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血染红绫-大话红楼

康熙一天之内,下了十几道旨意,或革职,或贬官,朝中重臣几乎没有不触动的。上书房大臣马齐,革去侍卫大臣,太子少保;文渊阁大学士高士奇免去一切职位,交部议处;文华殿大学士王剡革职,充军黑龙江;大学士席哈纳、方苞赐金还乡,非宣诏不得入京;上书房大臣张廷玉降职两级,以观后效;吏部尚书王子腾免职,打入天牢候审。

十四阿哥忧心忡忡地站在康熙身边,说道:"父皇,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大过错的,这样处分是不是太严厉了一点儿?"

康熙叹了一口气说:"老十四啊,这些人把持朝政多年,手下各有一批势力,门生故吏,盘根错节,遍及天下。别看他们对我唯唯诺诺,其实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就拿那高士奇来说吧,没有一天不在设法扩充自己的势力,可是偏偏又让你挑不出他的错儿来。你搞变法改革,肯定会触动这些人的利益。那些老狐狸们,不用说公开反抗,就是消极不配合,就够你一呛。我近来觉得身体不错,再挺上个三五年该没有问题。扶上马,再送一程。我不马上立你做太子也就是这个意思,这段时间我唱白脸,整顿官吏,该贬的贬,该免的免;你唱红脸,提拔有为的青年才俊,那些被我打倒的人,如有可用的也由你来给他们平反,这样就是我死了以后,你手下也有了可用之人。"

十四阿哥恍然大悟道:"谢谢父皇的苦心!"

康熙点点头说:"你就集中精力,把变法和青海战事抓好。整顿吏治,特别是抓贪官的事,你心肠太软,我想交给你四哥去办。"

雍王府。

四阿哥坐在花厅中央,一面逗着怀里的波斯猫,一边哼着京戏:"我正在城头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烟尘起,果然是司马发来的兵……"

乌思道悄悄地走了进来,站在下首说:"王爷,刚才秦六来报告,说皇上又跟十四阿哥密谈了。"

"哦?"四阿哥眉毛一立,"都说了些什么?"

"皇上说罢免了那些官员,好让十四阿哥安排他自己的人。"

四阿哥冷笑一声,说:"老十四一贯标榜清高,不结党营私,他能有什么自己的人?"

"这次不同了,"乌思道凑近一步说,"有不少穷酸支持他的变法改革,想捞个官儿当当,而且有皇上给他保驾护航。皇上说了,之所以不立十四阿哥当太子,就是怕他成为众矢之的。现在皇上亲自唱白脸,让十四阿哥唱红脸,去拉拢人心。"

四阿哥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连忙问:"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乌思道嘻嘻一笑说:"皇上打的也是如意算盘,觉得自己还能活几年呢,想等十四阿哥变法有了眉目,威信大涨的时候再立他当太子。可是如果皇上活不了那么长呢?他原来的心腹都被他自己打倒了,而十四阿哥的人又没有站住脚。"

四阿哥捋着胡子说:"你是说……"

"王爷,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乌思道阴森森地说,"皇上不是叫您整顿官吏么,您就乘机把皇上打倒的人都收罗过来,再叫年羹尧报个紧急军情,把十四阿哥再骗回青海,然后您给皇上的药酒里加点什么,嘿嘿--"

四阿哥点点头,暗想这家伙的心真够黑的,居然劝自己把父亲毒死。事成之后也不能留他的活口,他知道自己的秘密太多了。

看着四阿哥不说话,乌思道想了想,又说:"王爷,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咱们如果能从十四阿哥那里挖一个人过来当奸细,事情就更有胜算了。"

四阿哥摇摇头道:"难啊,老十四现在正走红,他的人怎么肯跳槽?"

"王爷,现在就有个机会。"乌思道得意地说,"您知道贾雨村那小子吧?现在是十四阿哥倚重的笔杆子了。前两天有个叫石达的在顺天府把贾雨村和贾赦给告了,说他们私立名目,巧取豪夺,逼死人命。"

"啊,有这回事儿?"四阿哥的兴趣马上来了,"哪个小子那么大的胆子,敢告他们?"

"嘿嘿,说来也有意思,"乌思道笑着说,"他们贾府里,婆婆和儿媳妇争经济大权。本来那儿媳妇娘家后台硬,婆婆只好忍气吞声。可是后来那儿媳妇有件事被婆婆抓住短儿了,只好把管家的钥匙交了出去。那儿媳妇心有不甘,打听到了逼死人命这件事儿,就暗地叫人找上被打死那人的侄儿,让他把自己的公公,就是贾赦,连同贾雨村一起告了下来。"

"哈哈,有这样的女人。"四阿哥笑着说,"敢作敢为,还真是个人才么。"

"可不是,她外号叫凤辣子,厉害得不得了,不过也是个大美人儿呢。"

"比你的赵姨娘怎么样呢?"四阿哥打趣地问。

"春兰秋菊,春兰秋菊,"乌思道支支吾吾地说,"各一时之秀也。"

快到中秋节了。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爽不爽的倒说不清楚,不过月亮倒是真亮,晃得人几乎不敢正视。这也难怪,康熙年间,空气污染这个词儿还不存在呢。贾五第一次不和母亲在一起过中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自己的老妈为人唠叨得很,整天价在自己耳边嘟囔:"不要喝凉水。""衣服不能乱丢。""碗怎么老洗不干净。""看你这个邋遢样子,以后怎么娶得着媳妇!"

老爸当然最知道老妈的脾气,那年从美国回来,送了他一件钥匙坠儿"老妈随身带",按一下第一个钮,出来一个愤怒的女人声音:"Stopit!"(住手!);

按第二个钮,还是那个声音说:"Itoldyouso!"(我早告诉你来!);再按第三个钮,那个声音喊道:"Areyouhappynow?"(你现在高兴啦!)逗得全家哈哈大笑。他们也挺有意思的,离了婚还是好朋友。唉,老听不见老妈的唠叨,怎么还怪想的呢。

贾五走出房门,一阵凉风吹来,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转身回去,打开衣柜想找件厚点的衣服,翻来翻去,也不知道袭人是怎么收拾的,怎么全是夏天的衣服呢。

一道红光在灯下一闪,他顺手抓了起来,是蒋玉函送给他的那条大红汗巾。那天自己就是系着这一条,挨了打,上面染了好多自己的血,五儿拿出去给自己洗的。

"五儿!"想起五儿,贾五的心像针扎了一样,"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他的眼睛模糊了,耳边又响起五儿那悲凄的歌声:"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三两岁上,没有娘啊……"

"宝玉,发什么呆呢?"黛玉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贾五擦擦眼睛,说:"没,没什么,妹妹请坐。"

黛玉坐下,顺手把贾五手里的大红汗巾拿了过来,说:"哦,你又在看这个呀,我记得上面还有几句好奇怪的诗呢,哈哈,在这里:峨嵋金顶老庙后,大松树东一丈六。"黛玉把那汗巾凑到灯下仔细看看,说:"宝玉,这汗巾的面子和里子不是一样的材料,面子是苏绣,里子是个好奇怪的薄绫,好像还缝了好几层呢。"

贾五凑过来一看,可不是,叠了好几层缝上的,那字就在最外的那层红绫上。那么,是不是里面还有字呢?贾五看看黛玉,黛玉笑着拉开他的抽屉,拿出一把小银剪子,轻轻把线拆掉,把面子和里子分开。

黛玉把叠在一起的红绫里子铺开在桌子上,还是只有那两句话:峨嵋金顶老庙后,大松树东一丈六。

黛玉扶着头想了一想,叫道:"紫鹃……"

紫鹃笑嘻嘻地从门外走了进来,问道:"姑娘,什么事儿?"

"你去厨房要一碗鸡血来,要是没有,别的血也行。"

"干吗,你俩要做血豆腐啊?"紫鹃笑着出去了。

黛玉凑到宝玉耳边说:"那天不是沾了你的血才显出字来的么,我猜这可能是用什么药水写的,遇血才能显示出来。"

黛玉的头发梢扫到贾五的脸上,贾五感到痒痒的,心里一热,不知道说什么好。

黛玉轻轻地在贾五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说:"喂,你又发什么呆啦?"

"没,没什么。"贾五不好意思地说,他猛然间想起那天在栊翠庵偷听到的妙玉和柳湘莲说的话,就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黛玉,最后说:"他们就在找什么有藏宝图的红绫呢。"

黛玉惊奇地睁大了眼睛问:"有这回事?怪不得那妙玉……"

"姑娘,来喽--"紫鹃兴冲冲地走进来,"厨房说今天没有鸡血,你们就做鸭血豆腐吧。"说着把手里的一小碗血放在桌子上。

黛玉点点头说:"好吧,这儿没你事儿了,出去玩去吧。"

"什么呀,好事儿不背人。"紫鹃噘着嘴出去了。

贾五和黛玉相视一笑。黛玉团了个棉花球儿,递给贾五。贾五用棉球蘸着鸭血,在红绫上涂抹着。渐渐地,抹过的地方现出黑色的字迹来了:"此峨嵋非彼峨嵋,怒江水逝梵林飞。"再抹过去,是半幅地图。

"看来真的是这个了,"黛玉激动地说,"天啊,怎么会落到你的手里。"

"就是。"贾五也奇怪起来,这地图是无价之宝,蒋玉函是从哪里得来的呢?怎么又会送给自己呢?妙玉那里还有半幅,凑起来就齐活了。可是自己在搞变法,又不想造反,要这玩艺儿有什么用呢。倒是妙玉在千方百计地找着藏宝图,万一她要是知道了……

贾五的面色凝重了起来。黛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说:"宝玉,这红绫怕也是不祥之物,要染了血才能显出字来,以后还不知道要多少人的鲜血呢。"

贾五点点头,血淋淋的红绫随着灯光微微晃动,似乎有个血影子在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