刘雪婷坐在沙发上呆了半晌,想想还是自己不对,不管怎么说,人家的父母都见了,自己是他公认的未婚妻了,大年夜半个字没留像扔抹布一样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他也没生气,新年几天不开机他也没说自己,反过来买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自己,对于这样一个条件不差的男人来说能表现得这样还是不易的,于是逼迫自己给他发了一个信息:你吃过饭了吗?

彭一峰马上打来电话说:我们一起吃饭吧。

周六下午两点。

“我在威尼斯酒店。”范之勋说。

刘雪婷正和彭一峰在看《罗马假日》,听到手机响顺手抓起来接听,根本没想到是他,意外得差点把手机给扔掉。昨晚彭一峰陪她去酒吧喝了两瓶红酒,半醉半醒地回来把彭一峰当做范之勋亲热良久。这会儿彭一峰正满面春风地守在自己身边,自己也看他不是那么讨厌,不料范之勋现在来到了深圳,对方轻轻地加了一句:“我挺想你的,所以没告诉你就来深圳看你了。”

彭一峰看了一眼刘雪婷惊慌的表情,转过头去,很认真地看碟。

刘雪婷扣好手机盖,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上海一个同学来深圳了,我们早就约好一起聚一聚,我现在要出去了。说完装作甜蜜地亲了彭一峰的脸颊一下,出门坐上的士,也没明白自己为什么把北京来的人说成是上海来的,也弄不明白怎么会有如此动情之举,因为——她从来没有这样主动亲热地吻过彭一峰。

刘雪婷一进范之勋订的酒店房间,一大捧妖艳诱人的红玫瑰便呈现在面前,跟着范之勋从花团边探出头来,脸上带着调皮的男孩那种又邪恶又纯真的笑容看着她。刘雪婷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接过花想说谢谢,却被范之勋的吻轻轻封住,刘雪婷挣扎了一下,但很快便消融在他那浪漫而多情的吻里。玫瑰花坠落到地上,静静地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看这尘世男女如何缠绵交汇。

天气已经慢慢转暖,何韵口袋里揣了几百块钱从人潮汹涌的东门这头晃到那头,从步行街到贸业百货,依然是一无所获。不用说,看得上的衣服的价钱总让她心理难以承受,而承受得了的实在是看不过眼;适合那些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的衣服倒是不少,花里胡哨,前卫时尚,可是一穿在她近三十岁的家庭妇女身上实在是不合适,也有些失身份。买这些衣服不如穿自己那些虽过时但牌子不错的旧衣服,她对自己说。正在这时收到刘雪婷的电话,吵闹的商品市场让她差点晕过去,大声叫嚷了半天才弄明白对方的意思:如果彭一峰打电话给她,就说她和自己在一起与老同学聚会;如果晚了,晚上可能不回家了。

彭一峰收到刘雪婷说和同学们相聚的电话后,极其生气,可又不敢发作,咬牙切齿却故意情意绵绵地说:“好啊,你玩开心点吧,我等你回来!”

说完他便真的冲澡换了睡衣,边看碟边等刘雪婷,就算哈欠连天也不爬上床,似乎这屋子里有谁在看着他打个什么极有价值的大赌或是做一个什么伟大的证明。实在撑不住时便去泡杯速溶咖啡,洗把冷水脸。他就想试试,当刘雪婷在半夜三更回家看到他这副样子时会是一副什么表情,会不会面露愧色心存愧疚。事实证明他这做法是极其愚蠢的,因为直到天亮,刘雪婷不仅没有回家,甚至压根就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叫彭一峰的倒霉男人在她家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