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讲述着被冰冷器械撞击着的那绝望的感觉。
�虹说就在那样的时刻她仍旧在期盼。她是多么盼望着有人能来阻止她。阻止这绝望的疼痛。但是没有。她被抛弃了。被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惊恐和胆怯,抛弃。是的那个男人没有来。他甚至不知道虹是怎样羞辱地走进了那个残忍的世界。像屠宰场一样的。喊叫,还有生命被泯灭的那种悄然无声。
�是的没有人来阻止虹。那是虹自己的决定,男人不知道。但是有一个决定是他自己作出的,那就是他将不会对这个孩子负任何责任哪怕是道义上的。他寄希望于孩子做掉之后他们还会和好如初。他梦想着有一天他一定要把虹接到美国。他不知道对虹来说没有了孩子,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关系结束了。不再能和好如初也不再有梦想的一天。一切都没有了,就像那片偏偏落在水中的枯叶。
�虹讲述自己的故事却仿佛故事中的女人不是自己。但讲到凄惨之处,她便不禁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于是彼尔暗暗发誓,宣称他绝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男人这点请虹一定放心。
�虹说她已经感觉到了。她知道她再也不会看到那种男人惊恐的目光了。她相信无论遇到什么,彼尔都不会退缩。
�尽管已是很深的秋季。
�尽管流水已不再发出潺潺的响声尽管那音乐般的水声正在悄然逝去。
�几乎是在同一个地方同样的事情开始了。一个怎样的轮回。先是相互之间那么深情的注视的目光。然后接吻。再然后事物便向着它本该行进的那个方向顺畅地发展了下去。
�几乎是在同一个地方同一棵高高的白杨树下。只是这时候他们都已经不是初恋情人(同样的故事在这里却只是一种变奏)。他们已然各自有过丰富的经验和体会,甚至更复杂,因为他们即或相爱,他们也都同时在和别的男人和女人发生着情感上或者欲望中的深深浅浅的关系。
�彼尔的大手轻车熟路地摸到了虹的胸膛和小腹(他当然无法摸出那里正孕育着的教授的孩子)。那是一切男人都想触摸的地方,那欲望的起源欢乐的终点而伴随着的,却是彼尔在虹的耳边的喋喋不休。彼尔说你再不会有那样的伤痛了,让我来做你孩子的父亲。
甚至我可以做很多年前被你做掉的那个孩子的父亲,我愿意为你做你所有孩子的父亲,那个永恒的父亲。
�虹满含热泪拼命亲吻着彼尔的脸。她的感动的泪水浸湿了彼尔因为欲望而涨红的脸庞。
�是的你不会再有那样的伤痛了。记住我就是你孩子的父亲,那个唯一的父亲。
相信我永远不会做逃兵的,我有坚定的信念我是个责任心很强的男人,我爱你。
�然后虹的身体就开始上下起伏左右扭动。她忽然睁开眼睛的时候,竟又看到了一片硕大的正在翩翩飞舞的黄叶从她眼前掠过。她立刻想在这一刻她该许一个什么愿呢?在彼尔的那么信誓旦旦的保证中?
�彼尔说他从来视财富为粪土,可是除了财富他却一无所有。他又说,即或一无所有但我却知道我是个男人。一个男人自然就要履行男人的全部道义和责任。对他来说没有选择,这是一个男人必须坚守的原�则……��然后彼尔就不说了,因为他作为一个男人的高潮正在疯狂到来。
�那时候也刚好夕阳西下。
�于是虹在无限的感伤中以她的喘息和欢乐,应答了彼尔的诺言。
�慢慢地一切寂静。在温暖的秋季,唯有男人和女人的身体在慢慢平息。
�然而就是在身体中装满了彼尔的欲望时,虹也没有忘记想到西江。不过她不是想外省的那个暴风雨的夜晚,不是想西江是怎样的激情澎湃,而是,这下西江终于可以轻松了。然后她便轻轻抚摸着彼尔大汗淋漓的肌肤,亲吻着他潮湿的脸颊。是的西江从此再不必为一个孩子的到来而忧心忡忡了,尽管,西江对那个孩子乃至于眼下正在发生的这一切,根本就无从知晓。
��重复:被否定的主题。
�虹在金色的阳光下抬起头。她的披散的头发便也被阳光染得一片金黄。她仿佛忽然听到了长笛的音响。就像又回到了某个旧时光阴。那个曾经被长笛引发的美丽瞬间。
�是的,长笛。那是虹最喜欢也最热衷的一种乐器。那呜呜咽咽的哭泣一般的。
仿佛弯月正穿过云层。
�在凄婉的旋律中还伴随着演奏者急促的喘息声。这也是让虹激动不已的,她明明知道那不是在做爱,而只是在用气息诉说。
�在低音区长笛听起来总是“沉闷而冷漠”的。但在高音区,长笛的音色便是“激昂而璀璨”的了。
�虹记得她确实听到过Lampal(被翻译为兰波,或者朗帕尔)的演奏。那是一张兰波(当年他们就叫他兰波)的唱片。黑色的。在很好的音响中。所以如泣如诉,还有兰波清晰的喘息。那是让生命换气。那时候虹曾经被兰波那么忧伤的乐曲所迷惘。她一直觉得那不是兰波在演奏,就是做爱。
�于是她建议所有恋爱中的男女都去听兰波。那做爱一般的长笛曲。
�没有日落咖啡也行,哪怕没有秋季,只要有兰波。
�通常在第四乐章中应该重复主题。
�但什么是主题呢?
�男人的恐惧?
�那个魔术一般的炫目的法国王朝?
�还是�秋天死于冬季?
��所以,无主题。
�虹终于幸福地怀上了儿子,并为她的儿子幸运地找到了父亲。但是在那个幽静的林间小屋里,她却依然沉浸在与导师西江的那没有尽头的爱情中。
�虹不管这对于彼尔来说是不是公平。因为即使她能够在彼尔那里找到温暖,却不能在他的身边感受激情。然而虹又是一个需要激情的女人,她宁可在热烈中燃烧化为灰烬,也不愿在平庸的温情中度过一生。所以她又回到林间小屋。在这里和教授任凭欲望差遣。
�不过从此没有了负担。西江将永远不会知道他有了一个不该有的孩子,他也就永远不会为此而埋怨虹进而离开虹了。从此西江将永远被虹青春的身体所迷恋,但却又永远不用为随之到来的各种麻烦所苦恼。
�虹就这么聪明地把情感生活和家庭生活成功地分割了开来。从此她便可以游刃有余地和这两个男人分头做爱了。这样的做爱给虹带来了双重的感受,那就是既能够在彼尔身边享受婚姻的形式,又能在教授那里感受爱情的真谛。
�虹是在林间小屋的西窗下被那片金色阳光照耀的。那时候西江已经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欣赏着窗边那个赤身裸体的虹。那时候虹的身体还没有丝毫改变,她只是偶尔会在黄昏时分感到恶心。那一刻在金色阳光下的虹确实姣好,以至于西江的脑海里再度闪过了一定要离婚的念头。那一刻他多么想把这个油画一般的女人永远地占为己有。他已经越来越不能忍受只在黄昏和虹在这里幽会了。他也不再能忍受每次做过之后就要匆匆起身离去,不,他要永远把这个年轻的女人抱在怀中,他要和她一道睡觉从夜晚到黎明……
�一切在自然而然中按部就班地行进着。
�那时候,西江并不知道虹的腹中已经有了孩子,而孩子也已经有了父亲。
�窗外夕阳的金色越来越暗淡,当黑暗不得不降临,西江也就不得不挣脱虹的缠绵。
�西江说,我一定要走,今晚青冈回家。
�于是虹就将她丰满的乳房推向西江眼前,你难道不觉得有什么变化吗?�西江敷衍地亲吻虹的乳房。说,我喜欢。不过我真的要走了,今早青冈打来电话,她乘坐的飞机恐怕已经到了。
�很疼。肿胀着。沉甸甸的。你难道不觉得吗?你在想青冈?
�是的我没有去机场接她,但至少她回来的时候我该在家吧?
�你是不是一想到青冈就会想起你们之间的那些……
�什么?
�那些因为熟悉而麻木进而陌生的一切?
�婚姻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西江说,你放开我,让我走吧,我们明天不是还会在教研室见面吗?
�告诉我究竟什么才能使婚姻破裂?
�西江系上了衬衣的纽扣却又被虹解开。
�说呀,是因为忍无可忍?还是荒疏冷漠?
�西江重新系上衬衣的纽扣,却又再度被虹固执地解开。
�回答我呀,是因为力不从心?还是移情别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