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到了,天也长了,吃过晚饭太阳还没有落下去。阳光透过火红的晚霞落在红色的霞影纱帐子上,到处都是通红一片,可是人映在墙上的影子倒显得绿油油的。
黛玉坐在书案前,双手托腮,痴痴地望着晚霞。小时候在苏州,李奶奶总爱抱着她看虎丘山上的晚霞。李奶奶把她的小脚丫儿盘在一起,教她唱:"盘,盘,盘脚年。脚年整,烙花饼,花饼花,一担茄子两担瓜。有钱的,买着吃;没钱的,剁了她的脚巴丫!"然后就用手掌在她的小腿上轻轻剁着,痒得她哈哈哈地笑。
"唉,李奶奶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又想起来北京之前,吕老师带着她和五娘在西湖上划船。那是暮春时分,轻风吹来,桃花纷纷随风飘舞,晚霞中,江上迷雾也映得红彤彤的。吕老师笑着说:"你们两个学生明天一定要写一首绝句交上来!"谁知第二天,父亲就叫自己随贾雨村进北京来找姥姥了。
黛玉轻轻叹了一口气,打开墨盒,把纸铺好,心里默默地说:"吕老师,我现在给您写诗了。"
她略想了一下,在纸上写下:花雨溶溶雾也红。
"妹妹又在写诗啊,我来看看。"贾五笑嘻嘻地走了进来,"花雨溶溶雾也红,落花轻盈,随风远去,消失在茫茫暮色之中,仿佛把江雾都染得通红,好美的意境啊。"
黛玉抬起头向他笑笑,说道:"你又来逗我了。"
"妹妹,我这可是真心赞美呀。"贾五一本正经地说,"当年唐伯虎给人家题诗,先写下一句:柳絮飞来片片红。主人很不高兴,说柳絮怎么会是红色的呢?唐伯虎一笑,在前面加上一句:夕阳斜照桃花坞。一下子就成了神来之笔:夕阳斜照桃花坞,柳絮飞来片片红。好一个诗情画意。妹妹这句:花雨溶溶雾也红,和唐伯虎不谋而合,可是比他的更要妩媚几分呢。"
黛玉把毛笔在墨盒里蘸了一下,继续写:东风无力小舟轻。
"轻风吹拂,若有若无,心情恬静,如小舟之轻,好!"贾五站在黛玉身后,闻到黛玉身上传来的一阵阵幽香,心里一荡。
"嘻嘻,看来你还真像是我的知音呢!"黛玉打趣地说,手里接着写:云含春梦千峰碧。
"唔,落花和小舟是近景,云和山峰是远景,由近及远,特写再转成远镜头,还有一个梦字,如梦美景啊!"
"特写?镜头?你说什么呢?"黛玉奇怪地问。
"呵呵,说来话长,妹妹,你接着写,该结尾了,看你有什么神来之笔。"
黛玉沉思了一下,在纸上写下:月满寒江夜有声。
"好!"贾五忍不住叫了出来,"那年我在云南洱海看月亮,圆圆的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湖水粼粼,满湖都是月亮的影子呢。这个有字用得更妙,本来是万籁俱寂,似乎什么声音都没有,可是仔细听听,江上的风声,轻波拍船声,隐隐地似乎还有远山的鸟鸣声。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越来越混说了,"黛玉用手指在自己脸上划着羞他,"你什么时候去过洱海?
怕是做梦吧?"
"梦里去过也不错呀,"贾五笑着说,"好妹妹,你做梦都去过哪里呀?"
"昨天有一个好怪的梦,"黛玉沉思了一会说,"我自己在大街上走,背着一个好奇怪的包儿,里面都是书。街上有好多四个轮子的车自己跑来跑去,没有马拉的。然后我走到一个好大的园子里,园子里的人都穿着好奇怪的衣服。里面还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北京大学。"
雍王府后花园。
四阿哥练完了一路剑法,乌思道急忙递上湿毛巾,说:"王爷,您的剑法越来越精妙了,当今武林,怕没有人是您的对手了。"
"呵呵,这倒不一定,"四阿哥一面擦着汗,一面得意地笑着道,"老十四,还有那江南八侠,武功都不弱啊。"
"他们都不行,我看过了因的功夫,怕在您手下走不了一百个回合。"乌思道讨好地笑着说,"那首童谣您跟皇上讲了?"
"讲啦!"
"皇上说什么没有?"
"没有,不过呀,老头子的疑心病可重着呢,嘴上不说,心里肯定犯嘀咕。"四阿哥大摇大摆地在石凳上一坐,"我要你去查访朝里官员的劣迹,你办得如何了?"
"王爷,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我查过的官儿,没有一个不贪污的。"
乌思道摇摇头说,"几十万两银子简直都不算什么,上百万的有好几个,还有上千万的呢!"
"好!"四阿哥一拍大腿,"抓住了他们的短处,就不怕他们不和我保持一致!
"
"王爷,您真要用他们哪?老百姓可是恨他们恨得牙痒痒的。"
"先利用他们一下,等我的皇位坐稳了,就……"四阿哥做了个砍头的手势。"咔嚓!他们搜刮来的银子还不全归国库了,老百姓也会称赞咱英明。过河拆桥么,哈哈!"
荣国府,赵姨娘的房间。
乌思道呼噜呼噜地抽了一口水烟袋,吐了个烟圈儿,得意地说:"这回环儿这个世袭就没跑儿了。雍王爷手辣心黑,真是帝王之才!"
"嘿嘿,"赵姨娘冷笑一声,"兔子打光了就杀猎狗,等他真当了皇上,怕也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哎,我可是大功臣,他的哪条计划不是我帮忙搞成的?"乌思道不在乎地说。
"大功臣,听说过杀人灭口吗?"赵姨娘撇撇嘴说。
正说到这里,贾环哭丧着脸跑了进来。赵姨娘见他这样子,就没好气地问:"又是哪里垫了踹窝来了?"一问不答,再问时,贾环便说:"同宝姐姐玩的,莺儿欺负我,赖我的钱。宝玉哥哥撵我来了。"赵姨娘啐道:"谁叫你上高台盘去了?下流没脸的东西!哪里玩不得?谁叫你跑了去讨没趣!"
正巧凤姐在窗外过,都听在耳内,便隔窗说道:"大夏天的又怎么了?环兄弟小孩子家,一半点儿错了,你只教导他,说这些淡话做什么!凭他怎么去,还有太太老爷管他呢,就大口啐他!他现是主子,不好了,横竖有教导他的人,与你什么相干!环兄弟,出来,跟我玩去!"
乌思道慌忙躲到屏风后面,赵姨娘也不敢做声。
贾环平日怕凤姐比怕王夫人更甚,听见叫他,忙迎了出来。
凤姐向贾环道:"你也是个没气性的!时常说给你:要吃,要喝,要玩,要笑,只爱同哪一个姐姐妹妹哥哥嫂子玩,就同哪个玩。你不听我的话,反叫这些人教得歪心邪意,狐媚子霸道的。自己不尊重,要往下流走,安着坏心,还只管怨人家偏心。输了几个钱?就这么个样儿!"
贾环见问,只得诺诺地回答说:"输了一二百个钱呢。"
凤姐道:"亏你还是爷们儿,输了一二百钱就这样!"回头叫丰儿道:"去取一吊钱来,姑娘们都在后头玩呢,把他送了玩去。你明儿再这么下流狐媚子,我先打了你,打发人告诉学里,不揭了你的皮!为你这个不尊重,恨得你哥哥牙根痒痒,不是我拦着,窝心脚把你的肠子窝出来了!"接着喝道:"去吧!"
看着凤姐带着贾环走远了,乌思道才从屏风后面转出来。赵姨娘流着眼泪说:"这下你可看见了吧,看见我们娘儿俩过的是什么受气的日子了吧。"
乌思道面色铁青,说:"好你一个王熙凤,竟敢如此欺人!"
赵姨娘幽幽地说:"了不得,了不得,她这个主儿,这一分家私要不都叫她搬送到娘家去,我也不是个人。"
乌思道把赵姨娘搂到怀里安慰说:"别怕,别怕,看我略施小计,一定要搞得这荣国府里鸡犬不宁!"乌思道两手在赵姨娘身上放肆地揉搓着,忽然说:"我知道王熙凤为什么恨你了。"
"嗯?"赵姨娘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
"你们合府上下,只有你比她的奶子大!"乌思道色迷迷地说。
"呸!不要脸的东西,你都看过谁啦?"赵姨娘假做生气地骂道。
乌思道刚要说话,只听外面一声响,不知何物,大家吃了一惊。忙问时,原来是外间窗户没有扣好,掉了下来。赵姨娘骂了丫头几句,自己带领丫鬟上好窗户,叫乌思道悄悄地从角门出去,自己才去上房打发贾政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