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迷失北岸

这一次我是真的郁闷了。我自己分析了一下原因,那就是梁雅冰和江南两人互相倾慕而把我蒙在鼓里,这是非常不道德的。梁雅冰倒是还好,最起码她是一直暗恋王超而王超不知道,她找个男朋友无可厚非。可是江南不一样啊,他前两天还对我百般呵护呢!这会儿他怎么就能抱着别的人呢?

其实我不愿意承认的是,我不想失去江南对我的爱。我已经没有了程开本来持久绵长的爱,而我又不想要孔建洲不知道真假的爱,所以我不想失去江南的爱。说到底我很自私,因为我是个害怕没有人爱的傻孩子。

事后我当做这事儿没发生,该怎么着还怎么着,我等着梁雅冰或者江南把他俩的事儿主动告诉我,可是他俩谁也没有说的意思。本来我是个什么事儿都沉不住气的人,但这回我下定决心死也不开口,一定要等着他俩其中的一个跟我老实交代。

我在那一段时间变得异常孤独,身边忽然没有了说话的人,整个人都觉得空了。于是我第一次非常努力地工作起来,对周围的一切都浑然不觉。大概有一个星期吧,我发现我居然不再老是感觉有人在我背后窃窃私语,也不再觉得谁说话都不像真话了。发现这件事后我兴奋了好一阵子——我终于不用再为自己是否有心理疾病而困扰了。

我正为自己治疗心理疾病的自学成才沾沾自喜,就看见一道粉红色的光冲到了我面前,照着我右半边的脸啪地就是一巴掌,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打蒙了,连反应都没来得及有一下,另外那边脸又挨了一巴掌。

当我挨完了这狠狠的两巴掌,才看清楚打我的人是陈冰冰。

我对陈冰冰的怨恨由来已久,这两巴掌明明应该是我打她的,怎么倒变成我挨打了?我运足了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刚想说话,陈冰冰指着我的鼻子就骂开了:“张小树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程开都是我老公了你知道不知道啊?我们孩子都快有了,你跟着掺和什么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心思呢?从小你就暗恋我们家程开,到了现在你还不死心,我够给你面子的了,你竟然还敢勾引他?我打你都是轻的!”说完“啪”,又是一巴掌。

长这么大,连我爸我妈都没舍得打过我一下,今儿我居然挨了巴掌,而且一挨就是三个!最可气的是,打我的人居然是我一直都想打的人!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老大不小了的,要着点儿脸吧你!”说完陈冰冰袅袅婷婷地走了。

我气得愣在原地好大一会儿才想起来追出去,一边追一边大喊:“陈冰冰你给我站住!!!”

我没有追上陈冰冰,电梯门在我面前关上,关上的一刹那,我看到了陈冰冰诡异的笑容,让我胆寒。我非常粗鲁地踹了电梯门一脚,力气之大超乎我自己的想象,因为我把鞋跟踢掉了——我那横着飞脚的动作是大学时候练跆拳道的标准动作。

因为我们在十六楼,所以我只好放弃走楼梯追赶陈冰冰的想法。我转身,发现办公大厅门口挤满了人,大大小小的脑袋彼此议论纷纷,见我走过来,一哄而散。

我根本顾不上跟这些无聊的人叫劲,脸还在火辣辣地疼呢,鞋跟还掉了,我他妈的是作得哪门子孽啊!

这件事在瞬间传遍了整个公司,如果我们公司最近要评选一个新闻人物,那肯定是非我莫属——天底下的倒霉事儿都让我经历了一个遍。所以孔建洲跑来安慰我,我就不奇怪了。

我奇怪的是,他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子,袋子里头居然放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

我没说话,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换上了那双新鞋。任由他把我带出了办公大厅,坐在了写字楼下的咖啡厅里。

“鞋穿着还舒服吗?我刚才在那边儿买的。”

“嗯。”

“脸还疼吗?”

“嗯。”

“还生气吗?”

“嗯。”

“你要是还生气,我立刻带人揍她一顿……”

孔建洲话还没说完,我就哭了。我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当着孔建洲的面哭了,反正我就是觉得特别委屈。凭什么呀?凭什么受伤的是我,挨骂的是我,到最后挨打的还是我?我还落下个不要脸的名声。凭什么呀?!

这回孔建洲没有像往常我哭那样手忙脚乱,而是掏出手机打电话。“喂,我孔建洲。我说你丫一大老爷们儿,有点儿骨气行不行啊?小树哪点儿对不起你了?你和那个什么陈冰冰一块儿这么挤对她?……少他妈废话,你赶紧过来,当面给我解释清楚,要是不来,你自己掂量掂量。”说完他挂了电话,胳膊肘拄在咖啡桌上,有些焦虑地看着我。

不到一分钟,我的手机响了,我一看是程开的号码,本能地想要挂掉,却错按了免提接听键。“你告诉孔建洲,我不去,他爱怎么着怎么着!”电话挂了,我拿着电话非常无辜地望着孔建洲,孔建洲低头恶狠狠骂了一句:“操他大爷的,没见过这么孬种的男人!”

我真的不明白,程开他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难道就因为我爱了他很多年?难道就因为我爱了他很多年之后不再爱他?程开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漠无情?又是什么让他对我如此恨之入骨?我曾经深爱过的那个儒雅和气的男孩子,就这么消失不见了吗?

孔建洲在这个时候伸出了手,握住了我沾满眼泪的手,他的手温暖而宽厚,让我在那一瞬间感觉到安全。

但我还是抽出了我的手,对他说:“建洲,听我说,我跟你,是不可能的了,谢谢你,但是,请你别再爱我了,我承受不起。”那是我第一次叫孔建洲不带姓的名字,也是最后一次。

我忽然有些害怕。在我对程开说过同样的话之后,我遭受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倒霉事。我对孔建洲说完了这些话,又会有多少倒霉事等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