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许，火车抵达哈尔滨。姜欣一下火车，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很凉的风。姜欣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有些不适应了。威海的空气还很燥热，哈尔滨已经是初冬的冷了。不过无论空气多么的凉，这里毕竟是家。站台上满是灰尘，可是姜欣看在眼里，还是觉得很亲。

回到家里，姜欣给杨一帆打了一个电话，他的手机关机，姜欣知道他肯定又在修改软件怕别人打扰，便走进卫生间洗了一个澡。打开电视，躺在床上，回家的感觉真好。姜欣看着看着，便困极累极地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六点多钟。看到杨一帆一夜未归。姜欣穿上衣服便去了饭店。虽然只是一个星期没见到杨一帆，还真有些想他。

姜欣悄悄地从侧门走进饭店，她蹑手蹑脚地走进隔间儿，想给杨一帆一个惊喜，十分小心地打开门一看，杨一帆并没在屋子里。被子整整齐齐地叠放在那里，似乎一夜不曾有人在这里住过。姜欣愣了愣，她来到工人间。服务小姐小王看到姜欣来了，甜甜地叫了一声：“姜姐回来了。”

姜欣看着小王问：“杨一帆呢？”

小王尴尬地红着脸，喃喃地说：“我真不知道，姜姐。”

姜欣看她的样子有些古怪，可一时又说不清楚哪里有问题。她不高兴地说：“看看你，说个话也说不清楚。小乔呢？把小乔叫来我问她。”

“乔姐，乔姐……”小王支吾得更厉害了。姜欣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很是不快，她用眼睛搜索着屋子，竟然找了两遍都没有看到小乔。她奇怪地问小王：“小乔上哪儿去了？”

一帮服务小姐都醒了。她们齐刷刷地看着姜欣，谁也不说话。姜欣被她们看得有些心烦。她一转身走出大间儿，进到隔间儿里看看杨一帆回没回来。服务员小祁走进隔间，看着姜欣说：“姜姐，你平时对我不错，有一句话我想告诉你，但你必须保证不能告诉老板是我说的，不然我就没饭吃了。”

“你说吧，我保证不告诉杨一帆。”

“自从你走后，乔姐好像一直去给杨哥做饭。”小祁的样子很神秘。姜欣看了有些听不懂地问：“什么意思？小乔给杨一帆做饭？在哪里做？”

“姜姐，你不知道吗？杨哥租了一间房子，就在咱们饭店的对面。乔姐天天晚上去给杨哥做饭。”

姜欣的耳朵轰的一声响了起来。她不相信这件事。她呼地一下站起来看着小祁说：“你知道那房子在哪里吗？你带我去！”小祁看到姜欣的样子，很是害怕，她犹豫了一下，便领着姜欣出门了。

小祁站在一间门事房前，对姜欣说：“前面的那间就是杨哥住的地方，我不进去了。”姜欣很奇怪小祁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她探询地看着小祁，小祁赶忙解释说：“姜姐，你可千万别误会，杨哥租这个房子的时候，我和乔姐还有小张来这里帮助打扫过卫生。以为杨哥告诉你这个地方了呢，就一直没跟你说。你可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这个地方，我爸我妈还等着我的钱吃饭呢。”

姜欣摆了摆手，小祁赶忙回饭店了。姜欣怀着复杂的心情去敲门，来开门的是杨一帆。他一看到姜欣，那表情奇怪至极，尴尬地站在门口，一句话也没说，却下意识地用身体遮挡着姜欣的视线。姜欣本来还不相信小祁说的话，看到杨一帆这个样子，她一把推开杨一帆，看到小乔正在屋子里揉面呢。面板旁放着一小盆拌好的肉馅，小乔的胳膊上粘了一些干面粉，叉着两只手站在那里。看到姜欣进来，她怯怯地叫了一声“姜姐”就没有话了。

姜欣满脸通红地站在地中间，她看着杨一帆，气冲冲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杨一帆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没什么，小乔帮我来包点包子。”

姜欣气得浑身发抖，她看着正在醒着的面，已经拌好的肉馅，冷笑着说：“这忙帮得可挺早哇，几点来帮你发的面呀？馅都拌好了，挺勤快呀。”

“姜姐，我看你不在家，就来帮……”小乔似乎要解释什么，姜欣看着她断喝了一声：“你闭嘴！”她转过身冲着杨一帆说道：“你跟我回家！”

杨一帆低声地说：“我这还有一点程序没修改完，改完了我就回去。”

姜欣的脸涨得更红了，她看着杨一帆厉声说道：“见你妈的大头鬼，让你的软件吃屎去吧！回不回去你看着办吧！”她转身冲出这个屋子。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一路往家里走，姜欣一边恨恨地想：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这小乔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把她引了进来。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她还有这一手呢！

姜欣气哼哼地回到家，刚进门不几分钟，杨一帆也回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姜欣此刻的脸已经变得一片惨白。

别说姜欣这样的脸，就是笑容可掬，杨一帆也不敢说真话，他咬紧牙关，硬挺着说：“小乔只是帮我包点儿包子，真没什么事，你就是爱多心。我就算真想找，也不会找她那样的，没文化，也没档次。你放心吧，真没什么事。”

“你骗三岁小孩呢？没事？！没事怎么你一宿不回家睡觉？没事怎么小乔也一宿不回饭店睡觉！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说吧，这件事想怎么办？”姜欣听了杨一帆的话，不但没消火，火更大了。

“姜欣，你别听饭店里那帮人瞎说，小乔是今天早晨来我这里的。面是我自己昨天晚上发的，包子馅也是买现成的。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就是再没水准，也不会找像小乔那样的女人。”杨一帆说得跟真事一样，倒把姜欣给说得有些犹豫了。她还真不能到服务小姐那里去调查小乔到底是今天早晨还是昨天晚上去了杨一帆那里，如果真那么做了，最没面子的就是她自己了。她脑子转了转，冲着杨一帆说：“不管是真是假，小乔我是不能容她了。叫她立刻离开饭店！”

“这不大好吧，小乔在哈尔滨无亲无故的，这么做，不等于断了她的饭碗吗？”杨一帆的脸上露出不忍之色。姜欣看了，心里的火又腾地一下冒了出来。

“你心疼啊？心疼领家里来养着，我给你们倒地方！”

“你说什么呢姜欣，我都说了没有什么事，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安排一下，好不好？放心吧，我跟她真没什么事的。”杨一帆半冷半热地说着，他是一定要让姜欣相信他和小乔没事的，打死也不能说真话。

“限你一个星期之内叫小乔离开饭店，另外，在小乔没离开饭店之前，你不许在外面过夜，天天晚上要回家。”姜欣说完，把门咣当一声使劲地摔上，她走进小屋去睡觉了。

躺在床上，哪里睡得着！姜欣越想越窝火。杨一帆找谁也不能找小乔啊，这也让自己太没面子了，以后这饭店还怎么去！小乔，这个姜欣从劳务市场里找回来的女人，是姜欣给了她一个吃饭的机会，她却能背着姜欣跟杨一帆有一腿。她还有没有心？她的心是不是肉长的？怎么可能呢？姜欣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烙饼，会不会自己真的冤枉了他们俩？

姜欣在小屋折腾，杨一帆在大屋拿副扑克一张一张地摆着。怎么就这么寸劲儿，让姜欣撞个正着呢！真是活见鬼了！肯定有人通风报信，不然姜欣怎么会知道那个地方？这事儿放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才能把这件事善终呢？看来只有用钱来摆平了。不知小乔的胃口会有多大。哎，怪只怪自己太大意，要是小心些该有多好。他把扑克放在床上，眉头深深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杨一帆早早地起来便去了饭店，姜欣在小屋听到关门声，她没有起床，一晚上没睡好，头疼得似要裂开一般。她本想跟杨一帆一起去饭店，想想那些服务小姐的眼神，她再也没有勇气去了。给韦庄拨了一个电话，两个人在电话里聊了起来。

杨一帆到饭店的第一件事，便是把小乔叫到隔间儿，他看着小乔为难地说：“小乔，姜欣回家跟疯了似的要来找你算帐，我好说歹说总算把她稳住了。要不你先避一避吧。”

“杨哥，我在哈尔滨没亲没故的，你让我往哪里避呀。”小乔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了。杨一帆拿起毛巾递到她手里，万般无奈地说：“小乔，这事正在风头上，你要还在饭店我也保不住姜欣不闹你，你先在我那个房子里住下，房租我已经交了一年的了。工作的事情我再给你安排。你看行不行？”杨一帆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放在小乔的跟前：“这些钱你先拿着花，我出来的急，身上没带那么多钱，等花完了再跟我说。”

小乔看着桌子上的三百块钱，心里一阵凉，本以为傍上杨一帆这个大款，不混个十万八万的也能混个好吃好喝。没想到这散伙的钱只是三百块。她的心里渐渐凉了下来。她把钱推到杨一帆的跟前，哑着声音说：“杨哥，我跟你好一场，不是为了钱，这钱你拿回去吧。”

杨一帆讪讪地把钱装在小乔的口袋里，不好意思地说：“你先拿着花吧，你千万别多想，我一时出来的急，没带那么些钱，要是不够再跟我说，我不会看着你不管的。这些天你就先别去饭店上班了。我一找到了工作就来通知你。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他说着话便急急地走出这间房子，步子迈得很大，跟后面有鬼子拿着枪追他一样。

小乔把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那三百块钱，虽然薄了些，但总聊胜于无，她打开电视，无聊地一个频道一个频道地换着台，电视里的节目晃着她的脸，一会红，一会白，一会又蓝莹莹的。小乔眼睛盯着电视，脑袋在飞快地转着。

杨一帆回到饭店，坐在隔间儿的床上，点着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大口，虽然暂时把小乔安抚了下来，但怎么处置她还是个头疼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她再找一个合适的工作，可是她跟杨一帆这样的关系，杨一帆轻易不敢把她介绍给熟悉的朋友，一个嘴不严，自己的名誉可就彻底地毁在她手里了。找个一般的工作，那就得去看招聘启示广告什么的，杨一帆哪有这个闲功夫，他那黑河的项目还没修改完呢。想想真是头疼！姜欣为什么早不回晚不回，偏赶那天回来！是谁给姜欣通的风报的信？！杨一帆一想起这事便火不打一处来，他呼地一声来到饭店前厅，眼睛盯着服务小姐，一个一个地看着，看着她们忙碌的样子，觉得每一个人都在故作姿态，谁冲着他笑都是暗藏祸心。他烦躁地拎着一瓶啤酒进了隔间，咚咚咚地对嘴儿喝了起来。

虽然和姜欣说得嘴硬，但到了晚上，杨一帆还是乖乖地回了家。毕竟自己心里有愧。一进家门，姜欣便走过来问道：“怎么安排的呀？”

“我已经按着你的意思，不让小乔上饭店工作了。这回你相信我和她没什么了吧？”杨一帆木然地说。姜欣一扭身子进了屋。现在的她已经不能正确判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杨一帆跟着姜欣进了屋，看到姜欣正侧身躺在床上，她仍然还是曲线毕露，可是此刻看在杨一帆的眼里，却是一点也兴不起兴头儿了。他的眼前总是闪着小乔那娇小玲珑的屁股。杨一帆的心里一阵燥热，他又拿出一副扑克摆起了长龙。杨一帆这一微妙的变化，姜欣却体会得很庞大。不要说她出门七天了，就是七个小时杨一帆看不见姜欣，都会跟饿狼扑食一般，现在他宁愿摆扑克，也不愿意碰一碰她，他和小乔没事才叫怪呢。姜欣的心里七上八下地翻腾着，她的心里闹一下，便翻一下身，她翻一下身，杨一帆就烦一下心，二夫妻谁也不说话，却都是烦到了极点。

夫妻之间很有意思，如果夫简单地对妻一味地要求，妻会烦，但如果夫对妻冷淡起来，妻一样还是会烦。姜欣看到杨一帆一点碰她的意思都没有，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她脱了衣服，关了大灯。杨一帆摆扑克也摆得巨无劲，便也脱了衣服上了床。他几次转过身想抱一抱姜欣，可这伸出去的手就怎么也放不到姜欣的身上。不知怎么回事，他很抗拒姜欣。两夫妻在一起睡觉，杨一帆是抱惯了姜欣的。这忽然的不抱，令姜欣怆然间似少了许多东西，她躺在那里，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实在忍不住这种折磨，便起身去了小屋，躺在馨宁的床上，心里才静了一些。杨一帆看到姜欣去了小屋，他又打开电视，调到一个体育台，聚精会神地看起球赛来。

杨一帆想了三天的辙，眉头锁得很紧，还没想出来怎么安置小乔。

姜欣烦了三天的心，还不能确定杨一帆和小乔到底有没有暧昧的事情发生。

小乔在屋子里闷了三天，把给杨一帆包的包子全部吃完，也没有等到杨一帆的只言片字。她要采取行动。

第四天的晚上，杨一帆和姜欣刚回到家里，电话就响了。姜欣一个箭步冲到电话机前：“喂，找谁？”

“我不找你，我找杨哥。”小乔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传了过来。

姜欣的脸气得一下子涨得通红，她对着电话破口大骂：“小乔，你要不要脸，当初我是怎么把你从那个劳务市场里捡回来的，你竟然还有脸往我家里打电话，你是不是人？！”

“不是我找杨哥，是杨哥先找的我。我没有勾引他，你问问杨哥就知道了。”小乔的声音依然无力，但却也透着一丝倔犟。

“是他勾引你还是你勾引他我心里有数，不用你告诉我。现在你往家里打电话是谁勾引谁？不是他勾引你吧？”姜欣气得手直抖，小乔竟然敢跟她姜欣用这种口气说话。

“我不跟你说了。告诉杨哥，如果他半个小时之内不来见我，他会后悔一辈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小乔说完这句话就放下了电话。

姜欣拿着电话愣愣地站在那里，小乔竟敢命令她，命令杨一帆！可是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不会来真的吧？一时间她的心里还真有些害怕。杨一帆看到姜欣忽然变了脸色，他忍不住地问：“小乔说什么了？”姜欣木然地重复着小乔的话，杨一帆听了，呼地一下站起身，拿起衣服就往门外走，边走边说：“你跟我去，搞不好真会出人命。快，快走！”姜欣被杨一帆吓得一下子白了脸，她也没了主意，跟着杨一帆一起出了门。

两个人匆匆赶到杨一帆租的房子处，怎么敲门都没人给开。杨一帆想起什么似的，拿出自己的钥匙打开门，只见小乔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嘴边淌着一堆白沫子。杨一帆赶忙近前叫着小乔，她已经人事不知了。姜欣吓得立刻麻了手脚，杨一帆倒还胆大，上去把了一下小乔的脉，一触之下，还能感觉出脉搏，他急忙对姜欣说：“快打110！”姜欣已经吓得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她拿着电话拨不准号，哆哆嗦嗦地站在那里抖着，杨一帆一把将她推开，一边拨着号一边埋怨着姜欣：“你不是能耐吗？你的厉害劲儿哪去了？”姜欣被杨一帆损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长了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她真的吓呆了。

所有健康的人都反感医院。可是一旦有了病，医院就变成了上帝。姜欣和杨一帆坐在医院的椅子上，心里比在家里的时候踏实多了。

抢救很顺利，好在发现的及时，小乔在一个小时以后就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看到杨一帆在，低着音儿喊了一声“杨哥”便虚弱得说不出话来。杨一帆赶忙走到她床前，握着她的手说：“小乔，你可吓死我了，再不许这样胡闹了。”小乔听话地点点头，在杨一帆面前，她竟然乖得像个小女孩。姜欣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两个亲昵的样子，心里仿佛有五味瓶打翻了一般，她不敢再生气，也不敢再深说，可是杨一帆和小乔的那个四目相对，让她实在看不下去。她悄悄地退出房间，两眼湿湿地走出医院的大门，把自己的丈夫留给了小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