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男果然如他所说，隔了一天晚上便来到郭蓉蓉家里过夜。因为前几天没有来成郭蓉蓉家，林男便提了一篮水果上来。他一边放水果一边戏称自己有半个月没串亲戚了，所以一定要买些水果才有礼貌。

郭蓉蓉笑着把林男买来的水果装在一个盘子里，放在茶几上，那水果都是现在市面上最贵的进口水果，先不提吃，只要看看色泽，心情就很舒畅。

两个人还是老习惯：林男在饭店里点了外卖来吃。吃饭的时候，林男依然如故，细心地为郭蓉蓉把鱼刺挑好，亲自喂到她的嘴里，他只字不提郭蓉蓉和钱鑫见面的事情。这让郭蓉蓉感觉很轻松。不必刻意琢磨如何编词。她既不愿意骗他，又不愿意把全部的细节都告诉他。林男是个聪明人，他聪明就聪明在于他有自知之明。他负担不起的东西，他从来不奢求。只要和郭蓉蓉保持一种亲密的爱人关系，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其余的方面，他一概保持沉默。

两个人交往，在某一方面如果过份的沉默会显得生疏。这种生疏会影响到二个人的亲密程度。林男有方法来平衡这种疏远，那就是在床上。不知是多日不见，还是郭蓉蓉今天特别迷人，林男和郭蓉蓉缠绵了很长时间。他没有多说一个字，就让郭蓉蓉感觉到就算他不爱她，起码很爱她的身体。他把郭蓉蓉的身体当成一件艺术品，从不同的角度欣赏着，把玩着，品味着，这让郭蓉蓉觉得自己是一个被重视的女人，而不仅仅是一具性交的工具。

林男还让郭蓉蓉感觉到他很迷恋她的身体。这也让郭蓉蓉体会到被男人爱着的一种幸福。女人，只要是女人，她们的身体总是渴望被男人抚摸，没有哪个女人是不想被男人爱着的，之所以有那么多不快乐的女人，那是因为她们没有找到合意的男人。郭蓉蓉是幸运的，每次林男来，都会让她幸福好几天，甚至会幸福到他的下一次来。林男，他让郭蓉蓉体内某些原始的东西复苏，让郭蓉蓉不用擦化妆品也成为脸上最有光泽的女人。他忘我地吻着郭蓉蓉，从头发吻到脚心，只要是郭蓉蓉身体的一部分，他都当艺术品一样亲昵着，温存着，当他终于进入郭蓉蓉身体里的时候，给郭蓉蓉的感觉不是他想要郭蓉蓉，而是为郭蓉蓉在辛勤地奉献着他自己。这种感觉让郭蓉蓉很受用，她细细地享受着，直到林男全身都大汗淋漓……

林男来的第二天晚上，钱鑫给郭蓉蓉打电话，说自己想了二个晚上，终于想明白从前的自己在某些方面对郭蓉蓉确实照顾的不够，很想来郭蓉蓉家里再坐坐。

郭蓉蓉和大多数的女人一样，吃软不吃硬。钱鑫一跟她说软话，她倒没话说了。到底两个人同居了两年，就算是一般的朋友，要来坐坐，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他。

郭蓉蓉给钱鑫打开门，钱鑫好脾气地递给郭蓉蓉一袋水果，他笑嘻嘻地说：”知道你愿意吃苹果，下面上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有卖，这可是我特别给你买的呀。“郭蓉蓉笑眯眯地接过水果，到厨房将钱鑫买的苹果洗好端进客厅。

郭蓉蓉并不是一个爱挑剔的人，可是当她把钱鑫买的苹果放在林男买的苹果旁边时，她的心情一下子恶劣了起来。

林男买的苹果是6元钱一斤的进口苹果，暗红的光泽很充盈。钱鑫买的苹果是2.5元一斤的国产苹果。不比较还好，把两种苹果放在一起，钱鑫买的苹果不但没有光泽，竟然还有一些抽抽皮的感觉。郭蓉蓉心里很是感慨。林男的钱一定没有钱鑫多，但他肯给郭蓉蓉买不抽抽皮的进口苹果，钱鑫的钱很多，就算他有几百万，几千万也好，他却不肯多花几元钱给郭蓉蓉买进口的苹果。他钱是多，可是多了又如何，郭蓉蓉也只吃到他买的抽抽皮的国产苹果。郭蓉蓉的眼睛在两种苹果之间来回地看着，脸色沉沉的一声不吭。钱鑫也看到林男买的苹果比他买的苹果好看。他并不知道是林男买的，以为是郭蓉蓉自己买的，便对郭蓉蓉说：”这个苹果挺好，给我削一个，我要尝尝这种苹果。“

郭蓉蓉没有说话，也没削苹果，她既没削钱鑫买来的国产苹果，也没削林男买来的进口苹果。全当钱鑫的话没说。为了缓和两个人之间的尴尬，郭蓉蓉去厨房里拿茶叶，边走边想：”你他妈的也知道进口苹果好吃？凭什么你要吃我的进口苹果，那是林男买给我的，不是给你的，你有什么资格吃我的苹果！“

钱鑫似乎感觉出郭蓉蓉沉默的含义，他没有再要求郭蓉蓉给他削那进口的苹果。端起郭蓉蓉放在他眼前的茶，一口喝了下去。这又让郭蓉蓉想起林男。林男每每喝茶，第一口总是要喂郭蓉蓉先喝的。这是一种茶文化，也是一种茶修养，更是一种茶宠爱。不是有钱就能懂得的。钱鑫有钱，也对郭蓉蓉真爱，也肯为郭蓉蓉的女儿出15万去贵族学校，可是除此以外，他又做了什么？林男从不说爱郭蓉蓉，可他和郭蓉蓉在一起，总是让郭蓉蓉感觉很好。郭蓉蓉想着，看着，比较着，真与假，大与小，贵与贱，亮与暗，一切的一切都是相对重要的，但看你最想取的是哪一部分了。

钱鑫受不了郭蓉蓉的沉默，这屋子让他有些不自在。他提议道：”我们去茶楼喝茶好不好？“

郭蓉蓉可有可无地说：”我无所谓，想去就去啦。“

钱鑫把郭蓉蓉带到他熟悉的一个茶楼，那里的茶老板五十来岁，也是二婚，女方三十出头，是从外地过来这里居住，还带着一个八岁大的小男孩，一家三口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引得前来喝茶的人甚是称赞。老夫少妻感情十分融洽，那个小男孩也改了姓，随了茶老板的性，叫起爸爸来，比亲骨肉还亲，一时间在这一带人中传为佳话。钱鑫带郭蓉蓉来这里，也是想教育教育她，让她学学人家外地人是怎么让自己的孩子跟继父相处的。

到了茶楼，老板见是老顾客钱鑫，便招待两个人坐下，钱鑫笑着问：”最近生意如何？“

茶老板没精打采地说：”不顺。“

钱鑫不解地问：”现在正是喝茶的好时候，怎么会不顺呢？“

茶老板更加没精神地说：”老婆跑了。“

钱鑫听了这话大吃一惊，郭蓉蓉听了心里却是非常高兴，她马上来了精神，友好地问道：”怎么会是这样子，到底是因为什么？“

茶老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到喝茶的人不是很多，他便坐下来，慢慢给钱鑫和郭蓉蓉讲起老婆跑的经过来：

”我那个老婆，又年轻又漂亮，人又温顺，千好万好，可就是有一点不好：她太爱我了。分分秒秒都把我看得很紧。每天开茶楼，我要接触很多的茶客，她一眼看不到我，心里就难受。我是开茶楼的，总要和茶客说话，她是外地人，听不懂我们说什么，只要我和哪个女茶客说得多了，她就会和我吵得厉害。吵得我高血压一直在犯。最可怜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不让我睡，一直缠着我，非让我说清楚：为什么跟那些女茶客说说笑笑，不在乎她的感觉。她一夜一夜的不让我睡觉。我只要一躺下她就把我挖起来吵，一边跟我吵，她自己一边哭，说是因为爱我才会这样跟我吵，到了后来，她变得很神经质，让我怕怕的感觉。只好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钱鑫不相信地说：”怎么可能变得神经质，不会是你们太紧张了吧？“

茶老板又叹了一口气说：”有一次我带她去买菜，看到我弟弟，我弟弟只是随便打了个招呼说怎么才买菜，她却站在菜市场里对着我弟弟解释了半个小时，我怎么拉她走，她也不肯走，还啊啊啊啊地说个没完。最后把我弟弟说得直躲她，一直往我身后躲，弄得我很没面子，也很尴尬。“

茶老板说着，不自觉地又叹了一口气，钱鑫也跟着茶老板叹了一口气。人世间的变化真的是难以预料，没想到那么传为佳话的一段姻缘竟然是这样的下场。他忽然想起来，问道：”那孩子也跟着他妈妈回去了？“

茶老板听到钱鑫提孩子，他的眼睛眯一条缝，虚幻地盯着远方的某个点，幽幽地说：”那孩子跟我还真亲，现在想起他，我心里还很难受。我真是把他当成我的亲骨肉来待，他有病，我亲自喂他稀饭，他上学，我经常去接他，他说喜欢钢琴，我就送他去学钢琴，那孩子也真是跟我亲。有一次我和他妈妈吵架，他妈妈赌气说不让我吃饭，我没当真，那孩子却当了真，他趁他妈妈一转身不注意的功夫，赶忙端了一碗白饭给我送上楼。我看着他那一双小手端着饭上来，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真是没白疼他一回。“茶老板说着，他的眼睛又湿了起来。

郭蓉蓉听了茶老板的话，也低着头擦了擦眼睛。孩子，幼小的孩子，总是能让成年人的心变得柔软。钱鑫的心里也很不好受。他看着茶老板说：”既然孩子这么招人疼，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啊？“

茶老板又叹了一口气说：”我也知道她很爱我，可是我有高血压，还有心脏病，她天天晚上不让我睡觉，非要让我说出到底都和女茶客说什么了。一句话一句话地要我翻译，我哪里受得了。你也知道，这大厅广众之下，和大家闲聊几句话，哪里又能说得了什么？可是她就是不信，天天晚上不让我休息。闹到最后，她竟然把香灰撒在地上，太不给我留面子了。“

钱鑫自言自语地说：”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怎么会这样子呢，挺好的一个人呀。“

茶老板叹息着说：”哎，说了你都不信，最开始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盯着一个女茶客多看了一会。她就说我色迷迷，我都快五十岁的人了，哪里还有色心，那个女茶客跟我说话，我是近视眼，不仔细看，看不清楚是谁呀。“

郭蓉蓉听了茶老板的话，想笑又不方便笑，便问道：”那现在他们母女俩怎么样了呢？“

茶老板推了推眼镜说：”听她姐姐说，她回到老家后，天天哭天天哭。“茶老板说着低下了头，看得出他很心疼。郭蓉蓉看着茶老板的样子，不无感慨地说：”没有想过让她再回来吗？有问题两个人商量，慢慢会融洽的。“

茶老板依然低着头，伤感地说：”我很想那孩子，但绝不会叫她们母子再回来的，我已经快五十岁的人了，真的受不了她天天晚上那么折腾我。如果以后她需要帮助，我会给她一些钱，但真的不敢再领教她那种神经质的爱了。“

茶老板见有新茶客来，便去和另外的茶客应酬了。郭蓉蓉看看钱鑫，眉毛一挑，轻轻地说：”怎么样？真爱又如何？爱得你神经质，爱到你高血压。“

钱鑫本是想用茶老板夫妇恩爱的事情来教育教育郭蓉蓉的，现在茶老板弄成这个样子，也是他想不到的事情，他端起茶杯，人生，真的是难以预料。

郭蓉蓉笑着对钱鑫说：”其实你遇到我，你应该高兴才对，咱们俩分手，我一没哭，二没闹，三没上吊，你对我们母女感觉不好，我转身就走了，没带走一片云彩，你还想怎么样呢？要是像这个外地的女人一样，天天晚上闹你，你不一样也得受着吗？“

钱鑫被郭蓉蓉说得无话可说，他拉起郭蓉蓉的手，大步走出茶楼。

天已经大黑了，漆黑的夜让钱鑫有机会表达他要说的话，他双手捧住郭蓉蓉的头，梦呓般地说：”蓉，过去的都让他过去，不要再提，人生苦短，让我们珍惜今天，就是今晚，就是现在，我真的爱你。“钱鑫说完，便大力地吻着郭蓉蓉的唇，那吻，带着成年人的笃定和成熟，炽热而持久，吻得郭蓉蓉有些意乱情迷。她由被动的抗拒渐渐转为主动的迎合，两个人站在街的一角，疯狂而缠绵地吻着，吻着。两个青年人手拉着经过钱鑫和郭蓉蓉的身旁，他们看了他俩一眼，露出会心的一笑，那青年男子也在他女朋友嘴上轻轻地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