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说冷就一下子冷了起来,刚开始,各大媒体上都还说什么今年是暖冬,暖冬还没暖上几天,西伯利亚寒流就狂袭而来。大街上,到处都是裹着厚厚羽绒服,戴着各色帽子围着围脖儿的行人,除了一双辨路的眼睛,几乎看不出整张脸来。
这阵子,沈小武和孙薇薇联系的明显少了。如果孙薇薇不主动打电话过来,沈小武基本上不给她打,他觉得和孙薇薇这样的女人交往着,他心里越来越不舒服。就像这个冬天,还以为是暖冬,寒流却来了。
一年就快要结束了,新的一年即将来临。
这天,沈小武从警察局出来,腿脚发软,他又亲眼目睹了一次残酷的死亡:蔡晓佳自杀了!
警察从蔡晓佳的手机里查到沈小武的电话号码,经过一番调查取证,证实蔡晓佳确系自杀。沈小武被警察排除了嫌疑后,都不知怎么回的家。他心想,一个敌不过命运捉弄的生命,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了。
一整天时间,沈小武的大脑几乎没转动一下,偶尔一动,竟是蔡晓佳那天凌晨打电话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沈小武,谢谢你!”她谢他什么呢?他不知道,他也猜不透。难道蔡晓佳的自杀与他沈小武有关系不成?
沈小武正烦着呢,这天黄昏,孙薇薇突然打电话给沈小武。她在电话上连哭带号地叫沈小武快点过去。沈小武还以为她家里失火了呢,把他弄得心急火燎,待问清楚了情况,他的火却蹿了上来,啪地挂了电话,狠狠地骂了句粗话,眼泪也随之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原来,孙薇薇的“老公”,就是那只“德国黑背”趁她不注意,与一条斑点女狗偷情,被她当众发现,她非要那只斑点女狗的主人赔她“老公”的清白。斑点女狗的主人还要找孙薇薇的麻烦呢,你把人家好好的一只女狗强奸了(她在电话上是这么说的),还想反咬一口。两个狗的主人争执不下,孙薇薇是受不了辱的,扑上去就打了斑点女狗的主人,还骂人家不要脸。
孙薇薇就是和斑点女狗的主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抽空用手机给沈小武打电话搬救兵。沈小武一听是为狗事,气不打一处来,不知怎么,他一下子联想到刚自杀的蔡晓佳,心里感到非常难受。
流了一通莫名其妙的泪后,沈小武在心里狠下决心:不再和孙薇薇这样的女人交往!
孙副院长再次把沈小武叫去“谈话”时,沈小武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孙副院长脸上的表情很僵硬,他劝沈小武不要太冲动,他会严格管教女儿的,他试图挽救沈小武已经冰冷的心。可沈小武很坚决,他当着孙副院长的面,就用孙副院长的电话给院党委书记打了个电话,申明自己不愿当那个副主任,请求取消他的资格。他说他不具备当院办副主任的素质。
孙副院长被沈小武的超常举动所激怒,他拍着桌子跳了起来,对沈小武吼道:“你做得太过分了,你当院办副主任与这事有关系吗?”
沈小武无言以对。
从孙副院长办公室出来,沈小武像打了一场战役,刚从战场上撤下来,疲惫不堪。他想回办公室,又不想见同事们的面,走出办公楼却无处可去。在这个城市里,除办公室之外,他只有回家。一想到自己那个冰锅冷灶的家,他的心里难受极了。在回家的路上,他用手机给小苏打了个电话,小苏说他正在岳母家给老丈人过六十大寿呢,这个时候绝对不好离开。
小苏在电话里小声说道:“要不,你打个车过来,咱们一起给老人家过生日?”
沈小武默默地挂断电话。他还没有傻到给别人的老丈人去过生日的地步。
去哪里呢?沈小武在寒冷中走了一阵,又冷又累,觉得没意思透顶。要不,一个人找个小饭馆,去吃口热汤饭,再喝两杯?沈小武这样想着,却没有去的意思,他现在什么都吃不下,要喝酒,肯定会喝醉的。这样的心情,不醉才怪呢。沈小武很反感喝酒,尤其是喝醉,经历过蔡晓佳的死,他已慢慢地明白了,喝醉酒那是没有理智的人干的。沈小武最大的特点,就是很有理智。
最终,沈小武还是选择了回家,回他那个冰凉阴暗、凌乱不堪的家。
推开家门,冷不防,一股熟悉的饭菜香味,还有热气腾腾的家的气息迎面扑来。沈小武看到厨房里有人影在蒸汽里晃动,他揉了揉眼睛,看清是前岳母扎着围裙正在忙乎着做饭。
岳母听到开门声,从厨房里出来,对沈小武说:“我过来取点莎莎以前的东西,看到屋子这么乱,就整理一下,没想到弄得这么晚,干脆给你把晚饭做上再走。小武,你饿了吧,饭已经好了,这就吃。”
沈小武这才注意到,屋子里收拾得干净利落,沙发、凳子上堆放的脏衣服、旧报纸,还有一些杂物都不见了。脏衣服、床单被岳母洗净晾在阳台上,连茶几下面的垃圾桶都擦拭得光可照人,屋子里的各种摆设全回到了原来的整洁状态。
岳母已经往客厅端饭菜,沈小武不知自己该干什么,正尴尬呢,家里的电话响了。沈小武冲过去抓起话筒一听,是叶娜娜打的。叶娜娜在电话里明显怔了一下,对沈小武说,她来接她妈,已经到了楼下。
沈小武拿着话筒跟岳母说:“是找你的。”
岳母手里还端着饭,对沈小武说:“是娜娜吧,告诉她,我这就下去。”
沈小武按岳母的意思说了,挂断电话。
岳母放下碗,边解围裙边走到窗户前,往楼下看了看。
“这个大周,咋又开着车来了,娜娜真是的……”岳母嘀咕道,“唉,这人哪,一生中的一大半是活给别人看的,就不能实实在在地为自己活几天……”
沈小武不知道岳母说的大周是谁,不由自主地走到窗前,看到楼下一辆半新的面包车跟前,站着叶娜娜和一个中年男人。男人又高又瘦,背有点驼,手里夹支烟慢慢地抽着,一副中年男人不咸不淡的表情。
想必这个中年男人就是大周了。沈小武看了看岳母,没有问这个大周是谁。
“小武,你也老大不小了,过几天热汤热饭的日子吧。这人哪,活着是真有滋味还是假有滋味,只有自己知道,不然……瞧我,都说了些啥,老糊涂了。不说了,我得走了。”岳母说。
“你吃了饭……再走……”沈小武结巴道。
“不了,娜娜还在楼下等着呢。”
“那我……送送你。”
岳母不让送,沈小武没有坚持。关上门后,沈小武又来到窗户前,看着楼下。他看到岳母从楼里出来,叶娜娜将母亲手中提包接过,对那个男人说了句什么,与母亲钻进车里。
中年男人将嘴里的烟拔出随手扔到地上,上车狠劲摔上车门。很快,面包车发动起来,车后面冒着一股青烟。
沈小武惦记着桌上的热汤热饭,他收回目光,回到餐桌前坐下,大口地吃起饭来。吃着吃着,一股热泪莫名其妙地涌出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