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花◇
座山雕杀了朱七,向郭黑子的上房窗前摸去。
他的大青马几声长嘶,引得朱七出门被砍去头之后,这匹马就颠颠往镇外山脚下的树林子跑去。
此时,镇外林子里的白毛熊颇为不安,玉山几次想进镇探虚实,都被他阻止住。
这里唯有占山好不着急,也不以为然。他换了一身皮袄皮裤,一点也不觉得冷。觉得腻歪了就想想上牡丹江和海林近窑子的事。如果让他成年到辈泡在妓院里他会很高兴的。他对当胡子,既愿意又不愿意。愿意的是能捞到大把金钱,吃穿受用方便;不愿意的是绺规太苛,不能随便寻花问柳。他一见模样稍好一点的女人就迈不动步,就连大嫂他都动邪念。他很垂涎盖江东媳妇的姿色,若不是怕爷爷老黑云和爹爹白毛熊插了他,他真敢偷着上盖江东媳妇的炕。在家族里,他最看不上三弟乐山,甚至恨得要死,不时在大哥乐天面前抱怨几句。盖江东虽然瞧不起他,但对他抱恨座山雕产生共鸣。两人对座山雕不把他俩当人看非常恼怒。今晚上锅盔山,他俩是用三分劲来抓郭黑子,用七分劲来看热闹。他俩要看看座山雕对付老奸巨猾的郭黑子有啥章程。如果座山雕能取下郭黑子的人头,报了爷爷30年前的仇,他俩也有功;取不下来人头正符合他俩心意,借机灭灭座山雕的气焰,煞煞他的威风,让他在他俩面前放老实点。正在他俩都想到了一块的时候,座山雕的大青马从镇中的路上跑来。
听到马蹄声的白毛熊马上催马上雪路,站着等候。
大青马跑到白毛熊面前抖抖鬃毛,用蹄子刨刨雪,又勾勾头,然后长嘶一声,踅回头又向镇子跑去。
白毛熊见状,心中大喜,冲林子里的马队一挥手:“老三得手了,净街(进村的意思)!”
于是,马队在白毛熊的带领下,玉山首当其冲,跟着前面的大青马向镇中奔去……
而镇中郭家大院内,座山雕已从厢房向上房摸去。
“叭勾——”
炮台上瞄准座山雕影子的长枪勾响。划破了钢盔山的夜空。
座山雕马上来个兔子打滚,身子往后一翻,很灵巧地躲在房山墙旁边的土烟囱后面。真危险,子弹从他的耳边擦过去。
枪声一响,上房灯马上被吹灭。院内便没有一点亮了。
已趴在上房窗台下的孟桐春,马上像个狗似的四腿着地倒退到墙角,倒退到座山雕跟前,问:“三爷,怎么样?”
“没事儿。”座山雕观察四角炮台里的动静和上房里的动静。他在想对策。
炮台上的人打一枪见下面的黑影子没了,探出头喊:“哪路朋友,怎么悄悄进院儿,有种报个字号!”
院子里死一般寂静。
座山雕和孟恫春伏在烟囱旁一动不动。
座山雕拉过孟恫春的耳朵,极小声地:“你给我盯住炮台上那家伙。他要下来就给他一个子儿。”他的两眼仍盯着上房,仔细察看里边郭黑子的反应。
“嗯。”盂恫春望着炮台上探出的脑袋,真想一枪撂倒他。
“操你瞎妈的,当我没看见呀?再不出来我开枪啦!”炮台上的人看不见下边的人又叫起来。他没敢出炮台。
院子里仍没有应声。
可是,在大墙的四周墙头上,已有人悄悄递上枪口。这是白毛熊等人裹上马蹄贴着郭家大墙站在马背上把枪对准了郭家院内。白毛熊已听见和看见了刚才院中所发生的一切。看来不出现意外,郭黑子插翅难逃。
上房灯又亮了。并传出郭黑子的骂声:“扎乎你妈个胯骨?乱打鸡巴毛枪?吓着我没下生的儿子!来人听着,你郭爷睡觉了,有仇明天来报!”
炮台里的人哑了,但没有放松警惕,借着上房窗户透出的灯光,端枪瞅各处旮旯。
突然,贴着烟囱根的座山雕直起身子运足力气扬手把人头往有灯亮的上房一扔。
“砰”的一下,纸窗顿时砸出一个洞,滴血的人头滚落到炕十铺的大花被上,又从被上滚到地上。吓得蹲在炕沿根底的“洋戏匣子”“妈呀”一声惊叫。
屋里早有防备,炕上没人。
在屋外炮台枪响之时,正在高潮中的郭黑子忙从“洋戏匣子”身上滚下来,趁势抄起窗台上的两把匣子枪,往炕梢临窗的墙旮旯一躲,然后来个鲤鱼打挺站起一丝不挂的身子。他的心怦怦直跳,没想到青山好刚走一个多点儿,黑云岭的人就这么快来上门索命。麻溜不亚于郭黑子的“洋残匣子”以惯有的应急经验也忙滚到地下,顺手抄起扫地笤帚扇灭柜台上的有座罩灯;郭黑子摸黑穿上衣服后,听听外边没啥动静.让也穿上衣服的“洋戏匣子”掌亮子(点上灯),目的是看看外面还有什么情况,他不认为枪响是走火和瞎乱打。另外,他也在盘算着如何应付和逃出去。他很后悔没把青山好的话放心里,还要大脱大盖搂小老婆睡觉。“洋戏匣子”本不想去点灯,但又无奈,只好哆嗦着手摸炕头炕席边上的洋火,划着往灯捻上一触便往炕沿下猫,灯罩都未扣上,惟恐被屋外的流弹打着。看着滚到自己面前的血淋淋的人头,她吓得忙捂上眼睛,身子愈加瑟瑟发抖,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
仍站在炕梢临窗墙旮旯的郭黑子见是朱七的人头撇进来,一脚将炕上的大烟盘子踢起来,砸灭柜台上的灯。
上房灯一灭,顿时屋里屋外枪声大作。在黑夜中各处枪口吐出蛇芯一样的火苗。
各屋睡觉的郭家老小都被惊醒,仓皇寻找藏身之地。妇女慌成一团,把头缩进被里,不知往哪块躲好。孩子吓得扎在大人怀中哭。
座山雕一枪撂倒炮台上出来的一个炮手后,一个箭步蹿到上房门口。他顾不得子弹落在他身边的门框上、门板上,一脚踹开门进屋,躲在墙角往里屋门日瞅,揣摸着怎么冲进屋去捉郭黑子。
郭黑子光着脑袋,冲端门进外屋的座山雕吼:“小子,你爷爷老黑云可毁在我手,你他妈的也要变枪粪吗!”他说着冲外间屋“砰砰”两枪。
立时,吓得“洋戏匣子”顺炕沿根倒下,昏了过去。
座山雕仍倚在漆黑的墙角,借着敞开门透进屋里的极微弱的星光,监视着里屋门口。他没有开枪,也没有回话。而是间紧双唇,紧锁双眉想着进屋抓郭黑子的办法。
突然,在对门屋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哭声。
听见这声音,使座山雕计上心头。他双枪对准里屋门,脚步轻轻地往有哭声的屋里捎。
捎到门口他听听屋里的动静,把右手的匣子枪往腰中一塞,回手拉开门。进屋一看炕上有几个人都缩进被窝里抖动着。他一手端枪,眼睛注意着郭黑子屋门口,另一只手却伸到炕上,攥住被角,用力一拖。
“噢——”炕上一光腚女人发出一声惊叫,忙往别人的被窝钻。被窝里的人根本不知道有人进屋。爆豆似的枪声,使这些人都吓得顾头不顾腚。
座山雕拉着被子一闪身来到外屋,摸黑把被子叠成一个方块顶到头上,悄悄走到郭黑子屋门口,猛地一拉门钻进屋。
可是,室内很静。
屋外也停止了打枪。
座山雕扔掉被子,端枪在屋里寻找郭黑子。找了一圈除能看见炕沿下有个大肉蛋似的黑影在发抖外,再无其他人影。从窗户溜了?他望望一个劲地往屋里灌寒风的大窟窿,有点怀疑郭黑子从窗户跑了。这次说啥也不能让郭黑子漏网!他思忖着一脚蹦到炕上。他的另一只脚还没落下,后脑勺子冷地被悬在空中的一只脚踢中。他一阵昏迷,跌倒在炕上。
双手勾住房笆棚杆子上的郭黑子见一脚踢倒座山雕,从房顶纵身跳下骑在他身上。他要擒住来取自己脑袋的人。
座山雕见郭黑子很狡猾地从房顶跳下来骑到自己背上,双手来掐脖子,遂猛地一弓身于,一支双臂,一拱屁股把郭黑于掀翻在炕,接着他飞快地一转身子反骑在郭黑了的身上、两人扭在一块儿,都拿出平生力气拼命撕打……
就在他俩刚滚在一起时,一直趴在墙头往郭家大院俯视的白毛熊觉得进攻的时机到了,喝令黑云岭马队的人以强有力的火力攻打四角炮台,继而人院包抄郭黑子。顿时,郭家院内像开锅一样响起密集的枪声。炮台内的人只顾注意观望上房郭黑子屋里的劈哩啪啦的搏斗声,没想到四面已被包围,一个个又调过枪日向墙上射击。
玉山悄悄港到大门左侧的炮台下,举手把一硫酸瓶子从射击孔扔进炮台里。随着一声爆炸,里边传出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叭勾——”“叭勾——”
孟恫春在烟囱后面用匣子枪撂倒从炮台里钻出来的两个炮手后,按着座山雕事先的安排,上前迅速推翻上房门口的八仙桌子,毁坏老母猪炮,借着混乱之时攀上大墙,跳出郭家大院,不知不觉溜到车马大店睡觉去了。他还要在锅盔山继卧底,不能暴露身份,以防不测。这是老黑云的主意。
黑云岭的人攻势越来越猛,使剩下的三个炮台里的炮手部招架不住。纷纷钻出来败退到上房门回,退进屋内,捅破窗户纸,用窗台做掩体,慌乱地冲大门和墙上打枪。
“轰——”
_大门右侧的炮台爆炸起火,燃烧的炮台像只大蜡烛把郭家大院照得通亮。
“都他妈拉巴子的给我往里压!往里压!”在火光的映照下,白毛熊威风凛凛地站在墙头上,一个劲儿地挥着马鞭子,喝令冲进院子的胡子向上房逼近。
枪弹如雨,纸窗百孔,压得上房屋内的炮手抬不起头来。
“四角再压住!”白毛熊站在高处,院内各地方看得清楚,挥鞭子对已进院的人马喊:“老郭家的人——,妈拉巴子的都给我听着:我只要郭黑子一个人!”
屋里,座山雕与郭黑子滚打着。一会儿从炕上滚到地上,一会儿又从地上支巴到炕上。屋内乱七八糟,被外面的火光一照,像罢园的瓜地。两人能看清对方后,打斗更加激烈,都想用绝招把对方置于死地。怎奈两人扭在一起,有招施展不开,只好凭力气踢、咬、抓、掐、扇、擂……黑云岭的人攻进院子,使郭黑子有些心慌,他一下从炕上站起来,手伸进腰中去掏枪。座山雕手疾眼快,猛地往上一扑。两人砸倒窗户,倒在院中滚在一起。“洋戏匣子”被他俩滚到地上砸一下,感到肚子里疼痛难耐,在屋角捧腹大哭……
“轰!”墙头上有人往院里扔的硫酸瓶子爆炸,离扭在一起的座山雕和郭黑子只有两三米远。
白毛熊转身对扔瓶人一吼:“操你瞎妈的,别伤着我儿子!”他一看是姑爷玉山,马上停住骂。
盖江东与占山好都手握双枪骑在马上,望着从上房屋里滚出来的座山雕与郭黑子,谁也没下马去帮一下,而是装做没看见,向各屋里喊话让撑亮子都滚出来。
屋内,哭喊着的男女老少连滚带爬被黑云岭的人撵进院子,一个个头发撩乱,战战兢兢,低着头,不敢望院内的人马。
玉山又扔下最后两个硫酸瓶子,在院心相继爆炸。立刻,使聚在一起的女人、孩子都惊嚎不止。
站在墙头上的白毛熊又喝令:“别伤着孩子和女人!挑短头发的打!长鸡巴的一个也不留!”
玉山从墙头上跳下来,到女人堆里扯腿拉出一个往女人卡巴裆钻的男人,给一枪打死。
这里,越打越猛的座山雕已骑在郭黑于的身上,并用枪逼住脑袋。他把郭黑子一把抓起来,用枪顶着后腰往院心走,在火光的映照下,郭黑子的半拉脸被血染红。血还顺着他的脸往下淌;
站在墙头上的白毛熊,见三儿子座山雕生擒郭黑子,忍不住有些手舞足蹈,又挥着鞭子喝令:“乐天、乐海、玉山,把屋里的孩子、女人全轰出来,放火烧个杂种操的!”他要斩草除根,毁其巢穴。
“别动!白毛熊,你也太狠了点!”
一个酸溜溜、恶狠狠的女人声音突然响在白毛熊耳边。
他一扭头,见身披红斗篷,内穿粉白色紧身衣裤的女匪“一枝花”,如同从天而降,立在墙头,用枪顶住自己的肋下。在火光中,她的脸色青白;嘴角翘起,双目射出阴险、狡诈的光。白毛熊为活活捉住郭黑子能回去给老爹老黑云报仇而兴奋,根本没在意,也没防备闲枝沟的人会来插一杠子。他激怒地问:“一枝花,我给我爹报仇,你凑什么热闹?”若不是被枪顶着,他会一鞭把她抽下墙头摔个半死。
“我喜欢热闹,你们的人被我包馅了。”一枝花不紧不慢地抹搭一下眼皮,一副洋洋得意的架式。
“你太……”白毛熊歪着鼻子,瞪着要冒出的牛眼睛环视一下四面大墙上伸进院子的一杆杆长枪,气得说不出话来。
“太——什——么——”一枝花拉着怪声怪气的长调,一腔野性味,“是太过分呢?还是太不够意思呢?”她说完,撒着薄嘴唇瞥一眼院中被座山雕用枪顶着脑袋的郭黑子。
一枝花是闹枝沟匪首双龙的压寨夫人。对她的心狠手辣,善于心计,各山头的大小梁子都知晓。今天晌午她一听青山好陈述黑云岭的人上午把金大猪羔子的老巢连窝端了,就算定夜晚老黑云必派其儿子和三个孙子去锅盔山。青山好从闹枝沟一走,太阳还未下山,她就辞别双龙,带着一支人马由闹枝沟往锅盔山赶。锅盔山处于闹枝沟与黑云岭之间。但锅盔山距闹枝为远,是黑云岭的两倍还带拐弯。她一进镇就见郭家炮台起火,枪声一片。到了近前,见白毛熊像一个大狗熊立在墙头大喊大叫。
眨眼之间,院子里静下来。女人停止了哭泣,往女人堆里钻的男人都拔出了脑袋。
黑云岭的人马都有点手足无措。惟有占山好例外,在火光的照耀下,他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被人觉察的微笑。他斜眼珠子望一眼用枪逼住郭黑子的座山雕,心里说:乐山,这回看你还有啥尿?你还能让爷爷不出明早就见郭黑子尸首吗?他望一眼一枝花的脸蛋,一个劲儿地叭嗒嘴,心里羡慕双龙真有艳福,找了一个赶上七仙女的女人当媳妇。要是能让自己搂着睡一觉,就是死了,这辈子都不冤枉。
座山雕虽用枪顶住郭黑子,可那深陷下去的一双雕目却四下望着墙上一支支乌黑的枪口寻找良策。他刚想冲墙头上的一枝花喊话,一张嘴吐出一只带血的耳朵。
座山雕仍用枪顶住郭黑子,哈腰用两个手指头夹起耳朵,直腰往前一伸,小声说:“还你耳朵。”
“够朋友!”郭黑子抬手接过被座山雕咬掉的还有点热乎气的右耳朵,斜眼珠子望一眼座山雕,心里狠狠地说:今天你咬掉我耳朵,明天我咬掉你脑袋!这仇,我非报不可……
座山雕用虎皮套袖拭去嘴唇上的血,冲墙头上站在火光中的一枝花喊:“大姐,我爹跟闹枝沟没冤没仇!”
“座山雕,咱们都是一条道儿的,郭黑子救过我的命!”一枝花阐述自己的理由,让人感到她并不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当初郭黑子千里走单骑救她一命,她从恩、从义、从情出发始终不忘。她常说自己能活到今天多亏了郭黑子舍生相救。
座山雕眼珠一转,继续说:“大姐,我不要他的命,只挖他的两个眼珠子,给我爷爷——”
“他来了!”
随着青山好的一声高叫,一条麻袋鼓鼓囊囊地扔到座山雕脚下。
青山好?他不走了吗?他是啥时进院的?座山雕一点也没有发现青山好进来。非但他没发现,就连盖江东、占山好、玉山等人也没察觉,都只顾瞅墙上的一枝花。望着青山好那带有诡谲样子的眼珠,座山雕隐隐感到一枝花和青山好来营救郭黑子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不然不能这么巧合。
青山好往腰一别两支没准星的匣枪,指着两个随来的炮手:“来!给打开!”
两炮手上前,解开被扎紧的麻袋口,再往下一撸袋口,里面露出黑布蒙面人——黑云岭的老当家的老黑云!
“爷爷!”座山雕大吃一惊,他没想到青山好会把爷爷老黑云抓了肉票。
“爹!”几乎与座山雕同时惊叫的白毛熊险些从墙头上掉下来。
见是蒙面人老黑云,手里攥着耳朵的郭黑子也一惊。这是他始料不及的。他的三角眼放出生命再造的异彩。他忘记了被咬掉耳朵的疼痛。他感谢一枝花和青山好在自己危如累卵之时的鼎力相助。他回头瞅一眼诧然失态的座山雕,脸上得意地一笑。
蒙面人老黑云走出麻袋,高傲地抖抖身上的灰尘,不失一个老当家的气度。他环视一服四周,双手抱拳举过左肩,向四外作揖道:“各位老少爷们儿,别动家伙。”他又转身对青山好,“大兄弟,你说几句!”
立时,大院里、墙头上一片寂静。座山雕双目喷火地望一眼乞求的爷爷,心里很不是滋味。如不是奈于绺规,怕让人讥笑打黑枪,两枪就会让一枝花和青山好毙命。可他不甘心今晚就这么便宜了郭黑子。
青山好往前迈几步,走到院中间,望着蒙面人和郭黑子,大声地说:“冤家宜解不宜结,都是钻山空子的,依我之见,往日的碰碰磕磕都掉了点儿毛。算了,看在我青山好的面子上,各路人马闪开,放走你们张家爷们儿。”
人们听着,谁也不吱声。座山雕的枪口仍顶着郭黑子,他真想接过青山好的话茬问:是放我们张家?还是我们张家放了郭家?
青山好又面向墙头上被一枝花用枪顶住腰的白毛熊。问:“白毛熊,你看呢?”
白毛熊愤愤地:“青山好,我打一辈子雁,让雁叼了眼睛。没想到栽到你手。”
座山雕灼目四望,瞅一眼昂首挺胸的爷爷,心中倏地闪过一个念头。
“青山好,我认了。”他说完,在郭黑子背后悄悄插进一把刀子。迅速、利落。但让蒙面人的残目瞧见了。
郭黑子忍着剧痛,不皱眉,不咧嘴.气不长出地站着。他要从心理上压倒座山雕。
座山雕往郭黑子那被寒风冻结的残耳根吹口气,嘲弄地说:“是汉子,你立着!”
“留口气,我再让你插一把刀。”郭黑子连头都没回。
哼!座山雕的鼻孔冲出一股残忍的混浊的气流,抬起大腿从靴筒里又抽出一把匕首,双目望着四外,手却悄悄地把尖刀插入郭黑子的后腰。
鲜血顺着匕首把往外流,淌在地上,溅到他们俩的长筒毡鞋上。
座山雕感到事不宜迟,收抢往腰中一插说:“爹,爷爷,给青山大爷面子,咱们走!”说完,他上前扶着蒙面人往大门口走去。盖江东、占山好、玉山等跟着走。
走出大门,占山好又回头瞅一眼墙上的一枝花。
看黑云岭的人都走出院子上马,白毛熊从墙头跃到地上。他上马用鞭子一指一枝花:“一枝花给我留着门,不推掉你胯骨,算我栽!”他说完小声地嘟囔一句:“臭婊子,非让你死在我手!”
一枝花望着气急败坏的白毛熊,“咯咯”笑着。她感到很惬意,很得意。笑声中有对黑云岭人马愚蠢的嘲弄,有为自己如诸葛亮料事如神的卖弄。
院子里,嘴唇都被自己咬紫的郭黑子看黑云岭的人马走出大院再也挺不住了,“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目送蒙面人出院的青山好等人忙围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