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软弱

那时候已经到后半夜,家属院儿里静极了,能够清楚地听到生产区传来的锻工车间里一下一下的呼哧呼哧的气锤声,也能够隐隐听到金工车间车床旋转的轰鸣声。

于富贵趴在自己小妻妹的肉体上,慢慢泛上来的少女的体香沁入他的心肺,继续点燃着他的欲火。虽然说理智的龙头已经突然关闭了性欲的阀门,但是物质的惯性仍然像烈火一样燃烧着他的意识。在这种时候,他好像还没有头脑发昏,明白该怎么做。

自己是成年人,刘莉还是个孩子,并且自己还是她的姐夫,妻子和岳父岳母都这么信任我,我可怎么向他们交待?再说了,无论如何自己还是公安战士,怎么能够做出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

但是,但是的但是,这不是已经做了吗?

做和没做的区别在哪里?

这还能够说清楚吗?

不管它说得清楚说不清楚,自己必须撤下来。

刘莉敏感地小声说:“姐夫,你嫌我……”

于富贵摇摇头。

他要下来,她却死死抱着他。

“姐夫,你害怕?”

于富贵点点头。

“害怕也不行,我就是要你害怕!”刘莉得意地小声说:“你敢下来,我就给你闹个没完。我要跟姐姐说你强奸我!我还会,死给你看!”

她像个成年人一样威胁他,于富贵做难了。

尽管小妻妹耍蛮,于富贵还是坚持着要撤下来。

在意识里他觉得自己分明已经从小妻妹身上撤下来了,但是肉体却还粘在她身上,两个人的肉体就像是焊在一起,越抱越紧合二为一了。他的意识已经从小妻妹身体里抽出来,但是那玩艺儿还死死地顶在小妻妹体内决不退缩。

理智和肉欲,就像在拔河,一个要退,一个要进,谁也不让谁,僵持在那里了。

只有钟表的秒针在那儿不紧不慢地嘀嘀嗒嗒走着……

慢慢地,他觉得自己的意志软弱下来,再也顶不住了,就想如果这时候刘伟回来就好了,只要门一响,就把问题解决了。可是刘伟已经上班去了,天亮才能够回来。他想如果这时候孩子醒来就好了,只要孩子一哭一闹,就把两个人的兴致冲散了。可是孩子一动不动正睡得香,并没有一点醒来的意思。

他趴在小妻妹的肉体上一动不动,坚持着挣扎着,强大的物质力量到底战胜了精神,他的意识在和肉体的抗争中终于败下来。

身体忽然就像是脱缰的马儿,冲出他的理智开始奔跑,不,是狂奔,竟然使他一下就忘我就疯狂起来,就像江河决堤势不可挡,一泻千里……

狂欢过后是后悔。

事后,于富贵满心的愧疚,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然而刘莉的激动却久久平息不下来,躺在他的怀里慢慢地蹭他亲他。

“姐夫,”她忍不住小声说:“姐姐真有福。现在我才明白,男人和女人,真好。”

于富贵却只有叹气的份儿了。

“姐夫,谢谢你。”刘莉又说,“真的,我好感激你。”

于富贵这才小声说:“小妹,你真傻。你现在还不懂,总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我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我高兴还来不及哩,我不后悔。”

“你还小,等到你长大以后就会后悔的。到那时候你会恨死我。”

“我还小?我都二十岁了还小?”

“唉,我怎么说你才明白呀。”

“你唉声叹气什么?”

于富贵长长地叹口气说:“小妹,你说,我怎么向你姐姐交待?”

“不说不就得了?你那么傻?你不说,谁也不知道。”

“但是,我自己知道。”

刘莉想了想,好像也有点听明白了,就劝他:“自己知道怕什么?你可以这么想,是我惹你的,不是你惹我的。这不就行了吗?”

于富贵仍然摇摇头。

“是我强奸你,这还不行吗?”刘莉的话把自己也吓住了,接下来她忽然顽皮地说:“哎呀,真让人兴奋,一想到我强奸了姐夫,女人强奸了男人,就激动得我受不了。”

“你胡说些什么呀,姐夫再不好,还不是那种提起裤子就不认账的人。”

“谁让你瞎认什么账?这个社会兴男人睡女人,为什么就不兴女人睡男人?”

于富贵也笑了:“女人睡男人,我还没听说过。”

“连你也没有听说过?那就太好了。那就从我开始。姐夫,我还想要你哩。”

“不行,我再也不干这种事儿了。”

“太好了!那我正好强奸你。”

刘莉说完,真的一下子反欺到他身上来……

于是,从那以后于富贵越是躲,刘莉就越是上劲,发展到后来,从表面上看,真有点女人强奸男人的意味了。这使于富贵感到很痛苦,心里也很矛盾,说到底责任在自己,他觉得自己很虚伪,甚至也很卑鄙。不过,认识到是认识到了,却没有勇气站出来,向妻子坦白。

家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开始发生变化,虽然刘伟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已经敏感到他们几个人之间的感情发生了转移和错位。其实,家里发生了这种事情,只能够隐瞒住事实真相,并不能够隐瞒住心理反应。在这种时候,迅速发生的心理环境的变化,最能够说明问题了。只是一般来说,人们大都看重事实的真实,对于这种心理上的真实却不情愿正视。

一直等到有一天夜里夫妻两个又在里屋做爱,刘伟忽然听到外间妹妹刘莉的抽泣声,这才在意识上警觉起来,她小声地说:

“你听,小莉在哭哩。”

“是做梦吧?”

“不像。”

于富贵没话说,他清楚小莉为什么,却没法讲。

“唉,小莉是长大了。”刘伟想了想说:“富贵,咱们以后注意点吧。”

外间的哭泣声能够传进来,里屋的说话声自然也能够传出去,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三个人都明白,刘莉再也不能够在郑州住了。

“姐夫,我走了。”

“怎么,说走就走?”

“说走就走。”

“和你姐说了吗?”

“说过了。姐夫,我这一走,就再也不会来郑州了。”

于富贵想想,只好说:“小妹,姐夫实在对不起你。”

“你真逗,到现在你还说这种话。你记着,我对你说,不是你对不起我,是你对我非常好。如果说对不起的话,是我对不起我姐姐。”

“还是姐夫不好。”

“得了,我今天走哩,你别这么说好不好?”

于富贵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姐夫,别忘了我。”刘莉眼泪汪汪地久久地看着于富贵,最后说:“姐夫,今后我有了男人,你还是我好姐夫。如果,如果我老是想不开,我就回来咱们三个人一块儿过。”

“小莉,你……”

“姐夫,你放心,到时候我真是回来了,我不会让你为难,我自己去和姐姐说。”

刘莉说完掉头就走,连回头看一下也没有……

八年了。

八年来,于富贵一直想和妻子坦白,却一直拖着拖着,没能够说出口。开始,他觉得简直没脸见岳父岳母。后来两个老人相继去世,多少减轻了一些他的心理负担。但是,对不起妻子,这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这心病慢慢地愈结成疤痕,囚在了他的心灵深处,永远无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