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打独斗
上礼拜张宝为我介绍女强人,我因为自卑而不敢和她认真。
“你9点就送她回家?”张宝吃惊地问。
“她送我。”
“那你们显然没有……”
我沮丧地摇头。
“你最近几次都没搞头,如果我没记错,”张宝露出关爱的眼神,“你已经很久没有……”
“那又如何?”
“你一个人,是否能保持领土的完整?”
“‘领土的完整’?”
“就是说你每晚上床后立刻睡觉,没有晚自习的活动。”
我皱起眉头,很难想像30几岁的人还在床上用功。这是高中时期的自强活动,激烈的程度不下于中横纵走。同学升旗时若睡眼惺忪,大概是昨晚一炮而红。下课时同学会低声讨论,互相为对方的表现评分。班长说你必须有开垦的精神,勇往直前就像林冲夜奔。不必理会电话铃声,只要小心中途有人开门。有人说感觉像开水在滚,有人坚持要完全沸腾。班长说关键是勇敢坚忍,切记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以为他们谈的是野地求生,心想自己永远用不到这种技能。只是不解他们为什么都脸色红润,打起篮球突然都变得很准。有一天你在公交车上遇到一名北一女新生,刹那间你认定她是你初恋情人。你想和她去淡水共度黄昏,夕阳下献出你的初吻。你只追求心灵的纯真,性爱遥远如非洲一个小镇。可惜她对你没有感觉,回信写得十分简略。“我去淡水已经有了人陪,他是建中的乐队指挥。”洗完澡后你坐在床边,拿着她国中纪念册的照片。你幻想她就躺在你的背面,告诉你信中写的都是谎言。你慢慢闭上双眼,她的脸缓缓浮现。她让你进入她的私人花园,你快乐地在里面玩了一天……
“好了,”张宝打断我,“我不需要知道细节。”
“那是我唯一国土沦陷的经验。”
“你是说,之后你就一直保持领土的完整?”
我点头。
“我不相信,你当兵时难道不感到孤寂?”
“我在花莲当步兵,累得晚点名后就不支倒地。”
“留学时异乡异地,你难道不觉得空虚?”
“我经济念得一败涂地,有空就做微积分习题。当你时时有被当的压力,自然就会忘记身体所需。”
“那进社会呢?你们公司那么多美女,你难道不想和她们有交集?”
“听着,我对单打独斗不感兴趣。爱的目的应该是两个人能量的交流,一个人做感觉像在清水管不通。”
“所以你追求的是一种光合作用,甚至不在乎你在台北她在高雄?”
“太好了,我的哲学你一听就懂!”
“你的哲学像世界大同,立意虽美但不会成功。身体必须适度地运动,就像水库必须调节性的泄洪。当爱飘渺得像一阵风,你只有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我很好奇,你认识一堆美女,为什么还会整天想这些东西?”
“这跟有没有伴侣没有关系,因为不管你的另一半多么仔细,到最后只有你最了解自己。”
回到家里,我为张宝的理论感到心神不宁。躺在床上,竟对CSR起了不洁之心。
此时张宝又打电话来挑衅:“怎么样,感受到我讲的压力了吧?”
“我可以抗拒,凭藉我的意志力!”
“你的意志力早就死在你上礼拜买的那套Armani。”
“那就凭我对健康的珍惜,我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
“医学早已证明,这对健康有许多利益。”
我从床上跳起,开始练起哑铃。刹那间我兴起保家卫国的决心,大好江山不能被自己蹂躏。
“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CSR如此聪明,等她答应可能要到下个世纪。此刻只要你闭上眼睛,立刻就能和她结为连理。”
我放下哑铃,耳边传来邻居看连续剧的声音。CSR这礼拜回中坜,我的人生如此孤寂。朋友们都在狂欢纵欲,我干吗还玉洁冰清。但同时我想到当年那个北一女,自己为她写的纯情诗句。曾经我相信爱情,不立文字以心传心。思念让我从梦中惊醒,她的信我反复读到天明。我在重庆南路收集她的脚印,在七夕夜空寻找牛郎和织女星……
第二天,张宝问我:“你还保持着领土的完整吗?”
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