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勃又开始了周而复始的生活。
早上到超级市场打工,下午上课,晚上做功课,星期五、六晚上去美国兵营捡瓶子。只有中午到大学食堂吃饭时,才能和张波他们说上几句汉语,然而却充满了利益,他已经卖给不少中国学生万宝路。再有就是周末和刘毅聚上两天。日子过得稍稍稳定。
最难打发的是平时的晚上,功课很快做完,就空虚。烦时到楼下地球厅看人打球,看腻了就不知干什么。过去在弗莱堡,不是和王燕厮混,就是和英特在一起,没有孤寂感。突然一下要了单,还挺要命的。这天晚上,他实在憋着难受,就给英特打了个电话。
“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电话?”英特有些愠怒,但听得出她一直期盼着他的音讯。
“我才刚刚稳定下来。”
“你住在什么地方?”
彭勃告诉了英特。谁知转天英特就出现在地球厅,并在厨房里为他做了晚餐。
“孩子呢?”彭勃问。
“放在我母亲家。”
“说真的,我很想你。”吃了她做的饭,彭勃心头一热,实话一不留神就脱口而出。
“别说了,快吃吧。”
晚饭后,俩人分别洗了澡,然后回到彭勃房间就扎扎实实地抱在一起。离开女人时间一长,男人就成了狼,不仅扑向猎物,而且要吃个干净。英特幸福地呻吟着,十分满意他的吞噬,她几乎是用双手把自己的灵魂奉送。有了这一刻,她驾车开上四五个小时就不屈。也许是分离的时间太长,也许是相距太远,两人都很珍重这次机会。他们不停地运动着,充分利用宝贵的时间和空间。一直折腾到早上彭勃不得不去打工,两人才很不情愿地罢了手。彭勃希望她常来,英特说至少每星期来一次。九点钟彭勃打工回来,体力上差不多耗得油尽灯灭,他一下子瘫在床上,连中午饭都没去吃,一直睡到闹钟响起。他并不后悔,他需要女人,在这孤独的世界,他必须把自己和英特的情感与肉体紧紧地拧在一起,否则,长此以往,自己迟早会变疯的。
女人仿佛是鸦片,彭勃过去没觉得,自从他和英特在吉森约会头一次起,彭勃便上了瘾。一个星期都躁动不安,就如鸦片瘾上来,非得有那样的东西来解。他盼望着英特来,如大旱之季望云霓。这天一下课,就看见英特那绰约的身影在厨房里为自己做饭,他连书包都没撂下,便从身后将她抱住。英特浑身一阵颤抖,木铲掉在不沾锅里,彭勃关上电炉,俩人相拥相抱地遗弃了夹生的肉饼。在彭勃的房内,他贪婪地汲取着每口鸦片,萎靡了一个星期的他,精神终于为之大振。英特何尝不是,她温柔地配合彭勃,像最传统的东方女人,迅速地将自己溶化,于是彭勃便将这化成糖一样的日耳曼女人,一口一口舔个干净。
夜里,在彭勃狭窄的单人床上,英特检阅他的功课。第二格语法,还有从句都是彭勃的弱项,英特一一为他纠正。这般耐心的语言辅导,在学校里用金钱换不来的。彭勃每做对一次,英特都会以亲吻给他做满意的评判。直到彭勃彻底弄明白,他便用自己的双手在她全身进行又一次精心的耕耘作为回报。这个时刻,英特便安静地躺在那里,享受着自己应该得到的那份奖励,学有所获的彭勃和教有所助的英特便进入另一个境界……
在国外最大的特点,也就是缺点是没有稳定感。好不容易有了相对良性循环生活的彭勃,一下子动荡起来。在超级市场打工,已经一个月。这天他找那个南斯拉夫人要工资,说没有,让他等待。若是没听过同胞们的议论,他或许会认真等一阵子。他现在当然明白,头儿要吃自己一口。德国人是不会不给工资的,肯定让这家伙扣下,也许挪为它用,多半是酗酒喝掉。当时他的脑袋里腾地一下就充了血,眼前一片空白,思维全都没有。他忍了又忍,没有用充了全气的掌去击那貌似强大的身躯。到了九点钟下班,别的学生去换衣裳,彭勃把头儿叫到大门口内不远处。刚好这时大门洞开。顾客们呼啦一下涌进,形成了对彭勃最理想的局面。他坚定地问:
“我的钱呢?”
“你小声点。”头儿压低了嗓子,并四处张望。
闹半天他也有怕的东西。本想武力解决的彭勃立刻发现对方是个纸老虎,甚至软弱得根本不成自己的对手。但他知道,此刻决不能姑息,必须发扬痛打落水狗精神,便相对又加大了嗓音说:
“告诉你:钱,是我的血。要是不给,我让你干不下去。咱俩要是好说好商量,我会照顾你的面子,也不管你对别人怎样。”
“好说,好说。”头儿的脑袋四处乱寻摸,生怕被购物者和别的同事听见,“好,明天,明天,明天一定给你。”
彭勃见对方尿了,也不再纠缠,昂首阔步,以胜利者的姿态向更衣室走去。出国这么长时间,头一次这样开心,这样解气。这不仅是要回工资的小事,更重要的是证明自己在任何艰难困苦的环境中都有极强的适应力,骑车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激动着,他真的有些佩服自己,瞬间,他的自信心陡然增强,出国以后的许多苦恼全然忘却。
转天干完活,头头悄悄地把他叫到暗处,像交换毒品一样,把钱塞给他。
“今天的钱,我今天多干了两小时。”
“怎么,你想辞职。”
“对了。拿钱吧。”
“谢谢。”
彭勃转身向更衣室走去。进屋趁换衣服时,掏出马克数着,其他留学生凑过来像看一块祖母绿那样望着那叠钱。五百马克一分不少,他惬意地把钱装进口袋。
“怎么,没发你们工资?”彭勃装傻充愣地问。
“发工资了?”大家几乎同时问。
“这是什么?”彭勃把票子往手心里一打,像个有十年历史的老留学生。
“你刚来一个月就发工资,我们都被他压了仨月。”
“抽丫挺的,不发工资。你们几个废了那孙子不是玩一样。”彭勃一席话,两下子全骂,挺痛快。
“这位老兄,你是怎么要来钱的?”其中一位留学生终于放下架子,向彭勃讨教。
这时的彭勃嘴里就没真的了,他学会了不帮助人,他记得王燕说过的话:老留学生凭什么帮助新的?经验都是碰得头破血流换来的。所以新来的人要是问老留学生东在哪里,老留学生不回答西就算是好人。彭勃可没那么好心,他不想把自己的经验告诉对方,他记起自己头一天来时这帮孙子没有一个愿意帮助自己的那一幕,便撒了个谎,很认真对大家说:“很简单,我跟头儿说,老婆生孩子,需要钱,头儿就给了。人心都是肉长的。”
“不会这么容易吧?”有人产生怀疑,“这个头儿,心肠狠着哩,你就是说老婆没钱要上吊,他也不会给的。”
“对对,咱们得编一个新招,再编什么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彭勃看把他们折腾得够可以,总算报了仇。自己穿好衣服,推了车,一骗腿骑车走人。一边走一边窃笑,就凭你们这几块料,想学新东西还早着哩,老子的招多着呐、人都骑出去老远,还能听见大家在后面的议论。
哪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彭勃炒了南斯拉夫头头的鱿鱼的这个周末,夜总会的工作也不得不辞。事情和冒失鬼刘毅有关系。星期六晚上,彭勃正在后营夜总会拼命干,刘毅来夜总会凑热闹,想跟彭勃聊天,彭勃哪有空。
“怎么,菲律宾那小子又偷懒?”趁彭勃收拾到自己桌面的时候刘毅问。
“这小子,我饶不了他。”彭勃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然后又到别的桌干活去。
刘毅这边沉不住气,他站起来就去找黑人老板,嘀嘀咕咕把吉姆告下。在国外,顾客就是上帝,上帝把服务人员告了,就不能不有个姿态。这事要是彭勃去告,恐怕老板看在菲律宾众人在这里打工的面子上,不会怎么样。但让美国兵告下,性质不同,当场就把吉姆辞掉。辞吉姆时刘毅在场,老板还让刘毅不要把手下人偷懒的事情在军人中扩散。吉姆知道刘毅是彭勃的朋友,一看便知是彭勃从中作梗,便恶狠狠地瞪了刘毅一眼走了出去。
“我找了老板,把这小子炒了。”当再一次见到彭勃过来时,刘毅不无得意地说。
“你呀,真是多事。”彭勃气不得恼不得,真是饱汉不知饿汉子饥,“得,我也得辞职。”
“跟你有什么关系?”刘毅不解地问。
“你呀,头脑太简单。咱们在背后捣鬼,把他饭碗砸了,他们在这里男男女女五六个人能无动于衷?”
“怕他们?”
“你是不怕,在兵营里一呆,连萨达姆都不敢惹你们。可我怎么办?夜里一走单,堵上我就是一顿恶仗。”
刘毅一听,知道事态有些严重。彭勃转了一圈又回来,刘毅正在那发愣,见到彭勃,又一个馊主意:“反正我也是周末来,天天陪你上下班,看他们谁敢。”
“你身上有枪?”彭勃问。
“没有,枪不让带出兵营。”
“算了吧,无所谓,我不在乎。一会儿,你陪我去老板那结帐,你说英语方便。”
“彭哥,这是怎么说的?”
“你是好人,我不会怪你,再找别的工作呗,男子汉大丈夫,还怕这个?”
两人正说着,那边打了起来。定睛一看,两个大兵,为了一个妓女打得翻天覆地,刘毅说其中一个还是他们排的。奇怪的是,那头打架,旁边人继续聊天的聊天,跳舞的跳舞,没有理会。这时保镖发挥了作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背后一把将大兵束缚,另一位大兵被其他保镖从胳肢窝底下兜住,俩人被拖死狗一样带走。见了这种场面,彭勃去意更加坚定。他怕自己早晚被溅一身血,或者哪天动了枪弹,自己再无端地挂了花。
“布郎先生,我的同胞要辞掉这里的工作。”刘毅在黑人老板面前一点也不显约束,像是在商场里退货。
“为什么?他干得很好。”
“您要是不想让这里成为战场,最好现在就结帐。”刘毅小声嘀咕了半天,想是把要和菲律宾人打架的事分析给布郎。
老板看起来很不情愿,但又不能因为彭勃一个把其他菲律宾人全炒,就让刘毅告诉他去拿工作卡结帐。工作卡时间算得准准的,小学生也能一小时一小时加出来,当场付款,还多给了二十美金。临走时,老板说等风波过去,还可以再来。彭勃心想这风波永远过不去,中国人和菲律宾是结下了梁子。就算吉姆人缘不好,菲国人也要维护自己的尊严。全世界最不抱团的就是中国人,自己要想纠集几个中国学生和别国人斗,比登天还难。说不定一盘散沙的中国人中还会有人在你背后下刀子,他从来没指望这帮乌合之众。
半夜四点钟,出了夜总会不远,刘毅刚想上彭勃自行车的后座,四位菲律宾人就堵在前面。刘毅见势不好,推着车赶紧往回骑,彭勃知道他去找人,也希望他离开,否则再挨两下揍。刘毅走后,彭勃倒是松了口气,说实在的他哪里把这几块料放在眼里,憋了一肚子火的他早想撒撒了。他把气运在全身,拉开架势等他们上来。吉姆个头小光起哄,身子在后面唆使别人上前。其他几个人也并不高大。彭勃怕不过瘾,揍不上吉姆,脚下迈着谨慎的步子,一步步往吉姆方向运动。菲律宾人见彭勃不仅毫无惧色,反而向前挺进,想起中国李小龙的功夫,先自胆怯了不少。彭勃见对方迟迟不敢上前,怕打不起来,就摆摆手,让他们早些动手。英语和德语的过来全是同一字,他就不停地喊着“抗姆,抗姆”。大帮菲国人主动堵截一个中国人,反而让人家逼近,实在有辱国格,无奈之下,先上来围住彭勃的两个人才勉强动起手来。彭勃一拿一个,只使了五分力气,那两位就躺在地上起不来了,剩下的一位和吉姆,挥舞着棍和刀子扑上来,似要为弟兄们雪耻。彭勃一生中最恨的就是借助家伙打架,人家赤手空拳,你用东西,本身就不公平。心中一怒,气运得自然就足,他幸亏还搂着点劲,差不多使了八分力,木棍就被他打断,然后又是一掌,对方肯定一百天之内起不了床。只剩下吉姆,刀子早已吓得掉在地上,差不多是跪在彭勃面前,嘴里快速求饶,竟然连英语也来不及说。彭勃的气刹不住,他不能原谅群体用刀枪围攻别人,要不是赶上自己会金刚力功,换了普通中国人,准保没命。他决定先废了吉姆再说,想到这,一掌朝吉姆腿下的迎面骨击去,心想就是再高明的大夫,也得让他打三个月夹板。之后,左右开弓,连拍了吉姆十几个嘴巴子。直到身旁停下老板的别克车,刘毅和两个保镖从里面跳下来,他才停手。
“人都下班了,我把老板叫来,还带了他的两个贴身保镖。”刘毅来到彭勃面前。
两个保镖凑近那几位被打的菲律宾人,用手摸了摸挨揍的地方,知道骨折,进了车里向老板汇报。一会儿,老板出来,招手让刘毅过去,嘀嘀咕咕半天。之后,刘毅笑吟吟地转身对彭勃说,要提升他为领班,还要加薪,二十一个美金一小时。
“你跟他说谢了,可能过一段时间我会来,等风波过去再说吧。”彭勃心里是不想去的,又怕万一将来自己实在没钱挣还得回来,所以留了个活口。
老板听了刘毅的翻译,高兴地握了彭勃的手,说随时欢迎他,以后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找他来帮助。说完,又握了刘毅的手说了几句,然后钻进汽车,连看也没看躺在地下的几个伙计,开车走人。
老板走后,彭勃让刘毅翻译给那几位菲律宾人,说限他们几天离开这个城市,否则见到他们一次就让他们骨折一次。彭勃这样说,是为了保护自己,他怕所有菲律宾人联合起来跟自己过不去。这种恫吓将他们撵走,反而省事。刘毅对他们说时,那几位一个劲地点头,一个个捂着自己的伤口,龇牙咧嘴地哎唷着,彭勃掏出二十马克让刘毅给他们,说是出租车钱,一会儿路过电话亭让出租车接他们。那几位知道半夜三更不打电话是等不到出租的,一个劲儿地向彭勃道谢。彭勃让刘毅问他们有没有医疗保险,其中吉姆和另一位没有,彭勃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又替他们可怜。没有医疗保险,免不了他们要大破费,在德国,骨折的那两位少说要花两千马克。活该。自己身体这么好,每个月还花一百马克入医疗保险,这帮菲律宾人想什么呢?要钱不要命?没保险就敢打架?真是找死。但自己不是救世主,管不了那么许多,于是站起来和刘毅走人。
“你为什么不答应布郎当领班,二十美元一小时,在美国已经是高级打工阶层的薪水。”
“你不懂,我要是以功夫挣钱,就不会从匈牙利回来了,那儿的哥们儿让我当大哥大我都没答应。吃了这碗饭,离死就不远。你呀,太年轻。再说,这夜总会的气氛我也受不了,经常有妓女挑逗我。喝醉后,等我到了她们跟前,冲我吐一口烟,浪声浪气地问我‘你好吗?’‘咱们找个地方?’我受不了这个。”
“这帮妓女,不玩白不玩。她们准是散场前找不到顾客,就有谁让谁弄,反正不能空身回去。”
彭勃从口袋里抓出好几张条子扔在路上,告诉刘毅都是妓女给的地址,然后又说:“我可不想撅着屁股干一晚上挣来的钱,一炮就打出去。”
“你真可以,有人找上门。当然啦,你有弗莱堡那个现成的,免费,老弟我可就惨喽。”
“你呀,多往法兰克福跑两趟就行呗。”
“彭哥,你的两个工作都没了,打算怎么办?”刘毅觉得挺对不住彭勃的。
“你别过意不去,这全是命。再说我还会找。”
彭勃越解释,刘毅越内疚。第二天早上起来,领彭勃到兵营供销站足一顿采购,吃的喝的用的抽的,样样都比德国东西便宜百分之六十,回到房间,把冰箱装满,刘毅还不满意:“彭哥,我给你留点钱吧。”
“住嘴!”
彭勃开始开导他,说自己始终就不大愿意在兵营干,没劲。找工作对自己来说没什么了不起,无非再去登广告。讲了半天,刘毅还是郁郁的,彭勃说:“你不是还帮我卖珍珠项链吗?卖出去又是一大笔钱?还有,倒腾点香烟,也不比打工挣得少,还省得出力气。”
“项链肯定帮你卖。烟的事,我多找几个不抽烟的,一条挣二十马克,十条二百,我每月给你弄三十条。”
“这不挺好吗?走,咱们到楼下玩地球去。”
两人于是玩个昏天黑地,个个满头大汗。淋浴时,刘毅说今天是来德国以后最开心的日子,一定要在中餐馆请彭勃吃饭。彭勃本来不想让他再破费,可一想正好到中餐馆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工作的机会,就答应下来。从淋浴间出来到中餐馆之前彭勃在想,吉森城市比弗莱堡小,就业机会本来就不多,很多留学生还闲着找不到工作。现在离考试还有一个月,估计考上大学预科班没问题,那就一定要找到一份工作,无论如何找个零工干干,不能坐吃山空,也不允许坐吃山空。唉,要是英特在这座城就好了,有了心事可以和她念叨念叨,总比刘毅这个秃小子细腻得多。想到这里,他下楼,让刘毅坐在地球厅等他,自己在电话间里给英特拨了一个电话,告诉她自己现在没有工作,但学习还好。英特说明后天争取赶来。撂下电话,没出来,鬼使神差给赵薇拨了一个国际长途。赵薇问了他的电话号码后让他放下电话,跟着从国内拨过来。彭勃知道她是为了给自己省几个钱;也认为她准是借用大公司的电话打,但不知赵薇现如今已经在这些小事上到达随心所欲的程度。
“彭勃,这是你的长期电话号码吗?是你房间的?”
“不,是公用电话。”彭勃不想让她知道这是楼下的电话,一来怕她没事总找自己,赶上英特在就不合适。二来地球厅的服务员懒得经常上楼叫自己,总之没必要。
“最近一切还好吗?”赵薇的问话很平静。
“我已经换了一个城市,准备在这里考大学。”
“那为什么不上王燕那所大学?”
彭勃听出赵薇想打听王燕和自己的关系,所以说话之间颇为谨慎:“我早就离开弗莱堡,怕有几个月没有她的音信了。”
“打工很辛苦吗?要不要寄点钱给你?”
“算了吧,你那点工资,还不够在这儿花上一星期的。”彭勃也不知赵薇具体挣多少,估摸在外企最高也就二千人民币,干好了三千。五千,就是上等公民。
“不过,你不要为打工把自己累坏。”听得出这是赵薇的心里话。
“我会照顾自己的。”
“下一步打算怎么样?”
“准备考大学,考上了假期就有打工许可证,干上两个假期差不多就把家里的债还上了。”
“还债的事不必着急,现在大家都有花的,没人逼着。你要是老把这事当成负担不好。”
“出国就是为了脱贫,虽说致不了富,但债务一定要还的,否则没脸见江东父老。”
“……那好,你怎么高兴怎么办,但一定要注意身体。”
“知道了,时间挺长,花你们单位钱太多将来查出来不合适。问谭丽好。”
“她的餐馆搞得挺好,让她给你打个电话,你不要离开,三分钟之内就能接到她的电话。”
“这好吗?……”
“我想无所谓,你等着……”
“那,好吧。”
电话断后,也就是赵薇给谭丽打电话的时间,大约不到两分钟,谭丽的电话就过来。
“彭哥,你好。”
“你好,京京好吗?”
“很好,很好。你呢,开心吗?”
“怎么说呢?生活很单调,打工,上学。”彭勃当时没有说失业和打架的事,免得他们惦记。
“彭哥,实在不行就回来。国内怎么说也比外面好呆,我可是有亲身体会的。”谭丽说话有些保守,赵薇关照过,不要把大家发了财的事情说给彭勃,怕他想不开。
“有时真想回来。”这话并不是言不由衷。
“回来吧,还是那句老话,你当总管,我当助手。”
“瞧你说的,你干得好好的。”分手不到一年,彭勃的思维早就有变化。在国外,是不能把手伸到人家现成饭碗里的。虽说谭丽的话不虚伪,但他不会接受。
“我说的是实话,彭哥,大家现在混得很好。”
“……你和赵薇,常有联系?”
“几乎天天见面。”
“她还好吗?”
“还好。不过彭哥,你不该伤她心。恕小妹我多嘴,你不应该一到德国就和王燕同居。她都知道。”
“……”彭勃一下子惊呆了。他不知道这消息是怎样泄露出去的,难道是王燕透露的?不会的,除非她疯了,那么赵薇在德国还有关系?太可怕啦。
“彭哥,你在听吗?”
“我在听。”
“要是薇姐和别人好,你介意吗?”
“……她有男朋友?”彭勃问得语气尽量平静。
“这边追求她的人很多。”
“当然,我们俩已经解除了婚姻关系,我只能尊重她的意愿。”
“那就好。别灰心,好好干,我只说一句,到什么时候,我们都是你最好的朋友,呆不下去,随时回来,这儿有的是活等着你干。”
“谢谢,别打太长时间,国际长途很贵。”
“钱是小意思。那好吧,你多多保重。”
“你也是,问京京好。”
“她很想你,我对她说:早晚干爹回来陪她好好玩。”
“一定的。”
“那么再见,彭哥。”
“再见。”彭勃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电话间的。
“彭哥,你怎么了?”刘毅从座位上站起来问。他分明看见打一阵电话的功夫彭勃已经提不起神来,这情形就是在他失业、打架时都没出现过。
“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