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阿婷老公比她大20多岁-苦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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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阿婷老公比她大20多岁

(一)

海湾村的地理形状极像英文字母中小写的“r”。顺着村口那根“r”字下部的直线往村里走,走到村中繁闹的肉菜市场,整个村就仿佛被人掰成了两半。左边那一半是典型的现代住宅楼,高档、整齐而规范,共有20多栋,外称××花园。右边那一半却参差不齐,色泽不一,新旧混淆。这是村民们自盖的私房,少说也有140栋。由于私房的不停扩建,栋与栋之间

已是“亲密无间”,最亲密接触的楼宇之间,相隔不过半米。

1月15日上午10时,我穿着企领胸衣、廉价的牛仔衣裤,脚蹬一双棕黄松糕鞋,挂在胸前的手机晃来晃去,在村中开始闲逛,希望招摇过市能够遇见我想认识的那类女子。

村内左侧高档花园有个露天休闲区,区内两三个小石凳上有闲人散坐。小圆桌四周,花农们堆满了各类售卖的年花,虽然品种过于单调,只有年橘、大丽菊、菊花与六月雪这4种,却也把村内春节气氛烘托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一位50多岁的阿姨坐在小圆桌上,很用心地织着一双黑毛线童袜。

“唉!”我重重地叹了口气,顺势在一张石凳上落座,“真烦心,想想都要自杀!”

织童袜的阿姨停下手中的劳作:“怎么啦?年纪轻轻,就这么想不开?”看得出,这是个爱问闲事的热心人。

我将头天设想好的我怎样被人抛弃、怎样独自入住此村的“惨境”告诉了她。

悲剧引来同情与关注。她停下手中的活,开始陪我聊天,还告诫我:找男人一定要看对方的责任心。假如男人不负责任,更要早作准备,多多为自己存些钱。

“哇,哇……”忽然,一阵婴儿的啼哭打断了我们的聊天,一位50多岁的男人走过来,将怀里抱着的穿着黄披风的漂亮女婴递给阿姨:“你看,星星今天就是不舒服!”阿姨早已起身,像对待易碎瓷器那样赶紧抱起女婴。

这是一对来自湖北的老夫老妻。前些年,在深圳打工的女儿嫁给香港公司的文员,文员一个星期回深圳两三次。今年,女儿生了外孙女,老夫妻欢天喜地地从内地赶过来帮忙,已经住了快一年了,住惯了,也住顺了,加上走不开,就不准备回内地农村过年。

谈起自己的女儿和小外孙女,阿姨的话头像扯不断的毛线,絮叨个不停。突然,她想起什么,问:你今年多大?

我想了想,说自己今年29岁。(天哪!我报小了5岁,她能看得出来吗?)

她认真端详了我一番说:“我觉得你很年轻,最多24岁!”她对我摆摆手,示意我静听高见:“你一定要强调你是24岁,在这个村里,24岁以上的女孩,要是没生小孩,她们就会笑你生不出来的。”她还郑重其事地叮嘱我不要乱讲自己的悲惨遭遇,就说自己还没有男朋友,这样也方便香港人看中我。她给我指出一条光明大道,这是许多内地女孩子想走却无法走的路,那就是找一个香港人嫁出去,不说荣华富贵,至少一辈子吃穿不愁。

我“感激”地对她点点头。

和阿姨谈兴正浓,花丛中闪进一张年轻靓女的脸。眉眼细细的,像明星林忆莲。她穿紧身黑毛衣,外罩一件孕妇裙。看得出,她肚皮那儿已经颇具“规模”了。

“阿婷,你去哪里?”阿姨认识她,跟她打过招呼后,又压低声音关切地开导我:“你要向她学习,她虽然是做小的,还赚了不少钱哪!”

我站起来,面对阿婷,绽放了一个友好的笑脸。

阿婷走到我们跟前,笑得眼睛更小了。她一脸幸福地告诉阿姨说:“我去皇岗医院检查宝宝的情况。”她的声音很响亮,恨不得在村里架设高音喇叭广播出去。“现在去医院?”阿姨看看天色已近中午,不无担忧地说,“你现在去,还要排队,轮到你,医生早就下班了,下午去吧!”

我笑眯眯地望着细眼小美人粗起来的腰身,以异常关切的声音询问:“几个月了?”大凡跟孕妇打交道,谨记要找准她们感兴趣的话题。

“预产期就在下个月20号。”她脸上洋溢着即将做母亲的自豪感。

“恭喜你!”我的口气略带巴结。

“多谢。”阿婷笑了笑,又叹口气说:“一个人好苦命哦!”

“怎么不叫你妈妈来帮忙?”阿姨问。

“我嫂嫂上个月刚生了宝宝,我妈肯定是要帮她的。但嫂子很通情达理,叫我妈下个月来帮我。”

阿姨狡黠地笑,似乎看穿了一切:“是不给钱不来吧?”

阿婷并不回避经济问题:“肯定要给的,我刚寄回5000块,给我嫂子生孩子当祝贺礼。我每个月都要寄钱的,我哥去年结婚,我还给了1万块。”

“真是个孝顺女!”我说,不是恭维,是真正的佩服。

阿婷用手梳理着一头长碎发说:“不孝顺又怎么办?我哥是建筑工人,失业了,嫂子没钱,我妈我爸又都在农村。”

“你今年多大了?”说起来,她真是个“牺牲我一个,救活全家人”的苦命女人。仗着自己是大姐,我又涎皮赖脸地问她。

“23岁。”

“老公大你几岁?”刚一发问,我便后悔,自己像个公安在盘查户口,让人讨厌。

“20多岁!”阿婷并不在意,甚至还往深里说,看上去是个没心没肺的单纯女子。“我17岁来深圳打工,后来,一位同乡的老公是在那边开货柜车的,她介绍了老公的朋友给我认识,1997年8月1日,我们就结婚了。”

“真有意思,香港回归了,你们一家也回归了。”阿姨笑着说。

“你老公也是货车司机吗?”我的兴趣越来越浓。

“在香港当建筑工人。”

(二)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阳光熨帖而脉脉温情,如同情人的手掌。

“你现在是一个人?”阿婷和我并排坐着晒太阳,在我差不多问过她“十万个为什么”之后,她也很关心地问我。

我点头称是,将刚才讲给阿姨听的自己被人“抛弃”的故事有鼻子有眼地又讲述了一番。我讲漏了的,或者说编得不够圆的地方,阿姨不时插话修正或补充。

“那你手中有没有攒些钱?这个年头,什么都没用,钱是最重要的。”年纪轻轻的阿婷一副老于世故的样子。

“你老公一个月给你多少家用?”还是少说自己为妙,我巧妙地把话题转到她身上,仿佛有些漫不经心地问她。

“5000块。”阿婷很自豪。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村中“二奶”群落里被包养的最高价钱。5000元家用还不包括房租。像比赛一样,阿姨赶紧表明:“我女儿也有5000块,房租也和阿婷一样,是老公交。”阿姨的脸上,有些得意之色。

我问她们,村中已“嫁”女人的每月家用到底有多少?阿婷很肯定地说,从1000元至5000元不等。在村尽头那两栋楼住的都是打工妹型“二奶”,包她们只需花1000元。

我很吃惊:“1000元能干什么?不过刚够饱肚而已?”

阿婷却觉得很合算:“在工厂打工,一天干12小时以上,累死累活才不过400元。跟香港人生活,不用干活,又不用操心生计,有什么不好?”

这个上午,我因了女人对女人的信任,因了底层女人对“落难者”的怜恤,我不仅认识了一个“二奶”,似乎还得到了她的信任。我在兴奋之中过分热情地对阿婷说,我是个闲人,她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帮忙,我愿意陪她上医院。

“明天早晨吧!我午睡要睡很久的。我住在90栋楼的二楼,你在楼下一叫我就会听见。”

第二天上午10点,我拎着在村口买的一袋提子和芒果,站在90栋楼下叫阿婷。阿婷见我带来水果,很开心地收下了。她盘了头,整个人利索不少。大大的孕妇裙罩在她并不算大的肚皮上,有种夸张的感觉。

我像个真正的“三陪”呵护着阿婷,出人出的士费还出力气。这些天来,临盆前的阿婷竟然是一个人去看医生吗?村中出租屋里的那些外地女人生孩子,难道都没有人照顾?对于准妈妈来说,远在异地他乡,丈夫在香港那边,孤身一人,要多困难就有多困难。

阿婷对于前方的路充满乐观情绪。她解释说,她们大多来自农村,自小农活一一历练过了,别说一人看医生,就是独自去医院生孩子,也是常有的事情。毕竟,港人的工作负担重,像她老公,为了赶工地的进度,很少请假,请假是要扣工钱的。这次生孩子,他答应提前请两天假,到时候会过来照顾她。

阿婷的几项检查指标都不错,母子都蛮健康正常的。只是没有准生证,医院会为阿婷接

生吗?那么多的“二奶”在此生儿育女,难道计生工作就没有人管?

阿婷很有把握地告诉我,这附近的每一家医院,只要肯付钱,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更别说接生了。

医院的大理石地面锃亮光滑,阿婷的平跟布鞋踩在上面悄无声息。

(三)

晚上10点25分,我的手机响了。阿婷在电话里很兴奋地说,她老公回家了,听说我陪她看医生,想谢谢我,请我消夜。

我很高兴地答应了。我所认识的那位村干部曾经告诉我,要想了解“二奶”的生活很不容易,首先要接近她们,然后结识并交朋友。接近她们的办法是在一个固定的西餐厅吃饭、固定的美发厅洗头、固定的美容院美容和固定的夜总会娱乐,那样就一定能认识你想认识的人。也算运气好,在露天休闲区,我轻易地就认识了阿婷,并且交上了朋友。更意外的是,我还能认识她的男人,也许从中可以了解到被包者与发包者之间的契约关系。

由于市区的迅速膨胀,原先田野间的自然村都变成了城中村。村口,也就是街口,有一家火锅店,阿婷的老公已经点了火锅套餐在等我。一份野鸡、一份山蛇、一份草龟拼在一块煮。香气氤氲中,阿婷的老公脸上有掩不住的疲惫。即便在村中看惯了对对的老夫少妻,但我还是觉得他们之间,不止相差20多岁。阿婷那张青春的脸与她老公脸上纵横的沟壑所形成的反差,看上去至少像父女俩。

“多谢,小姐贵姓?从哪里来?”阿婷的老公很客气,端起一杯“金威”敬我。

“我叫阿敏,来自江西南昌。”我篡改姓名,但是,出生地不敢乱报,毕竟还有脱不掉的江西口音。

频频举杯中,我的豪爽博得了阿婷老公的信任,他郑重地将年轻的“妻子”拜托给我,希望我有空常来看看阿婷。当他听完我的“悲惨”故事后,他说等年后,他会想法给我介绍一个香港男人,鼓励我不要对生活担忧,毕竟,好人好心有好报。

逼近旧历年底的寒夜。火锅。海鲜。阿婷幸福的脸庞。香港男人的托付。望着杯中琥珀色的啤酒,想到阿婷肚子里的孩子,揣测着身边这位看上去还算有责任感的香港男人,我不由得反问自己:作为“二奶”的阿婷将来一定不会幸福吗?如果将幸福仅仅界定为有人关心,有一定的物质基础这两项呢?

这有一种危险:我是不是把“二奶”的商品属性看得过于简单了?

“阿敏,明天带你去打麻将,好不好?”阿婷看了看老公的眼色说,“我带你去玩,陪你看一看,省得你一个人在家太闷。”

“你不许上哦!”阿婷老公笑着同意她的安排,只是增加了一个条件。

“OK!”我为自己“卧底”所迈出的第一步而感到庆幸。

夜读笔记(二)

在多妻制时代,拥有成群妻妾的“吉尼斯世界纪录”的创造者和保持者,当然是皇帝老儿了。白居易《长恨歌》说唐玄宗“后宫佳丽三千人”,杜甫在《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并序》中说“先帝侍女八千人”。一个男人,拥有3000到8000个老婆,吓人不吓人?中国自有封建社会之后,封建君王不仅继承了奴隶主的多妾制,还变本加厉地加以扩充、壮大。可是,以夸张和浪漫为能事的诗人往往落在现实的后面。那个唐玄宗,在晚唐诗人、宋代佚名作者邺所写的《梅妃传》中,说他后宫有4万之众。《新唐书》说,当时宫嫔大约有4万。南宋洪迈《容斋笔记》也说他后宫多达4万人。当时妇女总人数大约是2600多万,宫廷妇女大约占全部妇女人数的1/600,即每600个妇女中便有一个进入宫廷。我读书有限,不知道这是不是个人拥有妻妾数量的世界之最?反正,白居易说后宫三千是大大地缩水了。

封建帝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既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把天下美女归于己有也是很容易办到的事情。

西晋泰始八年和九年,即公元273年和274年这两年,篡夺了曹魏政权的晋武帝司马炎,大权在握,号令天下,两次下诏书要全国民众从大小官员到平民百姓都停止结婚,让他从容地选美。待把天下美女都搜进自家后宫,官员和百姓才能拣“残次品”结婚。两次选妃,使

后宫妃嫔多达5000余人。在这之前,他把曹魏皇朝的上千妃嫔、宫女早已收归己有。太康元年(公元280年),西晋灭吴,他又把东吴后宫的5000多人全部接收下来。这样一来,后宫美女多达万人,在中国创造了前无古人、后有来者的纪录。问题是,这么多女人,让他常常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到哪里去过夜才好,只好坐在羊车里,羊儿把他拉到哪里就在哪里留宿。后宫的妃嫔们为了得到皇帝的垂幸,纷纷在住所前的竹枝嫩叶上洒些盐水,引诱拉车的羊儿把也许一辈子都见不上面的皇帝送过来。

既然皇帝有大量的妃嫔、宫女,那些达官贵人和富家子弟,也都竞相大批地蓄妾养妓,虽然各朝各代的律令对亲王、郡王和各级官僚纳妾的数量都有限定,实际上,打破限令广蓄姬妾的人举不胜举,侍妾成百上千者并不罕见。

西晋时,石崇靠着以官经商、贪污和劫持而成豪富。另一位巨富王恺,在外甥晋武帝帮助下与石崇斗富,比来比去还是石崇获胜,因为此人不仅钱财多,妻妾也比王恺多。《晋书》记石崇的豪奢说:“后房百数,皆曳纨绣,珥(耳环)金翠。”他的美妾充塞庞大的金谷园,甚至厕所里都有“丽服藻饰”的“十余婢侍列(拉屎都有十来个衣着华丽的婢妾围着侍候)”,可见其婢妾之多。

《世说新语》记载着石崇任意残杀美妾的凶残行径——

石崇每要客燕(宴)集,常令美人行酒。客饮酒不尽者,使黄门交斩美人。王丞相与大将军尝共诣崇。丞相不能饮,辄自勉强,至于沉醉。每至大将军,固(特意)不饮,以观其变。已斩三人,颜色如故,尚不肯饮。丞相让之,大将军曰:“自杀依(他)家人,何预卿事?”

王恺也不是好东西:“王恺尝置酒,女伎吹笛,小失声,便令黄门殴杀之,一座改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