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悍匪

◇比枪法◇

座山雕出山了。

但,他的大哥、二哥不服。盖江东是老大,是老黑云的长孙,岂能容这个排行老三的上欺下霸,肆意而行?老二占山好则不太愿意惹这位三弟。他感到他太生性,大野蛮,简直到了四六不懂的程度。

为了比试枪法,小哥仁儿隐在黑云岭下的一片棒柴棵子里。因为眼前是一条河,据了水的报:天亮前有一辆爬犁驶过去,傍晚必然从此路再回来。大雪封山,正是胡子们猖撅活动之时。

“啪!啪啪!……”

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震落树上的树挂与积雪;惊飞栖息在树梢上的飞龙;吓跑在寻食的野鹿;一只花脸老狼立在雪地里十分警惕地竖起尖耳朵。

一辆打马如飞的爬犁,沿着开阔的冰封河面拼命疾驰。上边坐着五个戴狗皮帽子穿老羊皮大衣的胡子。都面色惊慌地端枪向死死追赶他们的马队频频射击。他们心里都清楚,面对后边舍命追赶的马队,求生的一线希望在自己手里的枪……

三匹快马呈弧形迎着寒风,迎着飞过头顶的子弹如箭离弦般向马爬犁逼近。居中跑得最快的大青马上是头戴貉壳帽子,颈系狐狸皮围脖,身穿羊皮背心,腕有虎皮套袖的胡子座山雕;左边枣红马上是同他装束相仿的盖江东;右边沙栗马上是一身绸缎棉衣的占山好。三人都是马佩金鞍,手持双枪。

很快,被催动的三匹快马如流星般逼近马爬犁。

马爬犁上的五个胡子见势不妙,更加慌张地打枪,弹壳像蹦豆一样的连连跳起。

“都端住枪,打最前边的马!”帽子已掉的老板子提醒着同伙,边举鞭狠命抽打狂奔的马,边回头甩枪射击即将追上的座山雕。

双目如雕的座山雕猛地一缩头,就势来个镫里藏身,然后快如闪电地追上马爬犁,从马脖子底下,递过枪去。

“叭”的一声,老板子手中的鞭杆被击断。老板一回头,把半截鞭杆向身后的座山雕掷去。

座山雕手疾眼快,俯首躲过飞来的鞭杆,催马与爬犁并行。随即一举枪,照拉爬犁狂奔的马腿打去。

“咕咚”一声,马跌倒了,木爬犁上面的五个胡子扣在雪地上,一个个鬼哭狼嚎,棉帽。棉手套纷纷滚落地上。

立时,被收住缰绳的三匹快马前蹄竖起,长嘶声声,团团围住马爬犁。六支乌黑的枪口对准五个连滚带爬的胡子。老板子贼眉鼠眼地擦擦脸上的雪。把手悄悄伸进腰内,猛地一抽枪,“叭”的一声,被座山雕击中腕子,手枪落地。其余胡子见状,都乖乖跪地听候发落。

这时,后面气势庞大的马队冲上来,形成包围圈。胡子们一个个横眉立目,双手端枪,一只只黑森森的枪口对准地上的五个胡子。

“我们靠窑(就是领人投降人伙)!我们靠窑!”被打折腕子的老板子为了保命,顾不得钻心的疼痛,绕圈冲每个马上的人磕头。雪地被他趟个圆沟,也留下一圈鲜红的血迹。

雪地上一胡子望一眼老板子磕头求情的软骨头样,轻蔑地说:“看你这熊样操样!要砍要剐随他们便!二十年后起局(占山为王,往往是几个人合伙动手)又一条好汉!”

“我家有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呀,我要睡了(‘死’字对土匪非常忌口。遇到死就说‘倒了’、‘睡了’或‘老了’)谁去照料呀?”老板子捂着滴血的断腕,冲蔑视他的人咆哮。

座山雕双目冷酷地扫一眼断腕的老板子,又在另外四个胡子脸上扫一眼,显得有些失望。

“嘎!嘎!……”

一声疾人的雕叫,马队像接到命令一样迅速闪开一条缝。后面缓缓上来骑马压阵的白毛熊与蒙面人老黑云。蒙面人骑一大黑马,披一黑色斗篷,肩上落着一只凶猛的山鹫,头上黑色面罩一空隙处射出两束绿莹莹的凶光。恰似一死神降临。

雪地上的五个胡子见到这蒙面人,身子下意识地抖动一下。他们只是听说并没见过这心狠手毒、杀人如麻。深居简出的黑云岭的老当家的。

座山雕打马来到蒙面人马前,指着雪地上跪着的五个胡子:“爷爷,没有郭黑子!”声调有一丝遗憾。

提起郭黑子,蒙面人的牙齿就错得咯咯响。抓到郭黑子给点天灯、活剥皮方能解他心头之恨。不亲手杀死郭黑子,他是死不瞑目。今天不能抓到郭黑子在他预料之中,他斜楞一眼雪地上的五个人,有些不悦地问:“乐山,金大猪羔子那帮王八犊子呢?”

“都让我挂树上了,等您老人家去了一眼。”座山雕抬眼一望远方的雪岭。

蒙面人鬼火似的目光像被拨亮一下,说:“乐山,是我张家的后代。你妈没白把你生在大雪窠子里,你爹没白给你报号叫座山雕啊!”

座山雕听到祖父的赞赏,面色依然冷冷的。可心中却很得意。他知道,爷爷不轻意夸家中的任何一个成员。

脸上有一大斜疤瘌的盖江东也打马到蒙面人马前,问:“爷爷,这肉票咋办?”

“问你爹!”蒙面人不屑一顾。他抚抚肩上的山鹫,一抖缰绳,掉过马头,走了。

白毛熊望一眼蒙面人的背影,然后面向盖江东:“乐天,你是老大,该懂得咱们家的规矩是从来不设秧子房的。”他冲被枪口逼着跪在冰面上的五个胡子,一仰头大笑不止:“哈哈哈……”

“爹乐了。乐山、乐海,把这几个王八操的插了!”盖江东冲座山雕、占山好一挥枪。

“饶命!饶命啊!……”老板子面无血色地大声哀叫。

“哒哒哒……”

胡子们一个个瞪圆眼睛端枪射击。放鞭似的枪声淹没了求饶的哀号声。

立刻,冰面上跪着的五个胡子七扭八歪地倒下,血水染红了一大片坚冰。断腕人的双眼被子弹嵌出,留下两个血糊糊的洞。

座山雕收起乌黑的双枪,插入腰中。他的脸仍像严冬一样冷酷,鼻孔冲出雾一样的气流。

“乐天、乐海、乐山,咱们走,去撵你爷爷。”白毛熊回头望一眼远方的一个黑点,首先调转马头,狠打一鞭。

马队抛下一片残尸走了,去追往雪岭走去的蒙面人……

老黑云去哪?

座山雕已告诉了他:“金大猪羔子那伙仇人,被挂到树上了……”

被皑皑白雪掩盖的雪岭像个硕大无比的白蘑菇伸向远方起伏的山峦。岭下的山林,枝叶凋零。一棵棵白烨、黑桦、柞木、水曲柳、落叶松等树木错落混杂,疏密不一地迎着西伯利亚的寒流,挺立在漫天飘洒的大雪中。刚才被座山雕等胡子的枪声吓到这里来躲风的花脸老狼,一进山林就迎风嗅出了一种狩猎人身上独有的气味。它早已腹饥,但还是走走停停,前后望望,左右瞅瞅,不敢贸然前进。对于这特殊的气味,它真有点魂不附体。

林中五个给执得赤条条的汉子被五花大绑吊在桦树上。一个个溜光的大腿在风雪中悠悠荡荡。他们已冻得浑身麻木,双臂失去知觉。有的认为自己劫数已到,闭目等死;有的还抱一丝生还的幻想望着远方;一小白脸迎着可口灌的风雪大骂到阎王爷那也要把黑云岭的人给插了。但有一点他们心里都有数,这么冷的天,零下三四十度,不用到天黑一个个都会冻成硬邦邦的冰条。第二天一早就会成为来雪岭觅食野兽的美餐。如被成群结队的饿狼遇见,只需几分钟就会给撕得一干二净。

正在张望的花脸老狼虽未见到林中吊着的五个人,但回头望见了刚才追马爬犁的马队急急踏入树林。它怕受到前后夹击,忙向一侧仓皇逃遁。

“嘎吱、嘎吱……”

林中吊着的小白脸耳尖,一下子听到马蹄踏雪的声响,忙惊喜地喊:“听!有人进林子,准是郭黑子,咱们有救了!”

五个人都齐刷刷地睁大了眼睛,望着前方被树林挡住的影影绰绰的一行人马。当他们大喜过望地看清是座山雕家族的马队奔来时,一个个都无限绝望地耷拉下脑袋。他们和黑云岭的人势不两立,老黑云能饶过他们吗?

“下马!”蒙面人恶狠狠地望一眼五个被吊着的仇人,心里痛快地长出一回气。

胡子们纷纷下马,把缰绳往树上一拴,大摇大摆地往吊着的人跟前走去。蒙面人离吊着的人四五步远时驻足,鬼火似的双目跳动着欢快的光。

“爹,”白毛熊指着树上被吊着的人说,“是他们小哥仁砸的响窑,把您老人家的仇人金大猪羔子的人都抓了肉票!”

“嘎!嘎!”

蒙面人肩上的山鹫一声恶叫,扎挲一下双翅,似乎要急着去啄吊着的人的眼珠充饥。

蒙面人抚抚肩上的山鹫,慢慢揭下盖着自己脑袋的黑布,裸露出不忍目睹的真面目:眼斜嘴歪,残目流泪。左边的半个脸几乎皮肉全无,深深塌陷的麻麻癞癞的大疤痕拉斜眉毛、眼睛、嘴角、耳朵,连撅起的山羊胡子都被冲偏。他正正头上黑色缎面镶着一块绿翡翠的瓜皮帽,望一眼树上的仇人,点头对架着自己胳膊的盖江东说:“到底是我的长孙盖江东啊!活干得漂亮!将来你挺山门!”

“爷爷,不是大哥。”蒙面人的孙女婿玉山用手支支挡住眉毛的水獭帽子,躬身上前指着脸色沉郁走在后面的座山雕:“是老三,乐山座山雕干的。”

白毛熊与老黑云回头望去,座山雕正倚在树干上吸烟,仰脸望着雪岭上模模糊糊像被冻成一肉蛋的太阳。吐出的一圈圈像绞索一样的烟儿被寒风卷走。

玉山望望老黑云,又瞅瞅白毛熊,说:“爷爷、爹,乐山成气候了。”

白毛熊望一眼三儿子座山雕,心里很得意。他没想到是他独自干成这么利落的活儿。刚才在冰封的河面上,他还以为小三在说大话呢。他感到这“雕”的羽毛丰满了。

老黑云白楞一眼座山雕那种架势,感到不悦。想当初他起局当大掌柜的,真是“局红管亮”(“局红”指络子兴旺,当家人威望高;“管亮”指当家人枪法响、准、狠),精通“十步装枪法”(指拆了一大堆枪的零件,兜在衣大襟里,坐在炕上,一声令下,从炕上跳下,边走边装,走到院子大门口必须勾火打响),还会“两腿装弹术”(用两条腿的腿弯压子弹),一心想打出一片绿林世界,称王称霸。谁想当胡子几十载,结果只能勉强支撑黑云岭。他想,座山雕年少气盛,如此目中无人,正像当年的自己。那么,他将来能否走自己的路呢?按族规他希望长孙老大盖江东出息,将来好撑山门。他倒并不喜欢第三个孙子过早地拔尖。

白毛熊似乎没有看出老黑云的不快,指着树上的人,招呼座山雕:“乐山,来!给你爷爷点点,都是谁?”

座山雕掐灭烟儿,上前指着吊着的人:“炮手黑七、马五,”他乜斜一眼老黑云,走到一个小白脸面前,“金大猪羔子的老儿子,金老疙瘩……”

白毛熊逐个检查一下树上挂着的仇人,一伸大拇指头:“乐山,你小子妈拉巴子的,行!尿性!是爹的种!”

老黑云用残目剜一眼白毛熊,丧丧个脸子独自往前走去,在吊着的人对面二十几步远的一大青石旁站住脚。他挺恼火白毛熊当众过分地夸耀座山雕。一生当胡子的教训使他知道,娇纵会导致不可收拾的祸端。

“嘎!嘎!”

山鹫在老黑云肩上扇一下翅膀,回头瞅瞅树上吊着的人。

白毛熊望一眼大青石旁的老黑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紧忙撵上去。其余胡子也走上前。

“爹——”白毛熊绕到老黑云对面。

老黑云没有吱声,目光仍深沉地瞅着大青石。

“对这几个狗揍没啥好琢磨的!”座山雕误以为老黑云还在考虑如何处理这几个肉票,从腰中“嗖”地抽出枪,走到白毛熊跟前说:“爹,撕票吧?”

白毛熊指指前边被吊着的人,对老黑云说:“爹!这是您老人家的仇人啊!”他瞟一眼满脸杀气的座山雕,“我就喜欢看活人蹬腿儿咽气,浑身冒鲜血。哈哈哈……”

“爹笑了!”盖江东立即从腰上抽出双枪,举枪欲射。

“慢!郭黑子那个王八蛋呢?”老黑云抬起头,不满意地瞅一眼白毛熊,又瞄一眼座山雕。

座山雕往前跨一步,说:“爷爷,他上锅盔山了。”

“你们都是些没长老翎的雏啊,让人给耍了!”老黑云望着远方,一腔仇恨。他恨不能立时杀了郭黑子,了却有生之年的大恨。

座山雕收起枪,不满意地瞪一眼盖江东,说:“是大哥说郭黑子在老金家。他踩的点儿。我要是码着了郭黑子,早把他的狗脑袋拎回来了。”

“扶我回去!”老黑云仍是神色阴沉,“整些小鸡巴崽子有啥用?我的深仇大恨是郭黑子!”他嘴本来就歪,现在更加歪斜。让人感到说话漏风,有些含混不清。他遮上面布,抚抚山鹫,转身就走。

“爹,”白毛熊见事不妙,忙上前拦住蒙面人,很温和地说:“您老人家别生气。您的儿孙保证不出十天逮住郭黑子这个狗操的杂种!”

“爷爷,”座山雕把貉壳帽子往后一调,走到蒙面人跟前一拍胸脯:“您老人家在这疙瘩了着点,看看我的枪杆直不直溜。若直溜,我座山雕不出明早晨叫您老人家见郭黑子尸首!”他说着“刷”地一下子抽出双枪。

“是放屁呢?还是吹糖人呢?”盖江东对座山雕.口出狂言,从不把人放在眼里的不可一世劲,打心里往外不服,忍不住贼声贼气地挖苦一句。

座山雕一扭头,凶狠地迎视着盖江东:“咋的?放屁也得有个响儿,吹糖人也得鼓出一个泡来。你要是不服,咱就跟你遛遛。”

“我怕你?遛遛就遛遛!”盖江东脸上的斜疤瘌气得黑紫。他感到座山雕欺人太甚,抢步上前,手伸进腰里欲动枪。

白毛熊见盖江东和座山雕谁也不服谁地斗嘴,又要动枪干起来,很生气地吆喝道:“又他妈拉巴子的乱窝子,你们嫌你爷爷的气没生够?真是打铁烤红卵子——不看火候!”

座山雕见白毛熊发火,高傲地抹搭一下眼皮。忽地,他那如雕一样的双目瞥见远方树空一只探头的花脸狼,遂掏枪一甩手。随着“叭”的一声响,花脸狼的脑浆进在树干上。

“小菜!”盖江东鼻子一哼,把脸偏向一边,“拿鸡巴当叫叫吹的本事。”

这时,蒙面人转过身子,双目如隼地望一眼死去的花脸狼,又望一眼20米开外树上吊着的五个人,仍阴沉着脸说:“常在山里转,不怕鬼打墙。山狗子、豺狼子,谁咬死谁都算本事。”

盖江东感到自己很委屈,气呼呼地冲蒙面人一指座山雕:“爷爷,乐山凭啥跟我过不去?”

“我看你跷脚下蛋,是废物鸡一个。你休想掌山门!告诉你,山头早晚毁在你手里!”座山雕一梗脖子,扬眉吹吹枪口插人腰中。

“你……”盖江东的嘴唇都气哆嗦了。

“有干的意思?”座山雕十分轻蔑地望一眼脸红脖子粗的盖江东,双手往腰间一叉。

“都吃饱了撑的!”白毛熊横在盖江东和座山雕之间,一人打一巴掌,“妈拉巴子的,有本事跟外头干去!”

“嘿嘿。”蒙面人望着眼前这一切发出一声冷笑。他又摘去面罩,抚抚肩上的山鹫,上来一丝兴致地说:“我今个儿上上眼,谁枪杆直溜,将来谁守山门。老大先来。”

“爹,爷爷,我出手了!”盖江东双手伸进腰间抽出枪,把自己的一肚子气都集中到手上,冲树上吊着的人“当当”两枪。

霎时,树上被吊着的炮手黑七、马五被击中心口,一股股鲜血顺着胸膛往下流,滴到雪地上,染红一大片。其他三人见了,知道自己也要被当成比试枪法的活靶子,平时那爷态劲头全无,只有闭目等死了。

盖江东得意地瞅一眼连眼皮都不抬的座山雕,举枪又要射击。

“慢!”老黑云一伸像个干树权的巴掌,“我要的是挖眼睛!老二,占山好呢?”

站在一旁瞧热闹的占山好没想到老黑云点自己的名字,忙耷拉下脑袋,有些畏惧地:“我,爹,爷爷,我,我……”他不敢抽枪。

见他这副窝囊样,白毛熊气得直咬牙,恶狠狠地道:“杂种操的乐海,看你这溜光水滑样,哪块像胡子,你看这些人谁像你?你他妈的整天就知道上牡丹江逛窑子。横推竖压,早晚插了你!”

占山好更加恐惧地往后退:“我没有,没有。”脚一打滑,造个仰八叉。

“呸!”白毛熊冲占山好啐口唾沫,转脸对座山雕:“乐山,你来。”

座山雕望一眼从雪地上站起来的占山好,轻蔑地说:“老大不行,老二更不行。咱这家是黄皮子下豆杵子,一窝不如一窝了。”

“发什么毛殃,让你打你就打得了,少废话!”白毛熊很不满地催座山雕。他对二儿子占山好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很吃不住劲,满面火烧火燎的。若不是亲骨肉,他早就一枪让占山好归西。手下的崽子,哪个不守绺规?

座山雕似乎对白毛熊的话没听见,从兜里掏出一盒洋烟,敲出一支点着,十分傲慢地吐一口烟儿:“我听爷爷的。”

“哈哈哈,爷爷了着呢!”老黑云笑了、他持持挂霜的山羊胡子,又爱抚地摸摸肩上的山鹫。打从他丢掉半个脸时起,就想找一个强悍、凶狠、勇猛、管亮的子孙掌黑云岭的山门。

“爹,爷爷,我出彩了。”座山雕把烟头往雪地一掼,从腰间抽出双枪,瞬间双枪点动,弹壳横飞。

其他胡子往吊着的人一望,金老疙瘩等三人的眼睛让子弹嵌入。鲜血流到脸上,洒在身上,顺着大腿淌到地上。洁白的雪地上,溅出一朵朵血的梅花儿。

老黑云肩上的山鹫,“嘎”地一声飞起,落到金老疙瘩的头上,啄吃眼眶上的肉。

望着这一切,白毛熊瞪起小眼睛喊:“玉山哪!他姐夫。”

玉山颠颠跑到白毛熊面前:“爹,干啥?”

“回去告诉你妈她们,通知厨房大师傅,今晚翻张子(吃油饼),炖野猪肉。”白毛熊抬脸看看太阳,“老爷儿压山的时候,咱爷们儿上钢盔山!”

座山雕问瞅着山鹫撕人肉吃的老黑云:“爷爷,上锅盔山谁头阵?”

“刚才谁枪杆直溜?”老黑云仍一动不动,很有兴趣地望着自己驯出来的山鹫。

“那还用说,当然是我管直!”座山雕把双枪往空中一抛,随即又稳稳当当地接住,双目一斜,傲气十足地看看盖江东,似乎在说:怎么样,咱俩谁的枪杆直溜?

“哼!”盖江东的鼻孔喘着粗气,不服地看看座山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