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悍匪

◇座山雕义救闹枝沟◇

“驾!驾驾!

望着闹枝沟方向一片火光,座山雕和青山好等胡子都拼命打马往前赶。

冲天而起的大火,在黑夜中像只巨大的蜡烛照亮了半边天。

压阵的青山好看快到村口,挥枪大喊:“分左、右两路,往里压,净街!”

在村口封冻的河边,被火光映照的一队凶恶的日本鬼子兵,在举着战刀的小队长的指挥下,将一个个捆得结实的、嘴被用布堵住的、肩胛骨用铁丝穿着的男人往冰窟窿里塞。谁稍加反抗,就会被那个小队长用军刀砍下头,然后将身子塞进冰窟窿里。在那凶残成性的小队长脚下,已摆着十几具血淋淋的人头。

头一个冲到村口的座山雕,望着日本鬼子如此惨无人道地残害山民,手中双枪立即咆哮起来,将一个个往冰窟窿里塞人的日本鬼子打得连滚带爬。那个日本小队长头部中弹,当场毙命。

一个是双龙随从的胡子从冰窟窿里拱出脑袋,刚一露头又沉下水去。

座山雕让几个小喽罗下马去救冰窟窿里的人,自己带着队伍继续往前冲去。

全村的房舍已火烧连营,尸体遍布村落。一个人从火中跑出,被一鬼子用刺刀刺死,又被两个警察抬着扔进火中。二十几个肩扛大包小裹,手拎小鸡的警察,拥着六七个日本鬼子拉着几个年轻的妇女往村口走。等到他们发现胡子的马队进了闹枝沟,想拿枪射击时,座山雕、青山好、孟恫春、黑虎等人的枪已经响了,连连将鬼子兵和警察击倒。被松开的小鸡在火光中乱飞乱叫起来。被解救的年轻妇女从雪地上爬起来,望着房屋被烧,亲人被杀,一个个掩面大哭起来,哭声凄惨,撕人肺腑。

前后只有三四分钟工夫,座山雕和青山好的马队把日军曹长留下的一小队日本兵、一个排警察一个不剩地消灭干净。

他们发现,全村仅剩下几名年轻妇女和几名还没有被塞进冰窟窿里的男子。

盘点完枪支弹药,座山雕和孟恫春在双龙家的大门前下马,把缰绳往一小喽罗手上一递,穿过冒着青烟的大门进院。院内一片通红,上屋、下屋的房子已落架,烧得劈劈剥剥作响。火光照着院内横躺竖卧,面目模糊不清的一些人,不亚于两天前黑云岭的山洞门口几个小匪被打死又被火烧的情形。

“三爷,也得感谢日本人、洋跳子替我们报了仇,给双龙来个全窝端。”

座山雕望一眼孟恫春,双唇紧闭地向后院走。他说不清心里是高兴还是难过。按理,双龙的绺子被毁,他应该高兴,可不知怎么一回事,他乐不起来,或许是他不能亲手杀了双龙和一枝花的缘故。

他走到唯一没有被大火烧着的碾房边,趴门往里一望,见碾盘上有一个被开膛破肚,倒在血泊中的女人。能是一枝花?他忙进屋,细一看脸,原来是郭黑子的小妾洋戏匣子。他看旁边有个席头,拿起给死者盖上身子,走出碾房。

他和孟恫春前后院搜个遍,对每一具死尸都辨认一下,也没有发现双龙。一枝花和郭黑子。这三个家伙是被抓去了,还是跑出去了?他满腹疑团地走出即将成为一片废墟的双龙家。

院外,两支胡子的马队齐刷刷地站在火光下。青山好在安置几个侥幸活下来的男女村民。他见座山雕和孟恫春出来,走上前问:“没看见有双龙和一枝花吧?”

“嗯。”座山雕摇一下头。

“也没有看见郭黑子吧?”

“只有洋戏匣子,被开膛破肚,死在碾盘上,真渗。看样子是让日本人祸害够了,用刺刀给豁开肚子的。”座山雕说完这话,低下了头。

“咳!”青山好一拍大腿,望着众人,“我青山好,愧对四邻。闹枝沟遭这场大祸,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是有人给日本人、洋跳子递了捻子。”他的脑海里闪出郑三炮的影子。

胡子们一听,都嗷嗷叫起来:“整出来,插他个王八操的!”

“谁?谁吃红肉拉白屎!”孟恫春气得瞪圆眼睛。

“都别吵吵了,我心里有数。我求大家了。”青山好抱拳对众胡子作揖,“都是靠山吃饭的,闹枝沟死了谁都跟咱们连筋带骨啊。咱们当胡子吃的、喝的,还不都是乡亲们送的吗?当然,咱们叫借大户的。可大户没有小户刨山种地,能有粮食吗?我的意思,大伙都先别走,把闹枝沟死的老老少少给埋了,省得瞪着眼睛望蓝天啊!”

“妥!”孟恫春喊,“老当家的,话说到这份上。我们听你的。”

于是,众胡子纷纷下马,和活着的村民一起各奔死尸去抬。

黑虎出身于苦大仇深的家庭,亲身受过日本人的残害。望着一个个死尸,想起自己的父母死在日本人的枪下,眼泪劈里啪啦往下掉。他一边抬死尸一边咒骂日本鬼子。

座山雕没有去抬死尸,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怔怔出神。他想着青山好说的话,猜不透是何人给日本人递的捻子。“当胡子不杀人不行,当胡子杀好人不行。”他喃喃自语,“今后我座山雕只杀三种人——贪官污吏、外国洋人、山门败类……”

青山好忙活了一会儿后,往护屁子上擦擦手,走到座山雕跟前说:“乐山,我得进趟海林镇,码码双龙跟一枝花的下落,咱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不救双龙,你也别劝我。”座山雕把脸转向一边。提起双龙,他的眼前出现爷爷老黑云被冻死的惨样。他已发誓要拎着仇人的头去祭奠爷爷和爹,又怎么能去救仇人呢?若没有双龙的插手,黑云岭能被毁吗?爷爷能被挂甲冻成冰棍吗?爹能自杀身亡吗?这次他来闹枝沟,是想乘机取下仇人的脑袋,然后直奔黑牛背,祭完爷爷、父亲之后,领着人马去牡丹江一带闯天下。

青山好见座山雕很执拗,思忖一会儿,说:“乐山,一切得等我回来!”他说完,上马往村口跑去。

我能去救双龙和一枝花吗?座山雕犹豫着。望着青山好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