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中年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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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现在故事发展到了1999年的春节。是会展经济泛滥成灾的年代。北京大姐来广州过年,徐善、李易和巴特尔一起陪着大姐在打有钱人的麻将。

麻将这东西是中国的国粹,从古到今,中国人那点运气谋略都没有逃脱这四段长城。麻将从来都是毫不掩饰地把人的贫穷富有、高低贵贱分得清清楚楚,你是一分钱的阶层就打一分钱的麻将,你是一万元的阶层,就打一万元的麻将。但是规则、运气和谋略不分高低,输赢决定一切。这麻将简直就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人间的一切。

有钱人打得从容,就像有钱人活得轻松一样。因为他有输得起的心态,运气就特别喜欢他,就常常眷顾他,他也就常常赢。打麻将运气是第一位的,否则你的技术再好,有天大的谋略,你的豪华小七对都停了牌,就等一张四万,运气不好,就是不来。你急得呼吸急促,血脉贲张,心脏偷停,怎么都没法,最后让别人的一个小炮牌毁了你即将成功的江山大业。

这时没和的你就像丢失了江山一样,把和的人痛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麻将打了一下午,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北京大姐一个人赢,金额相当于广州到北京之间的双程机票。大姐说:三个老弟谦让大姐了,这是你们过年送给大姐的红包。

李易说:大姐,送红包按规矩应该你送给我,我可是未婚青年。

聪明的大姐马上又说:那就是三位老弟给大姐报销了来回机票。

其实我知道,北京大姐这是赢了钱心情好,说好话。根据我多年麻坛的经验,其实打麻将的人谁都不会那么容易谦让,我说过,打麻将就是博人生的运程,不是简单的输钱和赢钱。平常他可以给你一万,麻将桌上一千他都不想输给你。因为输给和送给相差一字,意境完全不同。

我以为,北京大姐今天的赢全得助于她是女人,在麻将桌上,我们破译不了的密码就是这个,如果四个人打麻将,三个男人一个女人,肯定那个女人赢,相反,三个女人,一个男人,肯定那个男人赢,读者注意看,我用的词是肯定,我多年屡试不爽。如果两男两女,基本是在谁家谁赢,这不十分肯定,就像奥运会,主办国一般得的金牌都会多一样。这里面肯定有玄机,我破译不了,有时往深处想,就会想得毛骨悚然。无论你怎么换位子都改变不了这个运数。

有时看麻将比打麻将还过瘾。我这个看麻将的不是那种投机取巧的买码人,也不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惹得左右都烦,又怕看牌,又怕多嘴的那个四人之外的多余人。

我是一个像上帝一样的观局人。每个人手里有啥我都知道,李易有三个七万,三个一饼,心里默念着就想摸到七万和一饼搞两个暗杠,否则至少做成一个,最差的底线也要吃一个别人点的明杠,他就这样,有和的机会也不和,企盼着。可是他不知道,一饼在徐善那里已经成了一二三饼,七万在大姐那里也已经成了一条龙。

巴特尔不做小生意,不追求小效益,看他的牌风就知道这人是个大手笔,从第一条长城在他的手下诞生,他就追求豪华七对、清一色、一条龙、大对和。他自己边打边说:本人每盘的气象都是一亿美金的局势,我现在是缺小钱不缺大钱。

我观局人看到巴特尔抽屉里每张代表一百元的扑克牌只剩下一张了。他要的九饼在牌的最后,在他还没有成气候之前,徐善已经和了。

徐善打得最务实。他不吃小和,也不追求大和,按照他们这种打法,他们虽然是在广州打麻将,却打的不是广州香港打的那种鸡平和,而是所谓的深圳打法的推倒和。这深圳打法其实就是移民打法,去掉各地二五八做将,中发白,一九等各种打法,发展成最简单的傻瓜麻将。徐善根据这种推倒和的打法,总结出一套规矩,不吃牌,只自摸,不码大牌,摸和就和。最后没有大赢,但是也没有大输。

北京大姐就是打运气,她打豪华小七对,已经停牌,就等着单钓四万,结果李易的四万已经成了四五六万,他就鬼使神差地把四万打了出去,自己莫名其妙地就给大姐点了一个豪华的大炮。

犹太人有一句谚语: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在这里看牌,看到每个人在那里思考,在那里祈祷,我就想发笑。我想在人生当中,每个人手里都抓着一把牌,都在那里思考,他们看不见未来真实的自己,所以都在充满幻想地企盼、期待、追求,只要他换个角度,站在我的角度吧,看到自己的牌早已在别人的手里,他拿的是一手没有希望的牌,他的人生就将寸步难行。

我突然就觉得我这个角色是个很糟糕的角色,幸亏没有看到自己手中的牌,看来还是不要当上帝为好,上帝也有上帝的痛苦。

打麻将的意义就是不知道自己赌的输赢结局如何,就会幻想着往下打;人生的意义也是不知道未来的前途,也就会梦想着往前走。就像摸牌一样,每一张牌都给你揭示了一个谜底,每一张牌也都让你充满了幻想、侥幸和期待。在快乐、痛苦、收获、失去、紧张、怨恨、嫉妒、自责、兴奋中,牌就打完了,人生也就结束了。

晚饭桌上,充满了丰收喜悦的北京大姐,心情舒畅地说,今年是1999年,这是一个很顺的吉数,你们除了做酒,就没有想过跨其他行业经营吗?

巴特尔说:跨什么行业,我们天生就是为了做酒来的。

徐善说:大姐有什么好的商机要提供机会给我们?

北京大姐说:商机倒是有,可能也不适合你们做,现在不是会展经济做得很火爆吗?你们没想涉足?

徐善说:搞会议和展览我们是外行,从头来在一个新行业重新排队恐怕对我们没有什么意义。

北京大姐说:搞会议和展览哪有什么外行内行,这里面也没有什么科技含量。

李易说:隔行如隔山,那里面还是有一些人家内部的规矩吧。

北京大姐:什么规矩?还不是谁有关系弄到批文,批准你搞什么会议,搞什么展览,你就租个场地收钱就行了。要说有规矩搞到批文就是规矩,在这行根本不用排队,谁能批下文件谁就是老大,主办单位,其他就是联办、协办、承办。

徐善说:大姐要是能帮我们批下文来,我觉得倒是可以试试。

李易:试什么,要干就大干一场。

北京大姐:你们要干,打算搞什么,会议还是展览?

巴特尔:那还用说,肯定搞酒的活动或者展览,我们不能离开老本行。

李易:对,我们搞一个酒的文化节。

北京大姐:这个思路好,你们就搞一个酒的文化节,今年刚好是1999年,就根据9定位。

李易:我们就搞一个1999广东国际名酒文化节。

巴特尔:在1999年9月19日上午9点9分9秒开幕。

北京大姐:这个创意太棒了,不叫广东国际名酒文化节,叫中华国际名酒文化节,要干就干国家级的项目。

徐善:听说现在会展经济泛滥成灾,好不好操作?

巴特尔:这就是咱们的中国特色,越滥的行业,市场越容易成熟,我以前在北京经商不懂,总想独辟蹊径,总搞得市场冷落,后来学会了跟风,哪里热往哪里跟,还真赚钱。

北京大姐说:就这么定了,咱们一起搞这个1999中华国际名酒文化节,我回北京负责批文,你们在广州准备好,进行投资和具体实施,场地就设在广州。

大姐回到北京,很快就有了好消息。文化节的批文已经有了眉目,国家轻工总会的某个领导,大姐的某叔叔已经答应了。大姐让李易他们--大姐总是先跟李易联系以示关系与众不同--马上汇十万块钱来作公关经费。好消息中,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就是国家规定搞这类活动不准用"中华""中国""华夏""炎黄"这样的字样,好像意思是说除了国家谁也没有资格使用。

除了巴特尔感到有点遗憾之外,李易和徐善觉得无所谓,不用中华就用羊城吧。

巴特尔说:那就用花城,花和酒多美的意境,用羊城,羊和酒,那就让我想到了家乡蒙古草原,就想到了喝酒吃肉,这个不是国际的概念。

北京大姐真的很有本事,三月份"1999花城国际名酒文化节"的批文就从北京拿到了广州。

巴特尔和徐善、李易两家投资的老板,还有什么话可说,只有心情激动地开始筹备。

组委会的组织结构成立了。由国家轻工总会、广东省人民政府、成吉思汗酒业公司、盟酒酒业公司联合主办。

分工明确:省和国家的关系由大姐包办,包括批文,请领导题词,出席新闻发布会和开幕式、闭幕式,以及主要领导接见出钱赞助协办的其他酒业公司的老板,并合影留念。

具体承办由他们两家酒业公司,也就是出钱租场地、招商、广告宣传等花钱出力的具体事宜。

股份结构:三家三一三十一,剩百分之十大姐拿去打理关系。一切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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