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暗箱

左岸猜的没错,权磊的确在忙上市的事。

吕副省长原定下午一点来公司参观,估计最多也就两个小时,把他送走再收收尾,6点之前怎么也能结束,不会影响和左岸看《天鹅湖》。可临近中午,吕副省长的秘书打电话来,说那边事没完,参观改在下午4点。权磊当时就预感到,晚上可能要放左岸的鸽子,既内疚又不舍,但别无选择,毕竟迎接吕副省长的事是大,关系到公司能否上市,好在左岸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以后再向她解释吧。

权磊一大早就赶到公司,安排接待事宜。先锋大厦门前,悬挂着巨幅标语,两边竖起高耸的栏杆,上面挂满了彩色气球,一副欣欣向荣、欢乐祥和的节日气氛。公司领导、工作人员全部西装领带,列成方队,在楼前恭候。一线工人统一着蓝色工作装,白色工作鞋,在生产车间照常工作。因吕副省长不让张扬,所以没通知媒体,但还是请了乐队和摄影师,拍下这别有意义的宝贵镜头。

一切就绪,就等着吕副省长这股东风了。

四点一刻,吕副省长的身影出现在先锋大厦,一同前来的还有市长林碧天。于是呼,鼓号齐鸣,气球升空,场面十分热闹。热闹闹中,权磊将两位贵宾及随行人员迎进三楼会议室,先简单介绍一下公司概况,随后转入重点-先锋芯片的开发及研制情况,接下去就开始参观。

参观日程分为两项,一是公司的核心部门科研所,二是公司实体-电脑生产厂,重点是芯片试制车间。这是公司最打人的两样武器。先参观科研所,走马观花,用了不到十分钟。权磊把重头戏安排在后面。上次在保税区和林碧天见面,早已看出他对芯片项目感兴趣。这也不难理解,林碧天在政治上相当有抱负,一心想做出点业绩来。但蓝城只是一个中型城市,不比北京、上海、广州这些大城市,在全国能排到前面的,除了海岸线比较长(蓝城是一个半岛,三面环海),但这是上帝的恩赐,而非他这位市长的功劳。林碧天自上任起,就暗下决心,要在执政期打造几样象样的作品,做为自己的资本,将他送入政治生涯的另一高峰。为此,可谓鞠躬尽瘁,时常工作到深夜。据说,政府办公厅及各委办局一把手,从不敢在午夜之前睡觉,手机持开机状态,随时听候市长召唤。林碧天有夜里工作的习惯,深更半夜召开会议,在他也不是什么新闻。年纪轻的倒也罢了,有几位年纪大的领导,身体就有些吃不消,私下里常抱怨,叫苦连天。

当然,怨言归怨言,在政府大院,上上下下对林碧天还是相当敬重。毕竟,像他这样劳其筋骨、一心为城市发展的父母官普天下也不是很多,虽然工作方式霸道了点儿,但谁又能十全十美呢!

果然如权磊如料,一行人来到芯片试制车间,参观人员要套上经过高温消毒过的鞋套,权磊弯身要帮林碧天,他已经动作麻利地套上了。指指旁边的吕副省长对权磊道:“你去帮他老人家吧。”

权磊往那边瞧瞧,站着没动。吕副省长由姚明远陪着,他负责林碧天。整个参观过程,权磊寸步不离,紧跟其后,一边参观,一边介绍。林碧天听的十分认真,不时提些问题。目前芯片研制进行到什么程度了?与世界先进水平差距有多大?什么时候正式投产?生产规模是多少?成本有没有准确核算过?一旦投放市场有没有竞争力?权磊一一做答。本来预计参观20分钟,实际时间比原来多一倍。

参观完,一行人回到会议室,进行最后一项-领导提词。桌上已准备好宣纸和笔墨。由于黑子事先做了工作,吕副省长是有备而来,所以权磊一提议,他稍微推辞一下,就走到桌前,提笔写下“先锋人做先锋事,共创未来”几个大字,众人一致喝好。权磊又请林碧天提词,他一摆手回绝了。权磊再三恳请,他都果断拒绝,最后只好作罢。

整个过程,除了少了一幅林碧天的提词,其它都按计划圆满完成。只是在快结束时,添了一个小插曲。权磊的办公室和会议室紧挨着,中间有一道侧门,把两个房间连在一起。就在权磊请林碧天提词的当儿,吕副省长的秘书接了个电话,听了会儿就把电话递给吕副省长,姚明远眼明手快,怕当着众人讲话不方便,急忙打开那扇侧门,把吕副省长让到权磊办公室。

吕副省长接完电话,从里面出来,冲姚明远笑了笑。

“老姚,这是你的办公室吧。不错呀,我看里面挂了一副沈鹏的字。”

姚明远一指权磊:“是权总办公室,他很喜欢书法,没看见您刚才提的字他像得了宝贝似的,您这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得跑去找人裱了挂上。”

吕副省长一摆手:“哎,我的字不行,没人家的好,沈鹏可是大书法家。”

姚明远冲权磊使了个眼色,权磊心领神会,急忙上前道:“吕副省长也喜欢沈鹏的字,今天我算是遇到知音了,所以一定要把这副字给您,以表心意。”

吕副省长又摆了下手:“这不好吧,这不是夺人所爱吗。”

权磊看着他,言词恳切地道:“吕副省长,古人云,千金易求,知音难觅。伯牙为了钟子期摔断古琴,从此不再抚弦弹奏。我没他那么大才华,但心情是一样的,请您一定收下。”不容吕副省长再说什么,权磊已快步过去,把那幅字从墙上摘下来,卷成一团,塞到吕副省长秘书手中。

其实,权磊事先已备好礼物,他知道吕副省长喜欢古玩字画,特意托人搞到一幅齐白石的画,又照黑子的意思,把30万的股份划到他姑妈名下。按说礼物不薄,没想到又搭上一幅字。权磊不是心疼钱,是心疼左岸送给自己的这份厚礼从此无缘相见,不禁有些后悔,当初不该挂在办公室,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给林碧天的礼物是一个铜制的芯片模型,林碧天开始有些警觉,想要推辞,打开一看,如释重负,当即收下了。

至此,权磊筹划了两个月的省、市领导先锋之行,圆满结束。惟一的遗憾,是错失了与左岸共赏《天鹅湖》的机会,还有她送的那幅沈鹏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