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乡的事闹大了,是周诗万所始料不及的。本以为工于心计的陈树明可以将此事处理得妥当,没成想却被罗阳捅出一个天大的窟窿来。陈树明失算就失算在,原以为凭罗阳在市里凶煞一般的作风和名气,足以慑服王氏兄弟;哪里想到交通乡的那些土包子却根本不吃这一套。
罗阳他们几个在周诗万的办公室里听候主子的训斥。周诗万脸色铁青,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罗阳、陈树明和马卫东站在一旁,耷拉着脑袋。
周诗万犀利的目光从几人脸上扫过,他沉声冷哼道:“这么大的事,你们擅作主张,现在怎么收场?”
罗阳看看马卫东,又看看陈树明,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该由谁来担这个责任,是明摆着的。罗阳从马、陈二人的沉默中读懂了这层意思,他咬咬牙,对周诗万说:“万哥,这件事是我要做的,要怪只能怪我。”
周诗万听了,却温和地说:“你刚到公司,有些事不懂。”然后他转过头训斥马卫东道:“你呐?你也不懂吗?”
马卫东蔫了,不敢作答。
“万哥,这未必不是件好事,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看看,我们不是好惹的!”陈树明以他的方式劝道。
马卫东也赶紧附和说:“那伙人太狂,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叫你管点事你就管成这个样子,还有脸说!”周诗万厉声斥骂着马卫东。
马卫东吓得连眼都不敢抬。
周诗万平静了一下,面带忧虑地说:“这件事闹得太大,公安局不会轻易罢休……”
“万哥,你放心,如果公安局查出来,一切后果由我担着,绝不拖累万哥!”罗阳连忙说。
罗阳的仗义倒真是让周诗万有几分感动,他果断地安慰罗阳说:“别说那些没用的。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去投案的。”他略一沉吟,又说:“这样,你先去外地,等我把这事摆平了,能回来再回来。”
罗阳感激涕零地说:“万哥,日后我一定报答你的恩德!”
“你我是兄弟,不讲这个。何况你也是为了公司才闹出事的。只要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一根汗毛。”周诗万很有气魄地保证着。
罗阳望着周诗万,目光里透着信任和敬佩。他哪里知道,周诗万之所以这样表白,与其说是为了保护罗阳,倒不如说是为了保护周诗万他自己。其实真正让周诗万有所顾虑的是,如果罗阳落到了警方手里,就怕万一罗阳禁不起审讯泄露了自己的老底儿。罗阳虽说是道上有名的江洲第一杀手,可他到底还不满20岁呀。
周诗万的顺水人情做得漂亮,从此罗阳就成了他手下的又一条忠实走狗。
此时,萧文带着警员正包围了罗阳的家。
萧文轻轻推院门,院门开了,萧文一愣,还是进去了。院子里空无一人。屋门关着。
“罗阳,我是萧文!”他叫着。
屋里没人回答。
常闯带着其他队员掩至院门边,关切地注视着院子里。
萧文向屋子走去。走到屋门边,他又喊了一声:“罗阳,我是萧文!”
还是没人应答。萧文推门,门开了。萧文走了进去,他扫视四周,查看着各个房间,屋里看上去好几天没人住过了。
看来是扑了个空。
当晚,梅莉正在家里睡觉,突然被剧烈的敲门声惊醒了。她问着“谁呀”走过去开门,只听门外有个熟悉的声音答道“我是萧文”。梅莉的心猛地狂跳起来,她边猜测着萧文此来的用意边打开了门。没想到门开处,一群警察不由分说冲了进来。
“罗阳在你这儿吗?”萧文严肃而急切地问梅莉。
“不在。我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梅莉有点儿懵了。
“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萧文追问着。
梅莉摇摇头。
这时梅英听到动静从自己房中走出,他正好听见了萧文的问话,就反问道:“罗阳他怎么了?”
萧文一见梅英,立即撇开梅莉,问梅英说:“你知不知道他最近在干什么?”
梅英说本来他们想一起办个批发部,都说好了,可后来罗阳又变了卦。萧文问为什么。
梅英为保护朋友只说搞不清楚。
这时,常闯他们从各个房间出来,纷纷向萧文摇摇头。罗阳确实没有躲在梅英这儿。
告辞的时候,萧文特意对梅莉说:“对不起,打扰你们休息了。”然后不待梅莉答话转身走了。
梅莉看着萧文离去的背影,品味着萧文克制而冷漠的态度。楼道里的灯,就像梅莉的心绪,渐渐地,彻底黑了下去。
罗阳从江洲市突然间失踪了。能去的地方萧文他们都去过了,可还是不见罗阳的踪迹。
越是这样,萧文就越觉得蹊跷。照理说罗阳若是慌忙逃离江洲,怎么说也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的,没有道理做得这样无懈可击,眼下的情况,倒像是经过事先安排的,好像罗阳出手前早有计划在先似的。可罗阳与王家兄弟素无瓜葛,难道此次是受人之托才下手的吗?顺着这个思路,萧文决定找周诗万摸摸底,因为周诗万以及江南公司,正是王家兄弟之死的最大的受益者。
可当萧文带着人来到江南公司的时候,却被告知周诗万碰巧出差了。
萧文哪里知道,此时,周诗万的大奔正在省城的街道上行驶着,同车的还有罗阳。
在一家名叫豪海的餐饮娱乐公司门口,大奔停了下来。周诗万和罗阳从车中走出进了公司大门。
郑海带着一班兄弟站在大堂里。此时的郑海早已是今非昔比,俨然已经成为省城的一个大人物。此刻,他一身发哥的打扮,率领着手下等候着大哥周诗万。
周诗万刚进门,郑海带着手下迎上来。
“万哥!”郑海叫道。
周诗万愣了一下,他确实没认出眼前的郑海来,“小海?”他难以置信地问。
郑海摘下墨镜,再一次叫道:“万哥!”
两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
进了郑海有一面监视屏墙的办公室,周诗万被这里的豪华气派惊呆了。
周诗万还在发愣的当口,郑海深有感触地说:“还记得你跟我说的话吗?你告诉我条条大道通罗马,可对我们来说,只走一条道,那一定是条死路……”
“可我从没教你这样张扬!”周诗万打断了他。
郑海苦笑道:“你以为我喜欢张扬?我是没办法呀!我不装修豪作一点,就没人跟我做生意;我不穿得像样一点,就没有兄弟跟我!这帮王八蛋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非说我不这样打扮就不像个大哥!”
可郑海的做派还是令周诗万隐隐地不安。本来这次来省城,就是为了把罗阳暂时托付给自己最信得过的人。现在看来,郑海果然在省城混出了大大的名堂,但周诗万断定郑海的钱绝不是正道得来的,如此这般张扬,岂不是很容易招惹事端吗?可眼下的情形,毕竟不容周诗万多想,郑海肯开口同意收留罗阳这个“江洲第一杀手”,周诗万就很感激他顾念旧日兄弟之情了。
等两人谈完,郑海手下的大马崽龙辉把罗阳带了进来。
周诗万嘱咐说:“罗阳,你在省城,一切听海哥安排。”
郑海一见罗阳,非常诧异地说:“你就是罗阳?号称江州第一杀手?真看不出来!”
“浪得虚名。”罗阳应道。
郑海拍拍龙辉,对罗阳又说:“你以后跟着龙辉就行了,吃住行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都由他负责。”
罗阳连忙谢过。
告别时,周诗万又嘱咐罗阳,要他以后多注意言谈举止,尤其是尽量不要抛头露面,更不能随意开枪打人,周诗万还说省城比不得咱们江州,凡事要多长几个心眼,一定要注意安全。
“万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万哥的恩情,罗阳没齿不忘!你放心,我一定记住你的话,不给你丢脸!”罗阳感激地赌咒发誓。
“那我就放心了!”
“如果江洲有什么事需要我,你召唤一声,我立刻就回去!”
“那是当然,万哥我有难题,不靠你们这帮弟兄靠谁?”说着,周诗万掏出纸笔,写好后递给罗阳,又说:“这两个号码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有急事,先打手机;手机打不通,就打BP机,后边加上6,我就知道是你打的了。”
罗阳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把纸条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目送着周诗万的车远去。
一回到江洲,手下就向周诗万汇报,说昨天周莲又和常闯在一起,两人去打了高尔夫球。
这一段日子以来,周莲和常闯接触得比较频繁,看情形像是在谈恋爱。这事一直让周诗万挺心烦。一来他不愿意妹妹嫁个穷警察,二来常闯还知道他周诗万的老底儿,三来若是以后常闯因为周莲的关系掌握了自己现在的底细,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因此,周诗万一直派手下监视妹妹与常闯的动向。
晚上,兄妹为这事进行了一次长谈。
周诗万先问周莲对自己的婚事有什么打算,周莲有些奇怪哥哥怎么问起这个来。
周诗万解释说:“你大了,也该考虑这事儿了。”
“这事你就别费心了,”周莲挺不在乎地说。
“我怎么能不费心。小莲,你不想嫁个警察吧?”
“嫁个警察怎么了?”
“我怕你不会幸福!”
“哥,婚姻的事我自己做主。”周莲明白了哥哥的用意,有点儿不高兴地说。
周诗万看看周莲的脸色,转而问:“你觉得常闯怎么样?”
“挺好的。”周莲坦然地答道。
“什么叫挺好的?总得有点理由吧?”
“你不是跟他很好吗?”周莲反问。
“他能做我的朋友,甚至是好朋友,但不能做我的妹夫!”周诗万有些沉不住气了。
周莲却挑衅地问道:“到底是你结婚,还是我结婚?”
“当然是你。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看上他。”
“你真想知道?”
“别忘了,我是你哥。咱们家只有你我两个人。”
“那我告诉你。那年是谁砍的他,他全知道,可他至今没说。”说完,周莲跑出了房间。
周诗万对周莲的话很是震惊,难道当年正是被自己砍伤的常闯袒护了自己?这怎么可能?常闯又为什么呢?周诗万愣愣地看着周莲关上的房门。
听说周诗万回到了江洲,萧文马上把他约到刑警队询问情况。周诗万下午才来。萧文安排大刘为他们的谈话做笔录。
小会议室里,萧文问周诗万:“周总,交通乡的事你知道吧?”
“刚一回来我就听说了。是不是一个姓罗的小子,打着我们公司的旗号闹事?”周诗万挺无辜地说。
“罗阳跟交通乡的人说,他是你公司的人。”
“不可能,我知道罗阳,听说他喜欢玩枪。我怎么可能让这种人进我公司!”
“他真不是你们公司的?”萧文盯着周诗万的眼睛,希望能从里面发现些什么。
周诗万却是一派坦然,他毫不迟疑地说:“不信你可以去我们公司查!”
“你跟交通乡那个建筑队是怎么回事?”
“要不说无巧不成书呢。那个建筑队确实让我很生气,可说实话,那个工程很小,没什么油水,做不做我真无所谓。就算罗阳是我的人,我也不可能为一点蝇头小利让他去杀人哪!”
周诗万的这番话说得很漂亮,把江南公司和交通乡建筑队之间的矛盾,从根儿上推了个一干二净。愣是连萧文也抓不住他任何把柄。可紧接着发生的事,却令周诗万身陷重重麻烦之中。
起因是又一起建筑项目承包权的争夺。九通建筑公司的刘长奎,因为标底比周诗万他们低,抢走了周诗万本以为已经到手的一个大项目。
事情一出来,周诗万立即派陈树明去找刘长奎谈谈。虽然同样是“谈谈”,可陈树明毕竟比罗阳老于智谋,因此周诗万对他此行也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这天,刘长奎正在工地指挥着施工。一工人带着陈树明、马卫东等走到刘长奎面前。
刘长奎见是陈树明,显得很惊讶地说:“这不是树明老弟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听说刘工现在变成刘总了,特来拜望。”陈树明也假意客套着。
刘长奎显出热情的样子说:“树明老弟不要取笑我,走,到办公室去坐。”
“不了,刘总很忙,在这说几句话就行了。”
刘长奎见陈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心里有点忐忑,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陈树明说:“也没什么大事。刘总发大财了,一来恭喜,二来嘛……能不能看在旧友的份上,借点钱用用?”
刘长奎愕然:“树明老弟是在开玩笑吧!你在周老板手下做事,他是江洲的第一大老板,你还用得着向我借钱?”
“他是我的老板,我怎么好意思向他伸手,所以就想到了老兄你。”陈树明仍旧不冷不热地说道。
刘长奎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知道来者不善,马上提高了警觉问:“多少?”
陈树明伸出两个指头。
“两千?”
陈树明打着哈哈:“咋,打发要饭的?”
刘长奎的脸绷紧了:“两万?”
陈树明冷笑:“难怪都说人越有钱越抠门,两万还用得着求你刘总吗?你承包了这么多工程,少说也能赚个三两百万,借20万绝对是小菜一碟,还望刘工能念旧情哟。”
刘长奎低声问:“树明老弟,我现在手头确实没钱,就是工程结束了,除掉开支,再给你20万我这公司也就垮了。你看,有没有其他条件?”
陈树明对刘长奎翻翻眼:“有。”
“请讲。”
“很简单,离开江洲市,回你的九通矿,到其他地方发展也可以。”
“让我考虑考虑可以吗?”
“行!但只有3天!”
陈树明满以为自己得计,可刘长奎出来混的日子可也不短了,饶是陈树明聪明如此,也还是中了刘长奎的缓兵之计。
约定的期限到了。可来见陈树明的却不是刘长奎,而是宋涛。
在一家茶馆里,宋涛对陈树明说:“我说话直来直去,不喜欢绕圈子。刘长奎是我的弟兄,他手里也没多少钱,如果陈老弟等钱用,从我这里拿吧!怎么样?”
“不敢不敢。”陈树明连连摆手。
“那好。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请树明老弟给我个面子,算了!”宋涛顺势不客气地说。
“四哥出面还有什么说不通的?其实我找刘长奎借点钱,也是看在旧日曾在一起混过的情分上,没有别的意思。行,就按四哥的意思办!”陈树明一味唯唯诺诺。
“爽快!算我欠你个人情,容日后再补。我宋涛谢谢你了!先走一步!”说完宋涛走了。
陈树明笑着看着宋涛走出去,他那谄媚的笑容渐渐变成了冷笑。
连宋涛自己也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替刘长奎摆平了这件事。晚上,刘长奎在金泰王酒店摆酒庆贺宋涛马到功成。席间,刘长奎频频举杯向宋涛敬酒,感谢的话说了又说。几个人狂欢滥饮一直闹到深夜,店家早已打烊,宋涛也已经在包厢里打着呼睡了一觉。刘长奎方说:“结束吧,四哥都睡着了。”几个人于是叫醒宋涛准备打道回府。
可当宋涛、刘长奎等走进金泰王的大厅的时候,陈树明、马卫东等突然从楼梯口窜出,挡住了去路。刘长奎见为首的是陈树明,似乎意识到来者不善,缩到宋涛身后。宋涛酒早醒了一半,从腰中抽出火药枪。马卫东飞步上前,欲夺宋涛手中的枪。
陈树明大叫一声:“上!”
几个年轻人挥刀扑上,宋涛扣动扳机,一年轻人肩部中弹。楼梯口刀剑相碰,棍棒相交,一场混战。马卫东掏出自制的易拉罐炸弹扔出,同时呼唤同伙快跑。搏战双方拼红了眼,无人躲避。“轰!轰!”两声巨响,歌厅的玻璃门被震成碎片,硝烟弥漫。弥漫的烟雾中躺着刘长奎、宋涛等七八个人,蜷曲在地,痛苦地呻吟。有的被炸破头颅,有的被炸断手臂,破裂的墙壁上溅满鲜血。
宋涛强撑着爬起喊道:“公安局的人马上要来了,快走!”
受伤的人互相搀扶着,歪歪扭扭地逃走。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对周诗万来说也是无可避免的。本来他跟宋涛就素有嫌隙,往常宋涛也总是跟自己作对,特别是罗阳投来之后,和宋涛的矛盾就更加激化了。宋涛频繁地插手和江南公司有关的事,还变本加厉地从中作梗,这早已让周诗万恨得牙根儿痒痒。所以这次,周诗万才不顾风险,命令陈树明他们收拾宋涛,杀一儆百做给那些敢跟江南公司作对的人看,爆炸案发生后,萧文他们立即赶往现场,经勘察,爆炸位置在歌舞厅门厅,墙镜被炸碎,墙壁、房门、消防器材均被炸毁。后又经提取残留物分析,认定爆炸物是由钢珠、玻璃渣、黑火药等装入易拉罐制成的土炸弹。经调查目击者证实,被炸伤的有七至八人。一方是江南公司的人,一方是九通建筑公司的人。另外还有宋涛等人。后一伙人从歌厅出来,前一伙人身带炸弹、马刀等正寻到这儿来找他们,两伙人在门厅相遇,开始拼斗,继而发生了爆炸。经核查伤者,证实被炸伤的人中主要是九通公司的人和宋涛带的人,江南方面只伤了一人,叫陈兵。
此案又和江南公司有关。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萧文命令手下全力以赴查清江南公司是哪些人,并且要把所有参与爆炸案的嫌疑人全部控制起来。
医院病房里,萧文要头上裹着绷带哭丧着脸的刘长奎,把前后经过详细讲出来。
刘长奎将事情经过一一俱实相告,还说自己跟陈树明并无过节,只听说他跟在周诗万后边吃些浮食,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萧文问:“事前你是否察觉有什么反常的事情?”
刘长奎回想着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事,但朋友们倒提醒过我,说我抢了周诗万的生意,要我注意点。”
“那你认为这件事和周诗万有没有关系?”萧文尽量地保持着客观的态度。
“肯定有关系!”刘长奎斩钉截铁地说。
这与萧文的感觉不谋而合。接下来,萧文着重问讯了江南公司被炸伤的陈兵。可陈兵却说一切都是陈树明的主意,他并不知道这是不是老板周诗万的意思。萧文分析陈兵可能说的是实话,但陈兵因为在公司里地位太低,不可能知道那么多内幕,所以他提供的情况说明不了太多问题。但凭这些,抓宋涛和陈树明已经足够了。
萧文和常闯兵分两路直取宋涛和陈树明家,但却都扑空了。
萧文和常闯又到江南公司查问周诗万,可周诗万对陈树明的去向也是一问三不知。其实此刻,陈树明早已依从周诗万的旨意,潜逃到省城郑海那里了。
而宋涛则在金泰王出事之后连家都没敢回,径直来找叶贯武寻求保护。叶贯武得知事情经过后很是气愤,他先把宋涛暂时藏在了一家桑拿中心里。因此萧文他们也遍寻宋涛不着。
为了金泰王爆炸的事,叶贯武跟周诗万翻了脸。说到底宋涛是叶贯武的人,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周诗万此举不仅坏了道上的规矩,而且无疑是没把叶贯武看在眼里。
叶贯武怒气冲冲地对周诗万说:“就算宋涛有些地方做得不对,也不至于把他赶尽杀绝!”
周诗万冷冷地答道:“他能不仁,我就能不义!”
叶贯武强压怒火又问:“你真的不肯放他一马?”
周诗万背过身去,不理叶贯武。
叶贯武怒不可遏地说:“看来我这张老脸是没用了。好,你能做初一,就别怪人家做十五!哼!”
周诗万看着叶贯武出门的背影面色阴沉地冷笑着。
从周诗万那边出来,叶贯武直接去看宋涛。他来到那家桑拿中心,在一个豪华单间中,跟宋涛说了找周诗万理论的情况。
宋涛关切地问:“姓周的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
叶贯武摇摇头:“警察也追得紧。”
宋涛穿着桑拿服,情绪暴躁地走来走去:“这要躲到什么时候?”
“你现在出去,不说公安抓你,周诗万的人就会砍死你。”
“死他妈就死!”
“你想死我不拦你,可多少弟兄会跟你倒霉,你想过没有?”
宋涛脱下一只衣袖:“我皮都快泡溃烂了,又有谁想过我?”
“这点罪都受不了,你还做什么大哥?”
“我现在还像个大哥吗?啊?让人家追得到处躲、到处藏,这也叫大哥?”
“识时务者为俊杰。”
“姓周的凭什么?我在道上混的时候,他鼻涕还没擦干净呢!”
“此一时,彼一时,退一步海阔天空。”叶贯武无奈地叹道。
为了找到宋涛,萧文也找叶贯武进行了调查。
叶贯武拒绝告诉萧文宋涛的下落,只说是不愿破了道上的规矩,但他又很关心地问萧文:“我想知道,你们会对宋涛怎么样?”
萧文让叶贯武告诉宋涛,他的出路只有一条,就是投案自首,与警方合作。他恳请叶贯武还是认清形势,交出宋涛。
叶贯武推说:“道上的事,我早已不参与了。”
“我知道,叶先生金盆洗手了,可如果有一天,江洲真的成了暴力城市,你的正当生意还做得下去吗?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你以为你不找麻烦,麻烦就不会找你吗?请你记住,与警方合作,不仅仅是宋涛一个人的出路。”说完这番话,萧文告辞了。
叶贯武沉吟着,不得不承认萧文说的有道理。现在如果把宋涛交给警方也许比他落在周诗万手里要好,起码警方不会要他的命。可宋涛毕竟知道太多的内幕,如果落在萧文这样厉害的角色手里,对自己和手下众兄弟恐怕就太不利了。可老把宋涛藏在桑拿中心也不是办法……想着想着,叶贯武真觉得左右为难。
几天以后,周诗万突然接到通知说有人在他开的南海大酒店里喝酒闹事,他立刻赶往现场。
周诗万和潘誉走进酒店,里面正乱哄哄地吵嚷着。
值班经理快步迎上来,面露惊慌之色:“周总,您来得正好,我们正要找您,有人喝醉酒发酒疯,把包厢也砸了,服务员去交涉,他拿出火药枪就要打。”
周诗万脸色铁青:“是谁这么大胆,敢到老子的酒店闹事?”
“是宋涛!”经理答道。
周诗万一愣而后说:“又是这个狗杂种!他人呢?”
“在包厢里正闹呢,我已经报了案。”
周诗万狠狠地给了经理一个嘴巴:“混账!谁让你报案?”说着不理经理的解释,转身大步走去。
南海大酒店的包厢里,宋涛手提着枪在叫骂着。包厢里一片狼藉。周诗万和潘誉走入。
潘誉说:“四哥,不知酒店在哪些地方得罪了你,能否明告?”
宋涛脚步踉跄,摇摇晃晃:“轮……轮不着你说话,让……让你们老板来……来……”
周诗万说:“我在这儿。宋涛,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宋涛做欲扑状。潘誉用胳膊挡住他:“你想干什么?”
宋涛抬起枪口,指着周诗万:“听说没你罩着,我在江洲就混不下去?”
“市井传言,不足为信。”周诗万冷冷答道。
“你算个屁!老子出来混的时候,你在干嘛呢?现在牛烘烘的!你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宋涛骂着。
周诗万冷静地看着宋涛说:“潘誉,你放开四哥,我相信他不会乱来的。”
“是吗?我数一二三,数……数到三……就……就开枪!”宋涛嘿嘿笑着。
潘誉怒道:“宋涛!你不要欺人太甚!”
宋涛举着枪数着:一……二……
周诗万和潘誉做势欲扑。萧文闯进,飞步跃到宋涛面前,猛托起宋涛胳膊,一声巨响,天花板上被打个大洞,萧文用肘部将宋涛捣翻在地,夺下宋涛手中的枪。周诗万和潘誉看着天花板上的洞,出了一身冷汗。
更让周诗万不安的是,宋涛竟被萧文抓走了。宋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南海酒店?想到宋涛的胆大妄为,周诗万心中怒火冲天。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叶贯武的电话说:“叶贯武,我要马上见你!对,现在!”
两人在金王娱乐城的包厢内见了面。
周诗万劈头盖脸地问:“宋涛不是躲起来了吗?为什么又出现,而且跟我作对?”
“不会吧?”叶贯武被问糊涂了。
“他把我的南海大酒店都砸了!”
“有这样的事?他现在在哪,你带我去找他。”
“被公安抓走了。”周诗万冷哼着。
叶贯武沉吟片刻说:“这件事就由我来处理好了,绝不会让你为难。”
“我不想难为你。可我担心,他落到萧文手里,会出大事的!到那时候大家都倒霉!”周诗万加重了语气说道。
叶贯武心知周诗万这话并非是耸人听闻,当即说道:“宋涛我会教训他,不会让他弄出大事来。你放心。”
“但愿如此。”周诗万说完站起走出。
叶贯武长叹道:“又要乱了!”
意外地抓到了宋涛,萧文他们可谓是喜出望外。但这只是取得了初步的进展,想要从宋涛这样的惯犯口中审出有用的线索来,困难还在后头。因此,审讯工作开始前,萧文专门找张平商量了一下。几个月前,不知何故,潘荣主动向冯局提出,要跟张平对调一下工作。因此到了此时,张平已经就任市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了。
听了萧文的工作汇报,张平问道:“宋涛有枪?”
“是火药枪,但威力挺大,把酒店天花板都打穿了!”
“动不动就玩枪,江洲枪支泛滥成灾了!”
“这起枪击案和前几起很可能有联系,用的都是六四式,伤者都没报案。受害人可能怕招致更大的报复,更可能是这些案子背后藏着一个秘密。”萧文沉思着说。
萧文的意思很明显,是说这些案子恐怕都跟宋涛有关联。可张平听了却说实际情况可能比这还要复杂得多。
张平显然是话里有话,对此,萧文不得而知。他想不出张平对自己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于是说道:“江洲的确变化很大,尤其是社会治安,犯罪、特别是暴力犯罪几乎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我就不明白,为什么罪犯会如此猖狂?为什么一些案子发生后看得见却摸不着?张平,我离开江洲快两年,对一些情况确实不了解,你我是老兄弟了,应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张平看着萧文,顿了一下说道:“江洲的执法环境和前两年相比已大不一样。”
“能不能给我讲些实质性的东西?”萧文语气急切。
见张平还在沉吟,萧文又说:“你可别忘了,你是分管刑侦的领导,如果不把你了解的情况讲出来,我不会放过你,况且案子破不了,治安搞不好,你的责任比我要大多了。”
张平看着萧文,忍不住笑了:“你这家伙,就是一竿子到底的脾气改不了,我要是什么情况都掌握了,还用得着在这儿陪你干熬夜?我一直在观察,我觉得,江洲的犯罪,最大的变化就是团伙犯罪增多,而且由隐秘发展到明火执仗,我怀疑这些犯罪是有组织的。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黑-社-会?”萧文一字一顿地吐出了这3个字。
张平点点头。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可黑社会是要有条件的,要有经济基础,要有实体作幌子,更重要的是要有千丝万缕的社会关系编织起来的保护网。而张平认为,江洲的犯罪团伙正在朝这方面发展。
萧文神情变得严峻起来,他首次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是金钱的力量和那层深不可测的保护网。他从张平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默默吸着。吸了一口,他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张平关切地拿下他手里的烟说:“戒了两年多不容易,破戒可惜了。”
“没事。”
“不行,我还指着你卖命呢!”
“不能还江洲一个清平世界,要命何用?”萧文掷地有声地说道。
张平望着萧文,目光中充满着信任和鼓励。
审讯宋涛的工作终于开始了。第一次审问由萧文和常闯主持。
宋涛被带到审讯室坐下,看到熟悉的萧文、常闯二人,他显得有些心神不定。
审讯一开始进行得不太顺利,宋涛说自己喝醉了,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了。
萧文说:“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酒喝多了就可以杀人放火,就可以为所欲为?在酒店里开枪闹事!你说应该怎么处理你?”
宋涛见抵赖不过,又说他只是去看热闹的。听说陈树明找刘长奎讨债,可能要干架,才跑去看热闹的。
面对宋涛的狡猾,萧文厉声喝问:“这时候了,你还不讲真话?”
“真的和我不相干,你不要信他们的话。”
萧文一拍桌子怒道:“放屁!大白天说假话你也不脸红,把我当傻瓜是吧?我们已经查实了,你不仅参与,而且还是为首者!要不要我拿证据?”
宋涛低下头,小声咕哝着:“那我也是受害者,是他们先动的手,炸弹也是他们的人扔的,”
“好一个受害者!你是不是觉得没炸死人,心有不甘?当然,这些情节在量刑时会考虑,但你作为聚众斗殴的为首者也不会轻哪里去!”
一听萧文这话,宋涛才开始有些怕了,他急忙说:“萧队长,你千万不能再把我送监狱去了,我愿意戴罪立功,你叫我干什么都行!”
见宋涛终于服了软,萧文立即连珠炮式的抛出了一串问题:“那我问你,这个案子的起因是什么?陈树明是受谁的指使去敲诈刘长奎?又是谁让你出来为刘长奎打抱不平的?”
宋涛脑门上慢慢渗出一层细碎的汗珠,低头沉默着。
萧文知道要宋涛痛快的认罪是不容易的,但此刻宋涛心智已乱,放过这个机会实在可惜。于是,他旁敲侧击地问:“不追究是不可能的,但有件事如果你能说实话,可以考虑从轻处罚你。”
宋涛扬起布满惊疑不安神情的脸问:“什么事?”
“阿萍、朱春林、王勇军你不会不认识吧?”
“认识。”
“他们被恐吓、枪击的事你知道吗?”
“听说过。”
“谁干的?”
连着回答了几句实话的宋涛有些慌张,但马上又镇定下来说:“不知道。”
萧文追问道:“这3个人和你的关系都非同一般,他们接连出事,你难道对其中的原由一点都不清楚?”
可宋涛显然只是犹豫了片刻,听到萧文的追问,他态度强硬地回答说不知道。而后就拒绝再开口了。
但从宋涛的话里,萧文、常闯还是听出这3件事是同一个人干的。这基本上验证了萧文的推断,由于案犯使用的枪支都是六四式的,这与罗阳在交通乡伤人的枪支相同,这就是说,接连发生的暴力事件同时跟宋涛、罗阳有关。如果能拿下宋涛,就有可能掌握了一把整顿江洲治安的钥匙。
审讯结束后讨论时,常闯建议给宋涛上点手段。萧文立即瞪了他一眼说:“胡来!破不了案你急了是不是?那么弄出来的口供不扎实,他随时可以翻供的!”
可张平却说:“难道除了刑讯逼供就没其他手段了吗?”
听了张平的指点,萧文顿时心下恍然。
一天,朱春林被关进了宋涛的监房。他跟宋涛说,自己在集市街捅了人,才被抓进来的。宋涛问他怎么没去找五叔。
朱春林说:“别提了,五叔忙着和周诗万谈生意呢!”
“五叔怎么会跟他做生意?什么生意?”
“好像、好像五叔要买他的南海大酒店,具体不大清楚。”
叶贯武要和周诗万联手做生意的消息,令宋涛心里非常不痛快。难道自己成了某种牺牲品?宋涛想着,陷入了沉思。
朱春林问:“大哥,你不是躲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宋涛纵横江洲十几年,总这么躲着,别人不说我自己也羞死了!”
“那……罗阳怎么办?”
宋涛叹息道:“真是横的怕不要命的!没想到这小王八蛋这么生猛,收拾他多少次了,不仅不服,还跟我没完了!”
朱春林建议道:“要不,咱们真跟他和好吧?”
“我倒是想,他干吗?”宋涛面色阴沉,郁郁地说。
“那总得想个办法呀!”
“办法我倒是有一个,只是……”
朱春林期待地看着宋涛,而后者再次陷入了沉思。
宋涛并不知道,他对朱春林所说的这一番话,尽数被萧文他们掌握了。原来,朱春林是被警方安排进监房的。这就是萧文对宋涛使用的特殊手段。
连日来,宋涛陷入了一种狂躁之中。罗阳、周诗万、叶贯武这些人的名字在宋涛的脑海中徘徊不去。宋涛终日焦躁不安地在监房里踱步,就像被困在笼中的凶猛野兽。
直到有一天,看守交给宋涛一兜阿萍送来的食物。宋涛在吃一根火腿肠的时候,突然发现香肠袋里有张纸条,上面写着最多15天,一定要忍住!五叔。宋涛想了一下,把纸条塞进嘴里,和香肠一起咽了下去。而旁边的朱春林却并没有看到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