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住环境你们都看到了,安静幽美,没有污染,交通便利,房型适合现代人的居住习惯,大厅、大厨房等等。你们就想想吧,我们这个国家凡试点的房子,重点工程,都错不了!而且买翠湖的房子可以不必在外边等两年,第一批到今年年底就能住进去,第二批明年春节前后也能搬进新房,你们都应该有经验,中国的事赶前不赶后,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过了这个村就不会再有这个店啦!”在他旁边,办手续的人排成长队——但这儿的气氛跟同福庄拆迁时的气氛不一样,带着某种紧张不安和火气……长着满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红疙瘩,粗鄙而骄横的赵勇,走到排在第一位的妇女跟前:“吃饭前我就在这儿占个了,对不对?”
那女人看看他的凶样子没敢吭声,于是,赵勇成了第一个,他把房本递给叶华。叶华仔细看了看,又把房本还给了他:“你的房本涂改了。”
“是房管站给改的。”
“跟我们的底账不符,你整整多出一问房来,这11平方米在哪儿呢?”
“那不,那间肉铺子是我的。”
“那可是丁怀善的房子。”
“我们合伙开肉铺的时候他让给我了,一直是我住着。”
“那你们先去办理过户手续。”
“你把底账一改不就等于过户了吗,省得我再去跑了。”
“不行,我们不管过户,下一个……”
“我看看你的底账,”赵勇欲拿叶华面前的账本,叶华一挡,赵勇抓住了叶华的手指下力一掰,疼得叶华叫了起来:“哎哟,你干什么?”赵勇嬉皮笑脸:“你这细皮嫩骨头的,像小葱儿一样,哪经得住我这一掰。记住,下次再跟我动手动脚的,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杨静跑过来:“怎么啦?”赵勇又要冲着他来:“我要领钱。”
杨静看了赵勇的房本:“这不行,你有问题到办公室去谈,别影响其他人办手续。”赵勇大叫:“不让我办,谁也别想办!”
队伍中一些神头鬼脸的人趁机拥到前面,秩序大乱。叶华赶紧把钱和账锁进柜子,来看热闹的夏晶晶也帮忙紧紧护住钱柜。
赵勇一见搅散了办手续的队伍,又转身冲进拆迁办公室,李强今天早晨出来得急,还没顾上吃早饭,好不容易把几个居民打发走,长出一口气刚要从包里拿点吃的东西,赵勇手提一个破脸盆往自己的脸上猛磕,直待鲜血流出来,他才扔掉脸盆,上前抓住李强的脖领子,将他揪出办公室,冲着人群大喊:“大伙快看,区长打人了,我可没有还手啊!”
人群呼啦一下子围住了李强。赵勇趁势嚷嚷起来:“我的房本也是国家房管站发的,为什么你们说它不算数?现在什么都弄虚作假,你们的底账谁知道作没作假?就是作了假我们又怎么知道?你们是弯着心眼琢磨老百姓,大伙说对不对?”
“对!”人群里有人响应。
李强紧张:“你松开手,大家有话好好说,我们可以再仔细核对……”
群众乱哄哄,哪还有人听他解释,这时候谁嗓门高谁就有理,赵勇又喊:“人家同福庄拆一平方米给5100块,咱们这儿一平方米为什么只给4200,一平方米就差900块,这得是多少钱啊!这些钱都到哪儿去了?是不是叫你们给扣下了?”
李强努力辩解:“这是区里和开发公司共同商议后定的标准,大家如果有意见我们可以再研究一下。”
赵勇大叫:“你们可都听到了,区长说了可以提价!”
围着叶华喊叫着要领钱的人,呼啦又过来围住李强——现场是真正地乱套了!简业修得到信儿一溜小跑地赶过来,见叶华捂着自己的手指疼得直掉泪,就让杨静立刻送她去医院,然后满脸怒气地冲进人群,叫工作人员收好钱柜、文件,先回公司去,他捡起刚才赵勇用过的破脸盆,跳上一辆三轮车,用棍子狠力敲打,当当当当……夏晶晶拿着照相机,在人群里不停地拍照,对眼前的景象充满了好奇。待人群静下来,简业修说:“改造这些老房子是你们要求的,对不对?政府作了很大的难,到处借钱想为你们改善居住环境,大家可要想明白,不要受少数人煽动挑拨坏了自己的大事。如果你们一致反对改造,我立刻把人撤走!”
有人喊了起来:“别,千万可别,我们拥护改造,我们是要求办手续的。”赵勇又喊了一嗓子:“但是要提高房价!”众人响应:“对,得长价!”
简业修又敲击了一通破脸盆:“你们这样乱嚷嚷瞎起哄,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如果真想解决问题,就派个代表站出来跟我对话,我有问必答。”
静场。
有人小声嘟囔:“谁愿出这个头,得罪了官面儿,还不是自己吃亏。”
“是啊,好好的事就叫赵家四虎给搅了。”
简业修长身挺立,继续叫板:“怎么,刚才闹的那么热闹,现在却没人愿意当代表?那你们为什么又不好好排队办手续呢?”
“我问你,”赵勇站了出来,他刚才闹得那么凶,再不出头在三义里就算栽了。他满脸血污,他的大哥赵强,两个兄弟赵武、赵文站在身后给他撑腰,“我蹲过六年大狱,老子什么也不怕!”
简业修怒从心起,一身铮劲:“你在监狱里呆了六年,想必是真的犯过罪,我一点错都没有犯,还被抓进去关了好几个月哪,该见识的全都见识过了,现在出来还不是得给你们盖房子!
你有问题就说吧。“
“房管站给我们家改了房本,扩大了住房面积,你们为什么不承认?”
“房本不能涂改。涂改的房本无效——这是国家规定。如果是房管站给你们增加了居住面积,会发给你新房本,也会把底账改过来,我们的底账也是房管局提供的。还有问题吗?”
“同样都是梨城市,城厢区每平方米给5100元,我们为什么只给4200元?”
“城厢区在市中心,地价高,人家是寸土寸金,开发商都愿意到城厢区去,我们这儿历来都是贫民区,地价低,房价自然也要低一些,这都是经过反复测算的,现在给你们的这个数,已经是高得无法再高了。”
“刚才区长都答应了,你算老几!”
“这是不可能的,李区长就站在你们中间,不信你们问他。”
李强大声表白:“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我什么也没有答应过。”
赵勇喊叫:“你刚才答应了!”
简业修又敲了几下破脸盆:“不要说是区长,就是市长来了也不敢答应,谁答应谁给钱,我愿意每平方米给你们一万元,办得到吗?你们都扪心想一想,这里有不少房子还是国家的,对不对?国家要把属于国家的破平房拆了,每平方米还要给你们4200元,世界上还有哪个国家的政府会这样办?翠湖城的新楼房,平均每平方米才售价950块钱左右,拆你l平方米的破房子,可以买5平方米的新楼,你们会算账吗?你们还有心吗?”
他讲着讲着真地动了肝火:“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想改造盼改造,改造来了讹改造!把改造讹垮了,吃亏的是谁?”
“你住的房子交钱了吗?”
“我父亲住同福庄,跟你们一样也得交钱。我自己的房子要想买下产权,也得交钱。”人群开始松动,简业修灵机一动,“我再宣布一条规定,谁先办手续谁就可以优先到新区挑选房子,前四天内办手续的户,每户一次性奖励1000元。”
人群哗啦一下子涌向办手续排队的地方。从夏晶晶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她对简业修有了一种新鲜的好感,程蓉蓉却又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简业修并没有下令办手续,而是让排队的人选出代表,自己维持好秩序,发号儿。又让所有工作人员都到拆迁办公室集合,先开个会然后再办手续。
他在现场维持了一会儿秩序,最后一个回到拆迁办公室,对大家说:“今天算开场不利,我得宣布几条纪律,第一,耐心解释,多作说服教育工作,不激化矛盾,不要小看小人物,正是小人物有时能干惊天动地的事,他们敢跟你拼命,特别是商品社会,你不知道哪一个小瘪三跟什么达官贵人勾连着。”他的话引起一阵哄笑,把刚才的愤懑和郁闷冲淡了。他接着说,“也不要太看重大人物,有些大人物也许是下三滥!第二,决不后退,不许愿,不答应超出规定以外的要求,你给一个人额外照顾,琪他人又会翻悔,那就乱套了,没有可比性就会安定,一不公平就有事了。第三,不能让老实人吃亏,不能让能打能闹能争能抢的人占便宜,真有困难的放到后期解决,我们也不能让实在有困难的人过不去。第四,尽量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下户、办手续、接待来访,都要有两个人在场……谁还有什么要提醒大家注意的?
李区长……“
李强摆摆手。他刚要宣布散会,看见市长卢定安带着政府职能部门的负责人和各区的区长走了进来——大声向在场的人道着辛苦!这是市委常委会之后卢定安采取的第一个行动,大张旗鼓地到拆迁现场慰问,给下边的人打气鼓劲,向全市的老百姓宣告危改工程并没有下马!简业修向李强示意,这种场合应该由他向市长汇报,简业修此时扮演的是开发商的角色。但李强推辞,跟他小声叽咕:“还是你说吧,你熟悉情况。”
卢定安情绪很高,不知是故意装给人看,还是一到下边来就真的心情舒畅,他打着哈哈:“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谁先说都行,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提,我们既然是来慰问就不能空着手光拿嘴对付。”
简业修已习惯于转换角色,他说:“感谢市长率领这么高规格的慰问团到拆迁现场慰问,危改需要资金,但我们眼下更需要政府在精神上、法律上以及道义上的支持。这个三义里街不同于红庙的铁山新村,那里都是地道的产业工人,搬迁那么顺利,真是令人羡慕。也不同于同福庄,城里的人文明,就是不满意也是温和的,动蔫的动损的,不会轻易来硬的。”顾全德苦笑,小声插话:“小洋马不是你从北京接回来的吗?哪儿都有硬茬子。”
简业修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接着说:“三义里过去是黑旗队的大本营,民风懔悍演化成现在的不骂街不说话,打架斗殴是常事。有北侠高登海,四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个人,教了一帮徒弟,天天舞刀弄棒。赵家四虎也是这儿的一霸,兄弟四人有三个进过监狱,刚才就是四虎中的老二,公开威胁工作人员,扭断了我们财务部长的手指头,自己打破脑袋,然后围攻李副区长,最坏的是他威胁居民,他办不了手续也不许给别人办,居民们都怕他,结果就真的一个也没有办成……”
这是河口区的地盘,杜华正不能不说话,不然风头就都让简业修占了,好像三义里就是九河公司在改造,于是把话头接过来:“这么说吧卢市长,干平房改造这种事,活活累死,累不死也得急死,急不死会把你气死,气不死还把你冤死,反正叫你不得好死!”他的话引起大家一阵笑声,杜华正得意地看看顾全德,“对不对呀,顾区长?”
顾全德苦笑一声:“还是你总结得好。”
卢定安借题发挥:“这就提醒我们,尽管是为老百姓办事,也要有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之感,说句到家的话,我们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否则就容易出事!业修,你们有什么措施?”
“我们提了四句话,吃透政策,以理服人;廉洁清正,以正感人;换位思考,以情动人;耐心细心,以诚待人。”
卢定安没听清楚:“第三句是……”
杜华正接过话头:“换位思考,就是跟老百姓换个位置看问题想问题,急群众之所急,想群众之所想。”卢定安点头:“好。
千万别花言巧语试图取悦每一个人,只有自己有信心,才能。止别人相信你。东郊区有个乡长说过一段话,对我教育很大,他说老百姓养一头猪一年能换几百块钱,养一只鸡一年能下一篮子蛋,当干部吃的是农民种的粮食,花的是群众上缴的税收,如果不替老百姓办事,都比不上一头猪,一只鸡。“
简业修忽然小声对杜华正说:“杜区长,我有个要求,能不能让咱们区里的公安局、检察院、法院都到现场来办公?邪不压正,他们一来就可以辟邪,谁犯了法当场办案,工作人员的底气就足啦。”杜华正看着市长……卢定安应允:“我看可以,各区也都可以这样办,不能再出乱子。现在上访闹事太容易了,打个旗子就上马路,闹不好会影响整个危陋平房的改造工程。我讲两点,第一,怎样看待刁民?顺民、刁民都是民,这时候老百姓光想自己的利益,为了私利跟你吵,跟你争,是好事。如果他们都不关心自己的利益,一切都叫你给安排,那就更麻烦了,又回到大锅饭、平均主义去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他停了下来,似乎是组织自己下面的思想,也让昕的人有时问消化一下,“第二点,怎样看待政府职能,现在的老百姓为什么不像新中国刚一成立的时候那么信任政府?他们认为政府不会公正,当老实人不争不闹不讹就会吃亏,你硬政府就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对政府对领导的不信任,也就失去了信仰,铁山工人新村,住着几万户工人,只有一个副科级的干部。不是说四十多年来那儿没有出过更大一点的干部,而是出一个干部就会分到一套好房子搬走了。就以处级干部为例,可以分到三室一厅的一套房子,按眼下的价格也值二三十万元,也许比他一生的工资收入都多,而分不到房子的人就等于比他少享受二三十万元的福利,这公平吗?群众有意见实在也是脚上的泡——我们自己走出来的。我们欠老百姓的太多,让人家说几句,骂几句,也是应该的。只要不影响其他群众的利益,不破坏危改工程,我们个人受点委屈就别计较了,到最后我给你们发奖。”
农贸市场上早晨的购买高峰已过,钱包里有了垫底儿的摊贩们便稳住了神儿,吆喝声减弱,开始喂自己的肚子。许多年前,大兴经商之风的初期,人们经历了三年灾荒的极度饥饿和十年“文化大革命”的极度压抑,突然的精神放松带来胃口大开,对物质的需求猛烈起来,掀起了一次又一次的抢购高潮。城市里的许多地段和街巷,特别是历来为商家必争的所谓“风水宝地”,理所当然又热闹起来了——卖烧烤的烟薰火燎,卖各种小吃的叫卖声高,卖青菜、水产品和鲜肉的挤到一起,卖服装百货的摊挨摊,来买东西的更是人挤人……词汇丰富的老百姓管这种地方叫“自由市场”,市场而冠以“自由”,让人想起了列宁对小生产者的著名比喻:“汪洋大海”。有卖的自由,有买的自由,有赚钱的自由,也有赔钱的自由,让人享受到一种社会解冻、经济开放、自由活跃的空气。在这样的“汪洋大海”里鱼龙混杂,深浅难测,时而平静,时而凶险……
推小车的肉贩丁起,埋头在案子上用刀剔排骨,他的左前方摊放着半扇好猪肉,右前方放着一堆鲜排骨。他的合伙人赵武,坐在他身后的凳子上,身子靠着墙打盹儿。有个40岁左右的男人转悠到他的案子前边来,此人相貌堂堂正正,身上却不干不净,头上戴着顶老式的前进帽,在丁起的肉案子跟前转了几圈儿,趁丁起弯下身子到案子底下找东西的工夫,他抓起扯皮连筋的一嘟噜排骨放进帽子里,刚想转身溜走,迎面却冷不丁挨了重重的一拳,都没有看清拳头来自何方,身子一个趔趄,排骨掉在地上,投容他回过神来,脸颊又被左右开弓地一顿猛抽,热热辣辣,火烧火燎,皮肉像裂开一样……
打他的是赵武,显然是打人的高手。刚才正闲得难受,这一下过足了打人的瘾——他先打对方的脸,而后又抓住对方的双肩,用膝盖猛顶腹部……那小偷不挣扎,不反抗,不叫喊,闭着眼睛被打得摇摇晃晃地瘫了下去。丁起吆喝赵武:“老武,别打了。”
“不打他他记不住,下次还偷。”
“唉,不就是几块排骨嘛,打坏了人麻烦可就大了。”围着看热闹的人也劝解:“行啦,打得差不多了。”
赵武终于松了手,那人摇晃着慢慢站起来,从肉案子上抄起一把又长又尖的捅刀,他似乎嫌轻,眼睛看看丁起手里切肉的大刀……见他这副拼命的样子,周围的人赶紧躲开,赵武却迎上去拍拍自己的胸脯:“哟嗬,今天碰上茬子了,来,往你爷爷这儿捅!”那人没有理他,倒转刀尖扬臂朝自己的肚子捅下去,但刀尖尚未捅进肚子,被赵武从旁边使劲一拳,那人又倒下了。赵武把那人揪起来:“你小子想耍混混儿,要砸我的买卖啊?别不告诉你,你这一套爷爷早就玩儿腻啦!”
丁起给同伴消火:“老武,这是滚刀肉,咱们惹不起,趁早交给派出所算啦。”那个人倒开口了:“两位老板,你们要打要骂都行,谁叫我没出息哪!别再送到派出所寒碜我了。”
赵武讥笑:“你偷我的排骨,还嫌寒碜?”那人悔愧无置身之地,一个劲道歉:“对不起……”赵武仍旧不依不饶:“这是对不起的事吗?”
“你让他说,”丁起拦住了赵武,转脸对那个人说,“我看你不大像个小偷,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已经沦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可说的。”
赵武硬逼:“你在这儿不说就只好送你到派出所去说了。”
那人沉了一会儿,开始干巴巴地介绍自己的情况:“厂子黄了,没有别的招儿,我打扫所有的家底儿当本钱贩卖青菜,老看不好秤,算账也不利索,光赔钱,倒是能赚个天天有青菜吃,儿子刚上初中,挺招人喜欢,天天吃青菜熬打坏了,打上个星期就馋肉,我口袋里只有三块钱,就起了歹意……”他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共三块钱的零票儿。
旁边有个看热闹的人插嘴:“对,想起来了,我说看着面熟呢。老在那个角上卖豆角、辣子……唉,难啊!”围着的人刚才为赵武助威喊打,这会儿又替小偷求情:“是啊,老板,放了他吧。”
赵武摆摆手算开了恩,那人低着头转身刚要走,丁起喊了一声:“等等,”他手起刀落,从半扇猪上切下一大块后坐,塞给那个人。“回去给孩子炖炖吃吧。”那人推辞:“这不行……”丁起硬把肉塞给他:“什么也别说了,我也经常赔钱,我知道做小买卖的难处,拿着吧。”
看热闹的人也劝:“你就拿着吧,这位卖肉的老板真不错。”
“谢谢,真是对不起!”那人千恩万谢地走了,赵武对丁起嚷了起来:“嘿,合着我净扮那个得罪人的,好人都叫你当啦?”丁起厚道:“唉,大家都是做小买卖的,挺不容易啊。”
“你别忘了他可是个小偷啊!再说那块肉有一半是我的,你送人情的时候征求我的意见了吗?”
“好好。分钱的时候从我那一份里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