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让爱缠绵

一晃几年过去了,叶澜、秀辉和我都度过了女人一生中都要经历的几年困难时期,我们如愿以偿地牵着我们孩子的小手把他们送到学校门口,我们还能结伴到大商场去买些漂亮的时装。

叶澜已经是个成熟的商人,在滨海市的外贸界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她比以前更加丰姿绰约,韵味无比。但是,我逐渐有所发现,在她至高无上的美貌中平添了几分让人说不清道

不明的略带些苦涩的淡淡的忧郁,这种忧郁不是外在的,不是暂时的,是从心灵潜入骨子里,又从骨子里反馈到表面上的。虽然这种忧郁给她的美增添了无穷的内涵和深度,但是,我还是不情愿这种苦涩出现在她的脸上她的身上,尽管是淡淡的。

也许是文学作品看多了,我对人的内心世界的洞察力非常强。当初我和叶澜刚刚认识时,她给我的感觉就像雨后出现在天空中的一抹美丽的彩虹,绚丽夺目,一尘不染。那时候,她的与众不同的美是晴朗的。即使天空中乌云密布,只要看上她一眼,顿时有云开雾散,豁然开朗的感觉。那时候,她的美是清新的、爽朗的、透明的、不搀杂任何世间凡尘。

后来,她失恋了。那段时间里,那种灿烂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再后来,她和林强恋爱结婚,特别是她怀孕那段时间,那种霞光曾经在她的脸上滞留很久。以后的岁月里,我们都忙着生育孩子,忙着工作,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互相关注。当生活不在紧迫,当我们终于又轻松下来,当我们完全适应了自己的角色,我再来观察她的时候,那淡淡的忧郁已经成为了她的一部分。

我想不清楚,弄不明白,她是为什么是什么时候增添了这份忧郁?论物质生活,在滨海市没有几家能与她相提并论的,论家庭,女儿乖巧,丈夫年轻有为,自己又功成名就。那么,她到底是为什么呢?也许是久经商场,是尘世的俗气污染了她的冰清玉洁,但是,直觉又告诉我,她的忧郁是来自内在的,不是外在的。

有了这份心思之后,每次和她见面时我都要问上几句:你的生活中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她每次都淡淡地一笑说:没什么。有时候还补充几句:生活本身就是多面性的,生活中的事情不能十全十美,人生也一样。尽管她否定了我的猜测,尽管她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还是肯定了我的猜测:她的生活中,很可能是感情方面,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才使她有异样的忧郁。

秀辉完全变成了孩子、家庭、丈夫和工作的劳动工具,她似乎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空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除了谈及家庭和工作以外,和她几乎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她给我们的感觉是:原来的秀辉已经很遥远很遥远,现在的秀辉已经很老很老了。对待生活,对待人生,从秀辉嘴里说出来的是尽不完的义务和责任,没有一点浪漫和自我。

一次偶然的机会,在火车上,我有幸认识了时尚杂志社编辑吴小桐。在两个多小时的行程中,我们无所顾及地畅谈人生、文学、爱情、婚姻和现实生活。我们彼此都有一见钟情、相识很晚的感觉。

到了我该下车的时候了,我依依不舍地与她分手,相互留下了通讯地址和电话号码。

三天以后,吴小桐突然来电话,说她现在负责一个新的版面,是关于婚恋方面的,急需一些有深度的作品,希望我能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几篇两万字左右的作品寄给她。

我当时想:写了也没用,那么多专业搞文学的知名人士,哪一个不比我有文笔、有见识、有内涵呢?我只不过是一个业余爱好者,资深的作品怎么会出自我之手呢?出于礼貌我昼夜兼程,用五天的时间以小说的形式写了三篇两万多字的文章,寄给了吴小桐。寄走以后的前两天我一直在心惊肉跳,我担心我那幼稚的作品会让吴小桐大失所望,对我这个夸夸其谈的人也会另眼相看的。

一个月后,出人意料,我收到了吴小桐寄来的一本杂志和一封信。杂志上以最大的篇幅注销了我的两篇文章。一篇的题目是《选择》,另一篇是《相约来世》。她在信中说,他们的主编看了我的文章之后,深受感动。他说:在这个文学荒芜的时代里,能看到这么好的作品,实在是不容易。她说:杂志发行之后,陆续收到很多读者的来电和来信,询问这两篇文章的作者是否有过特殊的人生经历,并且对我的作品给予高度的评价。她说,这在他们杂志社还是少有的现象。她在信中还说,我的另一篇作品,准备在下一期刊出,希望我能成为他们社的撰稿人,继续写出更多的优秀作品。

吴小桐的来信,像春雨一样滋润着我干涸的心房。我的情绪高昂,好像又看到了我人生的道路上,就在前面不远处,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我的全部身心荡漾着无限的激情。我确信,我终于踏上了我理想中的事业之路,这条路是最适合于我的,我将在这条路上勇往直前,直到我人生的夕阳西下。我幻想着,我人生的夕阳阶段将是无比美好,无限柔和,无限内涵,绚丽多姿。

我非常感激上天安排我认识了吴小桐。这个偶然的机会,使我认清了在茫茫的人生路上我该走哪条路。我终于从迷谷中走出,正式踏上文学创作之路。我带着满腔热情和激情开始了我的写作生涯。我一篇接着一篇写,我的文章从一家杂志到另一家杂志,从一个报纸到另一个报纸,在我的笔下出现了一个个不同性格不同命运的鲜活人物。我从写自己经历过的生活到写别人经历过的生活,从写自己的感受到写别人的感受。在写作的过程中,我感到自己正在逐渐地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我更加重视现有的生活,更加珍惜现有的幸福,把功名看得越来越平淡。这个时候,我真正地尝到了一些超凡脱俗的感觉和洒脱自如的生活所带来的无穷魅力。

劲雄因为在事业上进展的速度太慢,时常抱怨社会的不公平。自从我从事文学创作之后,我的思想我的行为对他的触动很大。他常说:小晴,应该向你学习,能活到你现在这种境界,是获得了一种难得的幸福啊!

我对他说:“也许你还没有完全理解我思想中的内涵,其实活得超俗洒脱并不等于不上进,只不过把功名看得淡一些。任何事情,只要我们竭尽努力,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不愧于人生,百年之后,无论我们是一种什么样的社会地位,我们都无愧于自己和子孙。”

劲雄拍着头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误会,你的行动已经告诉了我,你对生活有极大的激情和热情。知你莫过于我,你的心理我比任何人都了解。”

劲雄果真受我的影响很大,他的事业可以说一波三折,在每次挫折面前,他都能泰然出之,乐观对待。他常说:上帝给我的已经够多了,给了我至高无上的爱情,给了我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给了我一个无比幸福的家庭。你想,上帝在恩赐于我这么多幸福的时候,怎么能够不同时也赐予我一点麻烦呢?

对人生对生活懂的越多,我越发感到叶澜的生活不对劲,知觉告诉我,她在情感方面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也许是因为我们情同手足,也许是因为她对我及我的家庭有很多恩惠,我永远忘不了劲雄出事那一年她对我的帮助和鼓励,这一切都让我对她多一份关心和关注。

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兄弟姐妹,我一直把叶澜当作我的亲姐姐来看待。我从心里希望她过得好,希望她过得幸福。每当我从她神情倦怠的眼中看到她那颗疲惫的心时,我的心头就像压了一块巨石一样沉重。我期待着奇迹能在她身上诞生,希望她能露出像以前一样灿烂的笑脸来证明我判断的失误。但是,非常遗憾的是,我发现她脸上的忧郁和疲惫正在肆意蔓延,而且向着沧桑发展。我似乎看到了她那颗愁眉不展的心正努力地包裹着蜷缩在里面的大量的痛苦,那痛苦的毒素正在一点一点向外渗透,已经通过了五脏六腑,渗透到了皮肤表面,渗透到了脸上,显露出它狰狞的形态。

眼看着我患难与共的朋友被这种隐藏在内心的痛苦折磨得体无完肤,她正渐渐地失去了绚丽多资的光彩,我无法再视而不见了。我下决心,一定找到一个最长的针头把她体内的毒液完全吸出,让她恢复原来的容光焕发。

滨海一年四季都是好季节,尤其是秋天。这里的秋天时间很长,天高气爽,海水湛蓝清澈。这个爽朗的季节使浮躁的天气和浮躁的人们都冷静了下来,忘记了春的幻想,夏的无奈,实实在在地面对秋天面对自己。秋天又是个收获的季节,忙碌了一年的人们,望着漫山遍野成熟的果实,都会总结一下自己的人生收获,都会对很多事情抒发自己的感慨。

我和叶澜坐在一个环境幽雅的咖啡屋里。这是一个不算大的地方,幽暗的灯光,缠绵

的音乐,整个空间弥漫着爱情的芳香,使溶入其中的人们都会情不自禁地产生浓浓的情欲。在这种气氛的感染下,我立刻想到了劲雄。

我心想叶澜怎么会找这个地方和我约会?我环顾着每一个角落,来这里的几乎都是一对对情意深切的情侣,他们的窃窃私语使多情的小空间更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服务生送上两杯咖啡,我小心地品尝着这略带苦涩的饮品,同样小心地偷看着叶澜的表情。她脸上的忧郁和内心的疲惫并没有被这温馨的气氛所溶解。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用会意的目光同样注视着我,小声而伤感地说:

“小晴,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约你到这个地方来?我是想来体会一下久违了的浪漫的爱情味道。”

她的话,并没有使我感到惊讶,我早有预感:早晚有一天,当她一个人无法再撑得住她身体里那种痛苦的时候,她会不顾一切地向我开口诉说她的苦衷。

她接着说:“小晴,你多次问我为什么脸上写满忧郁,每次我都极力掩饰。那是因为我是个要面子的人,是个要强的人。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生活得并不幸福,我表面上华丽的家庭实际上并不完美,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的丈夫,在滨海市大名鼎鼎的林强是一个如何乖僻的人。最近一段时间,你关心我的时候,我也在关注着你,我好羡慕你呀!在你的脸上,看不到岁月的伤痕,你的一张脸永远是清澈透明的,你走到哪里你的幸福和健康就会使哪里充满生机。我得到的答案是:除了你的家庭生活安稳这个基本因素以外,最主要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你一直生活在强烈的爱情的滋润之中,是爱情的营养使得你越发光彩照人。当我肯定了这个答案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被针刺一样疼痛,特别是对着镜子观察里面那张忧郁、倦怠、失去活力的自己的这张脸时,我的血和泪会一起流向心房。”

她说不下去了,用双手捂住脸。我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那缠绵的音乐和温馨的气氛使我们更加痛苦。

虽然我还不清楚叶澜和林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了解叶澜,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女人,不是被痛苦折磨得实在撑不住的话,她是不会在这种地方落泪的。

我拉起叶澜出了咖啡屋,我说:“想说,咱们找个地方把一切痛苦都说出来,想哭,就大大方方地大哭一场,把所有的痛苦和委屈都释放出来。任何事情,都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我们还年轻,只要我们的生命存在,一切都会过去的,生活还会好起来的。”

坐在叶澜的车里,我心想:这样一个年轻、风韵、有文化、有修养、有金钱、有地位的商界名女人,开着这样一辆豪华的车,不知会招来多少女人嫉妒的目光,招来多少男人为之倾倒,有谁能够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此时她正被痛苦折磨得眼睛和心里一起流泪。

到了叶澜的家,我们俩半躺在她那张宽大的床上,叶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小晴,问你一个问题,你和劲雄多长时间有一次性生活?”

我愣了一下,心想,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瞬间,我又仿佛明白了一些什么,我说:“我们在这方面比较频,我们两个人的身体都比较好,只要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两天一次,有时候天天都有。”

“每次的质量怎么样?”她又问。

“我们俩在这方面配合得一直都很好,一般情况下,每次都有高潮。”

她听后把头往后一仰,闭上了眼睛,脸上出现了更加痛苦的表情,两行泪水也随之滚滚流下。

此时,我基本上确定了她和林强之间是在这方面出了问题。我说:“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难道你们在这方面不和谐?”

她苦笑一下:“岂只是不和谐,告诉你吧,我们现在在这方面基本上是停止状态。”

“怎么会这样?”她的话出乎我的预料。

“我和林强刚结婚那会还算可以。后来,我怀孕了,我们就减少了很多,当时我认为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孩子出生以后,他非但没有恢复到从前,反而越来越冷淡,经常是一两个月一次,每次没等我有什么反映,他已经完成了。后来,我们索性个住个的房间,什么时候他偶然想起来了,他会到我的房间来一次,同样是我还没有什么反映,他已经完成了。”

“他为什么会这样?他外没有女人?”我不解地问。

“如果他在外面有女人,我最起码还知道自己失败在什么地方,遗憾的是,他确实没有。”

“这就怪了,难道他有病?”

“他什么病也没有,他就是这种人,这种人世间少有,但是让我遇到一个。”叶澜一边说一边又流下了眼泪。

“这种生活会影响你们的感情的,他会不在乎?”

“他不是不在乎,他是意识不到。他认为这样很正常,他到处都说我们生活得如何如何地幸福。但是我的感觉就不同了,在我的心里,我们的爱情早就没了。至于感情吗,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不能说没有,我还是惦记他的,但这是一种亲情式的感情,不是来自于爱情的感情。我们的爱情在他的冷漠下已经一点一点化为了灰烬了。刚开始的时候,我总以为他太忙太累,总以为以后他会好的。后来,随着时间的遗失,我不在盼望了,不在期待了,我什么都看明白了,心也凉透了,对他,我已经麻木了。再后来,我从心里开始排斥他。到了现在,他就是改头换面,我也无法接受他了。我们之间彻底完了。在一起维持个家,维持个表面现象,都是给别人看的。”

叶澜打开床头柜,那出一个日记本递给我说:“你好好看看吧,你看看我是过的一种什么日子,你看看我豪华的别墅和汽车后面的生活是什么。”

我打开日记本,上面没有年月日,只有一段一段文字,很容易让人误认为是从哪本书上摘录下来的。

第一页写到:太阳又落山了,带走了它的光芒,也带走了我心里的那一丝可怜的希望。黑暗从远方来,包裹着我眼前的空间,也包裹着我心里的一点点空间。岁月又从我生命的历程中流走了一天,抽走了我一天的可怜的希望和热情。我问自己:我现在是什么?我的体

内已经枯竭,我仿佛是沙漠里的一棵枯树。

是的,我是枯树。我没有希望,我没有爱情,只能一天天枯萎下去,直到被时光化为灰烬。我正视了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第二页写到:很晚了,我怀揣一颗孤独的心回到了孤独的别墅,屋子里的空气像死去一样凝滞不动,我不情愿也不敢打开灯,我怕看到自己孤独的身影。多情的双人床嘲笑似的迎接着我,我不敢正视它。偌大的床我只占个边角,其余的部分都在孤独地空空荡荡,它不甘于寂寞的眼睛对我虎视眈眈。我怕了,我从心里发出了恐惧,我流着泪哀求它……

第三页写到:半夜里,我突然从梦中惊醒,梦境的温馨依然萦绕于我的脑际。我本能地伸出手,向身边摸去,空荡的床位像寒流一样驱赶着我体内的余温,身边并没有那个在梦境中爱我、呵护我的人,楼上却睡着正拴着我的青春的“木乃伊”。我的心猛地一沉,心情紧缩到极点,仿佛孤身一人深陷枯井里一般,顿时周身一片凄冷,绝望毫不客气地袭击着我的每一根神经,现实冷酷无情地驱赶着温暖的梦境,冰冷的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流淌下来,流向同样空荡的枕边。

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我从这种梦境中惊醒,流下了多少泪水。为了能再重温一次梦境中那种久违了的、我期盼已久的爱,我急忙擦拭泪水,紧闭双眼,尽量让思维减少到零,努力地去睡,试图回到那个带有真正爱情的梦境之中。但是,无论我怎么努力,现实都像一个怪物一样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使我无法入眠,无法重温那个给我带来幸福的梦,我更无法再控制那真诚的泪水。

我无可奈何地打开灯,起身来到梳妆台前,试图以容貌来安慰一下自己这颗冰冷的心。但是,对望镜中泪眼婆娑的自己,我惊呆了。我仿佛已经不认识了镜中的人。面对镜中满脸憔悴的那个妇人,我暗问自己,这是我吗?我的青春呢?我的美貌呢?我天真的笑容呢?岁月不应该让我现在就走向衰老,我的年纪并不大。我住着别墅,开着奔驰,享用着高档的化妆品,为什么?我比别的同龄女人要衰老?是楼上的那个人,是他布置的岁月的伤痕在我的脸上不但留下了忧郁和痛苦,还印下了淡淡的皱纹。

我就这样在期待的梦中度过自己一生吗?我在心里呐喊。楼上那个没有热血的人却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还津津有味地打着呼噜。我恨他,我恨这个腰缠万贯却从不懂得爱情的大老板——我名存实亡的丈夫。是他的任劳任怨是他的金钱吞没了我的梦想,诱惑我生活在死气沉沉之中,让我一次又一次放弃追求幸福的机会。我不明白,像他这种人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制造一个开头有爱结尾无情的婚姻?他自己不需要爱情,为什么还要拉着我作为他爱情的陪葬品?

他的呼噜打得越来越响,响声中掺杂着他日夜奔波的劳苦。我的恨被这复杂的呼噜声稀释着,使我刚下的决心又动摇了。我该怎么办呢?我左右为难。

这么多年,我就是这么过来的。他不在家的时候,我生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他回到家里的时候,我也被迫回到现实中,连闭起眼睛做个梦,享受一下梦中爱情的权利都没有。

最让我受不了的是每次从爱的梦境中惊醒时,现实的鞭子都会无情地抽打着我周身的每一块肌肤,使我疼痛难忍,一直痛到内心深处,仿佛千万根钢针一起刺向我的左右心房。每当这时,我就感到自己的灵魂已经被驱除体外,余下的躯壳已是伤痕累累,没有任何幻想、愿望、激情,更不要说想到明天、未来了。我体内拥有的是不尽的泪水,它带着我的绝望、我的悲伤一起流淌,撒在了我婚姻生活的轨迹上。很多时候,泪水流到了我的嘴里,我品尝着它的苦涩,就像品尝我苦涩的婚姻一样。

我就这样,一天一天的在梦境和现实中苦苦地挣扎着生活。

第四页写到:如果我是一个贫困山村的妇女,每天脸朝黄土背朝天,对于我现在的生活会感到很奢望;如果我是个为一日三餐发愁的下岗女工,对于我现在的生活会很满足;如果我是一个没有多少思想对生活得过且过的无知女性,我于我现在的生活会很习惯;如果我是个对感情很看得开,在婚外可以随便发展感情的女人,对于我现在的生活会很欣慰。可惜的是,这些我都不是。我是一个即实际又浪漫讲究生活质量很懂得爱情的女人。我痛苦,我的苦水已经肆意飞扬,我有些承受不了了。

第五页写到:上帝啊,请你好好查一查,我究竟做了什么坏事?为什么用这种办法来惩罚我?我扪心自问,我认为我是个善良的女人。我的父母给予我多情的性格,可命运却偏偏让我独守空床……

第六页写到:我要改变,我无法再这样无声无息地摧残自己了,我越来越感觉到,我的泪和我的血已经流到了一起,已经快流干了,我的身心憔悴得近乎枯竭,我的灵魂近乎脱离我的肉体,为了保住我的灵魂,我必须改变。

第七页写到:子夜的钟声又敲响了,一下,两下……一直到十二下,每一下都仿佛敲到了我的心房上,敲到了我感觉神经的发源地,敲到了我细胞核的深处,敲到了我灵魂的脆弱部分。我的全部身心在空荡的床上孤独寂寞地承受着这钟声的煎熬,神经里、细胞核里、灵魂里所有的痛苦血液一起流向心房,我的心在疼痛、在痉挛、在抽搐,从心房渗出的血液顺着泪腺通过眼睛向外释放着,释放着我的躯体装不下痛苦。我告诫自己,我不能再犹豫了,我一定要改变,否则,我的心灵、我的躯体、我的容颜都将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地衰老下去。一定要改变,在我的躯体和灵魂中还保留着我原始的一部分时。

我无法再看下去了,一阵阵幽怨凄婉通过她的心灵向我的身体里扑来,在我的体内不停地穿梭回荡,使我似乎也感觉到了眼泪和心血流到一起的痛苦。我的大脑神经麻木了,好像失去了知觉一般。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问些什么,我所有的灵气都被痛苦淹没了,但我最清楚的是:无论我说什么、问什么都是多余的,我不会用多余的语言来安慰她。这种生活是痛苦的,是一种外人看不见的埋藏在当事人心里的痛苦,任何安慰的语言对痛苦本身来说都是虚伪的,对叶澜也是不负责任的。

很长时间以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擦去泪水,睁开眼睛,说出了第一句话:“真的想好了?要改变吗?”

“改变,也许从今天就开始。”叶澜回答得很坚决。

“改变什么?是你还是家庭?”

“不知道。还没想到具体环节。”

“林强无药可救了吗?”

“在我们两个人,就爱情而言,我们两个人都无药可救了。现在我们两个都一样,但我不是原凶,我不是罪魁祸首。小晴,你记住我一句话:爱情是无法重新开始的。有些影视剧中编造一些失去了爱情可以重新开始的故事,纯粹属于扯淡,不是编剧没有经历过,就是根本不懂爱情。”

叶澜的日记让我非常清楚地了解并体会到她心灵深处沉重的痛苦,但是我无能为力,无论是她的爱情还是婚姻,都不是外界的力量可以起作用的。如果换了其它人,我或许还可以添加一些我的意见和看法,但是她是叶澜,她在这方面比我聪明百倍,她的性格,她的为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到了万不得已,不是到了忍无可忍,不是到了她实在撑不下去,不是到了心率衰竭的地步,她是不可能对任何人宣泄的。我心里很清楚,对于这个在外人的眼里,可以羡慕称颂的婚姻和家庭的前途命运,只能凭天由命了。

叶澜用血和泪写成的日记触动着我痛苦的心弦,使我终日心胸苦闷,使我无法再写那些激动的、上进的、充满活力的爱情故事,我只想替她诉说为她呐喊,于是我以《子夜钟声》为题,开始了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的创作。故事刚开头,我的脑海里便挤进来太多的像叶澜一样痛不欲生的呐喊者。我明白了,我书中的内容应该更加丰富多彩,我不是为一个呐喊者而写,我不仅是为女人呐喊,还有男人,所有这一类不幸的人。

叶澜在变,我的意识在变,我周围的很多人都在变。我想到的人在变,我没想到的人也在变。应该变的人在变,不应该变的人也在变。

最让我们难以接受的是大伟的变化。大伟因为爱上了一个女人,听了这个女人的谗言,和劲雄分了家。当初的千恩万谢,当初的永远忘不了,当初感激的泪水都因为一个女人占据了他的心被赶到了不需要记忆的历史中。他不顾一切地和劲雄分家了,分家时在利益上算得一清二楚。

事情是这样的:

雄伟公司有名促销小姐,名叫韩妙音。这位小姐神通广大,在促销方面有一套绝妙的招数,经她手签约买出多套楼房,为此,公司多次重奖她,并委以重任。但是韩妙音的心思并不在于此,而在劲雄身上。他有事没事找劲雄,常以各种名义争取和劲雄单独在一起。对于她的意图,劲雄早就有所察觉,心知肚明。但是,考虑到她为公司所做出的贡献,一直假装愚昧,没有太冷淡于她。一天,她借口有个大客户,把劲雄骗到了她的家中。进屋之后,劲雄感觉到了不对劲,她的家里就她一个人,根本没见到客户的影。劲雄欲转身离去,韩妙音说:“你不要着急,五分钟以后,客户就到。”说完之后,她急忙到她的卧室去了。五分钟后,他从卧室里走出来,身上只穿了一件极其透明的飘飘洒洒的晚礼服,身体的原滋原味暴露无遗,两个乳房和阴毛张开淫荡的笑脸向劲雄奔来。劲雄见事不妙,刚想则路而逃,她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并在最短的时间内扑到劲雄的身上搂住他说:“我已经爱了你很久很久,今天,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走……”劲雄见她紧抓不放,气急败坏中,用力一推,她摔倒在地板上,劲雄夺路而出。第二天,一向傲慢的韩妙音来到劲雄的办公室,大骂劲雄,她说:“你以为你是谁?比你有钱,比你有权势的男人我见的多了,他们谁也不敢慢待我,你竟然敢把我推倒在地板上,这个仇我一定要报,等着瞧吧,你的好日子不会有几天了……”

韩妙音辞职走了,劲雄并没有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但是,韩妙音说到做到,三个月后,大伟以投资期货为名,要求劲雄给他100万,劲雄不想冒风险,拒绝了大伟,大伟就此提出撤股。谁也不知道韩妙音是怎么和大伟搞到一起的,总之,大伟鬼迷心窍地爱上了她,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几十年的交情,十几年的同甘共苦,共同创业,在一个女人的蛊惑之下,在一周的时间里,劲雄和大伟彻底分开了。此时的大伟已经走火入魔了,所有亲朋好友的劝告,妻子女儿的苦口婆心,对大伟都不起任何作用。他完全忘记了当初的身无分文,忘记了当初的千恩万谢,忘记了当初发自肺腑的感激泪水。

雄伟公司因为两个创始人的分崩离析处于停滞状态。现有的成品房和现金归大伟所有,无人问津的海边大片地皮归劲雄所有。当初,劲雄以战略的眼光买下了这块地皮,本想公司发展壮大以后,在这里开发海滨花园别墅区,谁知道未等公司壮大,公司的创始人却提前解除了合作关系。

面对着大片荒野海岸,劲雄欲哭无泪。大伟的变故和绝情,在他的心上重重地扎了一刀,事业上的停滞,又给了他当头一棒,他完全被击倒了,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这是劲雄有生以来最长的一次来自精神的折磨。那段时间,我一直请假在家陪他。我太了解劲雄了,他是一个十分重感情的人,他对待大伟胜过一般的亲兄弟。实指望两个人相辅相成干出一番大事业,他做梦也没想到,大伟会因为一个女人,不顾多年的交情和对他的帮助、恩惠,不考虑他们亲手建立起来的公司的前途命运,不顾他徐劲雄的死活,依然决然地和他分家。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甚至对自己的能力也产生了怀疑。他认为他根本不适合经商,他的心地太善良,太感情用事。当初如果不乱发慈悲,不白白送给大伟30%的股份,也不会有今天的功败垂成。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几乎天天都坐在床边,和他谈心,开导他,给他讲我编写的故事,用我的爱情和爱心抚慰他心灵的伤口,鼓励他重新站起来,笑着面对生活。起初的十几天里,劲雄仿佛失去了一切动力,他的精神萎靡颓丧,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后来,他逐渐接受了我的乐观,甚至对大伟的做法也能理性地对待了。他的精神状态正在从谷底慢慢地回升。人的精神一旦从痛苦中复苏,七情六欲也会紧跟着浮出水面。在劲雄的精神和身体恢复活力的过程中,我们的爱情,特别是床上之爱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那段时间,事业的搁浅,朋友的离去,使我和劲雄之间更加深了相依为命的感觉,感情的纽带把我们两个联系得更加亲密无间。也许是为了加固我们的亲密无间,也许是为了释放一些我们体内的失落和伤感,我们不失时机地做爱,我们反复复习巩固、挖掘我们心中那本无字的性爱之书的精华部分。虽然我们在这方面经历的次数连我们自己都无法数清,但是,每次临阵之前,我都会不自然地产生几分担心、几分恐惧,每次的第一下亲密接触都会给我带来一丝微微的疼痛。也许是这份恐惧、这份疼痛使我们对情欲、对性、对对方的身体始终保持着新鲜的、神秘的、甚至是陌生的感觉;亦或许是那本我们久看不厌的无字的书,书中蕴藏着我们永远探索不完、研究不透、又深深吸引着我们的性的奥秘,才使我们的爱情坚不可摧,使我们的性爱永远保持着新婚时期新鲜和渴望。

就在劲雄困惑于家中正好一个月那天晚上,我们很早就上了床。经过一个月的休养,劲雄似乎恢复了完全的体力和精力。他说:“小晴,我的自我堕落到此为止,从明天开始,我要重打锣鼓另开张,我感到我梦中的海滨花园别墅正在对我望眼欲穿,我该像个男人了,挺起腰杆站起来,寻找合作伙伴,至少也要对得起那片海岸荒地,至少也得让它对我刮目相看。”我趴在他的胸脯上,用异样的目光注视他,用夸奖的语调说:“今天你非常特别,太男人太男人了,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他神秘地看了我一眼,学着我的强调说:“最想干什么呢?”我靠近他的耳边大声说:“和你做爱。”他把我拥在怀里,吻着我的眼睛说:“是现在吗?”

第三乐章

(3)

“我想现在,就是不知道你还需不需要我。”

“我当然需要了,尤其是现在,我还想在你这里多获得一些激情去开创我的事业呢!”

“这么说我还是有用处的?”

“你的用处可大了!难道你不知道吗?我对你的着迷已经迷到了骨髓里,我现在是一分一秒也离不开你了,尤其在床上。”

我依偎在他的怀里。心想,此时此刻,劲雄已经不需要任何鼓励和劝慰了。因为他是自己战胜了自己,自己站起来的。历经失败和坎坷之后新的希望、新的激情鼓动催促着我们的情欲,一种少有的对性的迫不及待的渴望和融为一体的需求使我们省却了很多热身运动,都想直接进入重要领地。

劲雄一边亲吻着我一边说:“小晴,问你一个问题。”

我想他一定又是拿我开心,就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问吧!”

“什么是爱情?”

我一听是这么正经的提问,立刻睁开了眼睛,趴在他的前胸上,认真地看着他说:“我想听听你的高见。”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爱,经历了几十年的人生,我的总结是:爱情=感情+性;爱情是一朵鲜花,感情是土壤,性是水分。对于爱情这朵鲜花来说,土壤和水分这两样东西都是必须的,缺一不可。如果缺乏土壤只有水分,那么这朵爱情的鲜花就会日渐奇形,它会逐渐失去色彩,最终变成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失去鲜花的本色;如果缺乏水分只有土壤,那么爱情这朵鲜花就会逐渐枯萎,逐渐失去活力失去鲜艳失去情调,最终变成一个没有生命的花的模型。总之一句话,以上两种结果都会造成爱情残缺不全,都不是真正的爱情。”

“哇!太精辟了!那你认为我们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我们的爱情当然是健康的,我们是土壤和水分都充足的一种,我们爱情的鲜花是鲜艳无比、绚丽多姿的。生活在这种爱情之中,我感到非常的甜蜜呀!”

“是啊!我们的爱情是健康的是完美的。可是我发现我们周围的很多人,他们的爱情就向你说的那样是残缺的是不健康的。这种残缺不全的爱情的直接受害者就是当事者双方,严重时还会应到家庭其他成员。”

“你说的很对,我们是幸运的。但是我们的幸运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也许我们两个人都太重感情,这么多年,我们从来没有慢待过我们的爱情,我们一直在精心陪护着我们的爱情之花,尤其是在性方面,可以这么说——我们都是在恰当的时候把对方的潜力完全开发出来的。其实对于大多数夫妻来说,在爱情方面并不缺少土壤而是缺乏水分。你想,当初不都是众里寻他(她)千百度,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牵着爱人的手走进婚礼殿堂的吗?怎么能说没有感情呢?可是,一旦走进了婚姻,很多人就懒惰了,懒惰到不愿意给爱情这朵鲜花浇一点水、施一点肥。长此下去,这朵花就枯萎了。当当事者感到不对劲的时候,想挽救都来不及了。有些人为了得到一时的心理和生理上的满足,便采取了饮鸩止渴的办法,所以就形成了现在这种社会风气——在婚外找情人成为普遍现象,而且还频繁地更换。我有一个朋友,从表面上看他的家庭很完美,妻子也很贤惠。有一天我们俩一起去洗澡,他看着我的下身开着玩笑说:‘大哥,你的阳具好雄伟呀!一次能对付几个小姐吧?’我也看着他的下身,觉得很奇怪,温度并没有使它有任何起色,一直耷拉着蜷缩在那里,我说:‘你那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对付小姐对付出病了吧?’他长叹了一声说:‘还真让你说对了。我老婆哪样都好,就是性欲太冷淡。我一直处于压抑状态,我很苦闷。后来,这种压抑和苦闷使我有些不顾一切了,于是我就和另外一个女人上了床。开始一段时间里,我很快乐也很满足,我的性压抑得到了释放。谁知好景不长,后来我从她那里传染上性病。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她是个三陪小姐。我害怕极了,从那之后我心理上就产生了障碍,现在连性功能都没了。’”

“你还有这样朋友?”

“你不要歧视他吗,他这个人并不坏。其实性和吃穿住行一样,都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现在我们只知道用法律用道德来维护婚姻,却不知道用提高婚姻的质量,提高爱情的质量,提高性生活的质量来完美生活。你想,如果让一个生理上完全健康的人和一个性欲极其冷淡的人相守一生,那么生活对这个健康人就道德吗?我认为不但不道德,而且很残忍,是压抑人性磨灭人性的一种残忍。再说了,法律和道德虽然可以约束表面的一些东西,却无法控制离婚。你想想,一个重新组合的新家庭的背后,会有多少人在痛苦在流泪,特别是尚未成年的孩子。不幸的婚姻给孩子带来的痛苦和伤害有时候是终生的,在特定环境下形成的某些性格恐怕在一生中都无法恢复完善扭曲的状态。”

“是应该大力提倡提高婚姻的质量了,尤其是现阶段,物质生活水平相对都提高了很多,我们更应该提倡提高性生活的质量,提高爱情的质量,提高婚姻的质量。”

“你为什么不为人类的进步做点贡献呢?”

“你是说我把我们成功的性生活经历写成教科书附在结婚证的后面?”

“不。你应该写成小说,把我们的人生经历都写进去,让更多人了解成功的爱情、成功的婚姻、成功的性生活对人生、对事业、对家庭都意味着什么。你要让所有的女人明白,高质量的爱情,高质量的性生活运用在男人的事业中,它的含义是什么!把你那本无字的书写出来把,它是美好的,它是至高无上的,社会发展到现在,我们不应该再虚伪了。”

“让我写这些,那就等于把我们的隐私公之于众,说不定有多少人会因此骂我的呢。再说了,那本书既然无字,就说明它的内涵是无法用文字能够表达清楚的,我们也只是挖掘并享用了它的一小部分美好,它的美妙应该是无穷无尽的。”

“如果能为人类的进步、为提高人们生活的质量做出一点贡献,我们的隐私公之于众也是值得的。如果有人因此骂你,我想他不是虚伪就是性无能,或者根本不懂得性爱的美好。有这样一句话,我认为说的很有道理,它就是:担当生前事,何计身后评。这句话最关键的一个词是——担当。如果你在你的一生中能把你对自己、对家庭、对社会的责任和义务都担当起来,并且做得很出色,那你就会永远问心无愧,又何必计较身后他人对你的评论呢!至于那本无字的书,它的美妙的确是无穷的,是用语言无法描述清楚的,但是至少我们享受到了其中的一部分,你把这部分写出来,已经很美好了。”

“那好,明天我就开始动笔。不过,今天晚上可要辛苦你了,我想重温一下我们十来年的性爱。”

“好啊!我积极配合。从哪里开始?”

“当然从我们第一次的无知开始。”

“第一次的无知已经不存在了,我们现在只剩下了妙趣横生和美味无穷。你应该说从原始的姿势开始。”

“好吧,那就从原始的姿势开始吧!”

这个晚上,我们间断的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从原始男上女下的姿势一直到我们最近的标新立异,一共尝试了十多种性交姿势。每一种姿势由于体位的不同都给我们带来了不同的刺激、不同的快感、不同的体会。我们一次又一次领略分享性高潮引导我们进入的不同的神秘的爱情胜地——我心中那个美妙仙镜的多个景点。这个晚上,劲雄出奇地勇猛,我的紧缩也分外明显,胜过了以往任何次的炉火纯青。那本无字的书中的遥遥盲点又向我们眨起了诡秘的双眼,好像在说:你还年轻,不要太骄傲啊!我很神秘,也很高深,完全掌握我,你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呢!

叶澜的确在变,她没有改变她的婚姻,她改变了她自己。她空洞的情感世界里正在欢迎着另外一个人的诞生。

也许是她的生意圈内没有她喜欢的人;也许他考虑到林强的面子,不想在熟人堆里搞得沸沸扬扬,她选择了网上交友。在网上,她遇到了一位知己。他们很谈得来,彼此都有一见钟情,相识恨晚的感觉。由于是在网上,他们各自都多了一份戒心,长达三个月的交谈中

,彼此谁都不问对方的真实身份和联系电话。他们一直在谈:谈生活,谈爱好,谈感情,谈性,谈子女,谈家庭,彼此都有把对方了解到山穷水尽的欲望。心理的表白都是真实的,姓名工作和家庭地址都是假的。

三个月后,叶澜突然找我,说有要事相商。我急忙放下手中的迫在眉睫,赶赴她的十万火急。

叶澜兴致勃勃地说:“今晚,夜伴孤云很可能提出要求和我见面。也许是缘分,我的家庭状况和他的几乎一样。我的丈夫是个“冷血动物”,他的老婆是个“木制奇人”;我有个女儿,他有个儿子;我被情所困又不忍心丢下埋头于事业的丈夫,他为性所扰又无力抛弃操持家务照顾老小的妻子;我子夜钟声孤独落泪,他夜伴孤云唉声叹气。”

“为什么称他老婆为木制奇人?”我有些不解。

“这么跟你说吧:如果林强和他老婆组成一个家庭,可谓志同道合,天下无双。据他说,他老婆天生丽质,才学出众。但是天公不作美,赋予她才貌双全之后,却制约了她的性欲。他们刚结婚时,她还稍有“性”趣,但很少出声。当时,他缺少性知识,以为这很正常。后来,她怀孕了,常以各种借口拒绝他的侵犯,他为了孩子忍耐了。孩子出生以后,他以为他们可以重归于好,可是,他错了,这个时候,对性,她已经到了厌倦的程度。为了履行妻子的义务,她规定他每个月两次,就是这两次,她也希望速战速决。后来,他实在忍不住了,他如饥似渴,他延长了逸乐时间,她感到索然无味,在他的风驰电掣般的操作中,她竟然鼾然入梦。他被完全冷淡了,为了回避性欲,他们分居了。再后来,他逐渐地不爱她的身体了。在他心里,她只是他结婚证上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和他一起过日子的人。”

他们约定的时间到了,叶澜打开计算机,夜伴孤云准时出现。果然不出叶澜所料,简单地问好之后,夜伴孤云说:这几天,我有一种强烈的想和你见面的冲动,我有些控制不住了,我很想和你见面,就在今天。你呢?是否和我的想法一样?

子夜钟声:我也很想。但是今天不行,我没有准备,明天怎么样?

夜伴孤云:好,就明天。时间和地点你定。

子夜钟声:明晚六点,海滨公园门口怎么样?

夜伴孤云:一言为定。

子夜钟声:留个联系电话吧。

夜伴孤云:1364498966xx

叶澜刚要输入她自己的手机号,我急忙制止:“等等,1364498966xx,这个号码怎么这么熟悉?”

叶澜的手依然在键盘上蠢蠢欲动,我迅速地翻阅着我的电话号码本。我惊愕了:“是他?”

“谁?”叶澜也和我一样惊愕。

瞬间,仿佛一阵狂风袭击着我的胸腔,我从惊愕转为沉痛,我的声调也跟着痛苦起来:“高井河。”

“不会吧,你没看错?”

“没有,我反复对照了好几遍”

叶澜的热情消失了,掩埋在巨大的失落和痛苦之中,那双手也从键盘上无力地滑落了下来。她站起来,踉跄着走到床前,沉沉地躺了下去。他说:“你告诉他,不见面了。”

“就这么完了,要不要探探他的心理?”

“你随便吧。”

我坐到了机器前,眼前布满了叶澜的失落和秀辉终日忙碌的身影,我仿佛看到了秀辉那双单纯的大眼睛正在恳求我。我说:我是子夜钟声最好的朋友。她已经被痛苦折磨得遍体鳞伤了,我希望你无论以何种朋友出现,都要对他坦诚相待。

夜伴孤云:我会的。如果你对我这个人不放心,你可以陪着她来和我见面。我想,当你见到我这个人的时候,你就会相信我了。

我:好。既然如此,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必须如实回答,行吗?

夜伴孤云:你请讲。

我:你为什么上网聊天交朋友?

夜伴孤云:我情感寂寞。

我:和子夜钟声聊了这么久,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夜伴孤云:要她做我的情人。

我:在网上,你有多少这样的情人?你又和其中的几个已经见面了?

夜伴孤云:只有她一个,我从未和任何人见过面。

我:你为什么要找情人?

夜伴孤云:我需要。

我:是精神上的需要还是肉体的需要?

夜伴孤云:都需要。

我:你的夫人呢?你不爱她吗?

夜伴孤云:已经不爱了,我对她只有感激。

我:你对她没有感情?

夜伴孤云:不能说没有,但是,那是来自于亲情的感情,不是来自于爱情的感情。

我:当初你爱她吗?

夜伴孤云:爱,非常爱。当初她是我心中的公主。

我:从什么时候不爱的?

夜伴孤云:从她拒绝我的身体之后,一点一点地不爱了。

我:为什么不离婚?

夜伴孤云:我做不到,我的良心不允许我那么做。作为女人,她的优点是一般女人比不上的,她的缺点也是一般女人比不上的,但是,她缺点的本质是来源于生理,不是来源于品质。

我:你这么做不怕伤她的心吗?

夜伴孤云: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忍受不了了。我是个血气方钢的男人,我已经过了很多年伴云独眠的日子。我的心理上、我的生理上正在成倍地衰老,再这么下去,我就枉做一回人,枉到人世来一次。

为了秀辉,也是为了让他说出更多的心里话,我决定奚落他一番。

我:依我看,你的夫人未必是你说的那种人,你也很有可能是个花花公子。

夜伴孤云:随你怎么说,我是个男人,是个正常的还算年轻的男人。

我:让我描述一下你的形象好吗?

夜伴孤云:好啊!

我:你听好。

夜伴孤云:我洗耳恭听。

我:你瞪着一双绿油油的发着幽暗光芒的淫秽的小眼睛,

我:整天穿梭于大街小巷和宾馆酒店之中,

我:双眼贼溜溜地专门盯着妙龄女郎身体的神秘部位,

我:一旦目标出现,

我:你就像一只发情的鸟一样,抖动着浑身的每一根汗毛,

我:你的兽欲充斥添满你身体里的淫欲细胞,

我:以至于你下身的某个部位“肃然起敬”。

夜伴孤云:你是谁,为何如此出言不逊?

我:耐心点。请注意文明礼貌,让我把话讲完。

我:你丑恶的体态成为公众的笑柄,

我:你迫不及待地有的放矢,

我:“乱世飞渡”之后,回到家里你永远说“疲软”,

我:你无颜面对家中那个终日操劳的妻子。

我:你生理上得到满足以后,你又在寻求心理上的刺激,

我:你选择了上网,

我:以可怜兮兮的尊容出现在情感痛苦的女人世界里,

我:骗取她们的无依无靠。

我:我描述的对吗?亲爱的先生。

夜伴孤云:你太过分了。我可以肯定,你是个不懂感情、不懂男人的女人。子夜钟声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夜伴孤云:我问你,你有丈夫吗?

我:当然有。

夜伴孤云:你懂他吗?

我:很懂。

夜伴孤云:我问你,如果你规定了每个月你的丈夫只能和你共欢两次,每次不能超过二十分钟;如果他贪婪一点,你便进入梦乡。你的无声、你的鼾声、你的二十分钟、你的每月两次,他还能对你念念不忘吗?

我被问住了,我无言以对。只好说:继续讲。

夜伴孤云:我再告诉你,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十年了。十年中,我的精神早已越轨,但我还是努力控制着我的身体不越轨,希望她能改变。后来,我发现,我不但改变不了她,她反而改变了我。我被她改变了,我变得不再喜欢她的身体,我不再爱她了。

我:所以你想寻求一份婚外的感情寄托?

夜伴孤云:是的。一个三十几岁,身体健壮的男人,难道你叫他就那样困守愁城一辈子?你想想,那可能吗?

我被他说服了。我开始同情他、理解他,我的心上又多了一份疼痛。我告诉他,子夜钟声不能和他见面。他问为什么?我说:你的手机号码都是他背运的数字。他马上警觉:你是?我这个手机号只有几个人知道。你是?

我告诉他我是从南方来的。他松了一口气。

在新世纪的曙光里,叶澜去了澳洲,在那里她遇到了知己。后来,她来电话告诉我说:一个真正懂得爱情的人,是无法满足于婚外恋的。我明白了,她要和林强离婚,她要追求新的幸福。按理说,我应该祝福她,但当我一想到她新的幸福的下面要埋葬一个家庭时,我又说不出来任何祝福的话。高井河在外面有了女人,一个比他大三岁离了婚的单身女人。高井河许诺会照顾她一辈子,她也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份见不得天日的爱情。秀辉还像以前一样,细心地照顾老人和孩子,细心地干工作,细心地支持高井河事业。我的《子夜钟声》出版

以后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并被改编成了电视剧。劲雄和香港一家很有实力的房地产公司共同开发完成了海滨那块荒地。昔日荒凉的海岸变成了风光旖旎的海滨公园,料峭的荒山变成了风景优美造型美观的别墅区。我们的家也顺理成章地般到了那里。

乔迁新居的那天晚上,在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在辉煌的灯光下,二姨和儿子在看电视,我在弹钢琴,劲雄一直在我的身边听。

钢筋和混凝土构建的别墅,无论它的建筑如何地至高无上,他的装修如何地高档豪华,它都是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住进了人,带来了欢笑,带来了感情,带来了鲜花,带来了音乐,带来了爱情。这个物体变了,变得有了灵气,变得浪漫了。

劲雄抚摸着我的双肩,对我耳语: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们该回卧室了。我会意地站了起来,和他一起手拉着手走在新鲜的楼梯上,楼上卧室里那张崭新的床正在眨着诡秘的眼睛兴高采烈地迎接着我们,那本无字的书正在不失时机地向我们显示着它的神秘莫测。过去的、未来的、现在的生活使我们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拥抱对方,拥抱我们的爱情,拥抱生活,拥抱我们心灵的日记,拥抱那本无字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