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喜欢年轻的吗?"
"但她的个性太幼稚。那天闹洞房,最后不是一团乱吗?我们回去后,发现我把她的披肩忘在洞房。她跟我一直吵,讲不过我,竟然拿起一本女性时尚杂志砸我的头。时尚杂志,你知道有那玩意儿有多重吗?她太幼稚了!"
"那你当时怎么反应?"
"我当然气得要死!大吼一声,推了她一把,抓起杂志,当场撕成碎片!我要让她知道,跟我谈恋爱是不能这么幼稚的!"
明宏回到公司,立刻把杜方的托付忘得一干二净。杜方从高中起就是白马王子,女友像天气,三天一小变,三月一大变,改变时大家都知道,但变来变去还是那几种类型。杜方是大陆型气候,冬冷夏热。他喜欢的不是冷若冰霜的模特儿,就是闹哄哄的小女生。他变天时,抵抗力弱的,比如安安,会感冒,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但身边其它人,比如说他们这几个同学,早就习惯了。到时间不变天,还觉得不自在。
高中时,杜方是大家的健康教育老师。除了定期提供"教材",还带大家实地参访。他带女生回家,走进房间。同时把家钥匙给明宏,让大家开门进来,跪在房间外偷听。大家都谴责,也庆幸:杜方这么低级!这种事做过一次,大家就不干了。纵使杜方不介意,他们这帮人也无法忍受听过之后,过了几天在校园音乐会撞见那女生的尴尬。
回到公司,明宏立刻被老板抓过去。下礼拜他们要提案,整组人在和PowerPoint游击战。
"台湾金融界逾放比率这么严重,每家银行都有压力,他们的压力就是我们的机会……"老板激励大家。
五个人坐在会议室,白衬衫和领带像盔甲,让他们讲话大声、姿势唬人。明宏知道:专业形象只是一种武装,大部分的时候他们和客户一样茫然。什么企管顾问?他们只是一群没有产业经验的年轻人,凭着商学院的理论和PowerPoint的功能,试图改变这个世界。
晚上七点,公司仍像补习班一样嘈杂。大会议室人进进出出,松开的领带押解着每一个人。明宏正在PowerPoint里做一个表格,手机响起来。
"请问林明宏在吗?"
"我就是,"明宏戴起耳机,两手仍打着键盘。
"我是周琪,你记得我吗?"
"嗯……喔!你找杜方对不对?"
"杜方?"
"对不起,他给你的名片是错的!那张名片其实是我的,我叫林明宏。你早上碰到那个人叫杜方,他把我的名片给了你。他叫杜方,我给你他的电话喔……"
"你在说什么?"对方笑出来,"我是周琪,Kiki,是Grace的同事,我们上礼拜六在她的婚礼上认识……"
"喔……"明宏突然站起来,像被点到名,"你是……那个……"
"伴娘。你记得吗?"
"当然记得……呼……那天你踢得我好痛!"
"不好意思,我当时想在桌下把鞋脱掉,我那双平底鞋太紧了!"
"那双鞋的底真的很平,像砖头一样……"
明宏走出办公室,走到电梯旁。他们聊了一下,赞美婚礼多成功。周琪说她出来开一个会,刚好就在他们公司附近,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嗯………"明宏看着电梯,门打开,有人走出来。
"没关系,"周琪听出他的犹豫,主动说,"你可能在忙──"
"谢谢你,Kiki.不好意思,我们正在赶一个东西,今天不太方便。"
"那改天吧。"她轻快地说。
"改天,改天我请你。"
"好啊,那你忙吧。"她的口气仍然开朗,"改天再找你。我的号码刚才有显示,你可以找到我。"
明宏挂掉电话,走回座位,边走边回想那天的伴娘,只记得她很漂亮。他坐下来,看着计算机屏幕、撑着下巴。那晚被她踢到的腿还隐隐作痛,他揉一揉。他是伴郎,她是伴娘。她打给他,他为什么没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