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晚安-爱情是个懒东西

杜宵从前跟我讨论过爱情理论,他说,诺言其实都是狗屁。有很多时候,诺言和谎言没什么区别。他还说,爱情就是付出永远大于回报的不等价交换。他最后说,男人和女人的区别是什么?如果你问一个问题:给你一千万,让你放弃现在的爱人,你放不放?女人会告诉你:不,我不放,多少钱我也不放。而男人会告诉你:放。杜宵说,这就是区别。

我自然是不同意杜宵这种理论的,因为我始终都相信爱情。杜宵就说我太孩子气了,杜

宵说:“我比你了解男人。”

十月一号一大早,我和杨思北大包小裹地出门,浩浩荡荡奔着火车站就去了。轻轨上我接到一个电话,是个不认识的号码。本来我是不想接的,因为我不愿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破坏我度假的大好心情。可那人没完没了地打,最后打得我手机都快没电了,杨思北说:“管他是谁,你接了不就知道了么?”我只得投降,按下“接听”键。

“喂?哪位?”

“顾湘么?”

“我是,请问您哪位?”

“我是刘重。”

我拿着电话愣住了。刘重,虫子,他已经从我的生活里消失太久了,以至于我想到他便会觉得遥远。我把他放在心底,触碰到了也不会感慨也不会心痛。可是他打电话来了,我还是愣住了。

“顾湘,你听得到么?”

“哦,听到,你说吧。”

“我想告诉你,我和文静马上要去德国了,文静说临行前想见你一面,我们到上海,你能去接我们一下么?”

尽管我以为我可以坦然面对虫子跟夏文静成婚以及比翼双飞的事实,但此时此刻,我仍然有些恍惚。只听虫子接着说:“大概明年年初,你方便么?”

我这才缓过来,笑了,“明年的事你现在跟我说什么呀?到时候打声招呼我还能不招待你们?”

虫子顿了顿,说:“顾湘,你说话的口音变了,没有京腔了。”

除了笑,我不知道我这个时候我应该说什么。

“顾湘,我刚听说一件事情,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思北的妹妹,似乎出事了,明哲好像有了一个新的女朋友,思北的妹妹有些承受不住。你告诉思北一声吧。”

“出什么事儿了?”我紧张得一把拉住杨思北的手臂,大声问。

“具体什么事我不知道,我害怕小姑娘想不开,你赶快让思北问一问吧。”

我慌忙挂上电话,扭头跟杨思北说:“你赶紧给你妹打电话,刚才虫子电话,说他听说高明哲交了个新的女朋友,你妹出事儿了!”

杨思北的脸立马煞白,抓起电话就拨杨念南的号码,我听见听筒里一个声音说:“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杨思北的汗下来了。

我跟杨思北想的一样,别的都好说,小姑娘千万可别想不开,要是干当年姚洛为了杨思北干的事儿,那就太不值得了。“你别着急,咱们跟北京的同学联系一下,让他们看看去。我也托我在东大的同学问问高明哲到底怎么回事。”这会儿轻轨已经到了上海火车站,我和杨思北下车,站在轻轨站的站台上开始打电话。

无数个电话和无数个“不知道啊”之后,得出的结果是:高明哲有一天看到一个女孩子的风筝挂到了树上,他发扬雷锋精神爬上树把风筝给这女孩取了下来,风筝的线缠成了一大团,高明哲就陪着这个女孩解了一下午风筝线。结果风筝线解开了,俩人的感情缠上了。高明哲就这么有了一段新的爱情,而杨念南受不了,怎么恳求高明哲他都不回心转意,小姑娘在高明哲提出分手后的第三天吃了一整瓶安眠药。现在还在医院抢救,生死未卜。

杨思北急得连话都不会说了,手哆嗦着,额头上全是汗。我也顾不上多想,拽着杨思北就冲出火车站,冲上了机场大巴,奔浦东机场去了。路上我一个劲儿地安慰杨思北,我说你别着急,没事儿,你妹她们宿舍那么多人肯定能及时发现她吃药了,在医院洗洗胃肯定没事儿。杨思北不搭理我,手攥着书包带,都快攥出水来了。

我和杨思北登上了飞往北京的飞机,起飞前飞机上放着一首很老的歌,张雨生的《妹妹晚安》。

妹妹晚安我很想念你,

妹妹晚安你会在那里?

这些年来人事已非,

真怕你认不得我的改变。

想你不必焦急我们都还记得你,

只是不怎么提起想你不必慌张,

家里格局仍一样只是少了你的床。

妹妹晚安我变得如何?

妹妹晚安你是不是快乐?

孤不孤单冷不冷清?

寒夜里是否有人与你为伴?

想你不会烦恼那么爱笑和聒噪,

谁能躲开你的撒娇想你不会无聊。

你总是有你的一套尽管天涯或是海角。

我想我不会放弃那些有你的记忆,

即使年华渐渐老去我想我更加珍惜,

拥在怀里的亲情因为幸福稍纵即逝去。

杨思北听着听着就哭了,哭出了声音。他像个孩子一样把头偎在我的胸口,边哭边问我:“我妹要是有事儿我怎么办?啊?顾湘,你说我怎么办?”

我轻轻拍着杨思北的肩膀,另一只手摸着他的头发,一遍一遍地对他说:“别胡思乱想,没事,没事的。”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有事没事,我也不知道杨念南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这件事论到根儿上,罪魁祸首其实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根本不会发生这一切。如果杨念南真的有事,我拿什么跟杨思北交代?我拿什么跟杨思北的父母交代?我又拿什么跟我自己交代?

杨思北哭得那么无助,他不肯让我见到他的眼泪,所以他一直低着头。那个时候我很心疼他,从心里往外地疼。他那些眼泪就像滚烫的火珠一样,一颗一颗地烙在我的心上,疼得我透不过气来。

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坐飞机,一个小时的行程我没有感觉到一丁点儿新奇,我没有往机窗外看一眼,因为我怀里有一个杨思北,一个痛不欲生的杨思北。这个杨思北,是我的男朋

友。

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我大学毕业以后第一次回到了北京。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再次回到北京会是这样灰暗的心情和这样尴尬的境地。

我是通过我在北邮念研究生的一个学长知道杨念南的消息的,据说这件事在北邮闹得沸沸扬扬,什么样儿的传奇故事都让那帮学生给编出来了。我和杨思北赶到医院的时候,杨念南已经从急救室出来了,病房门口居然围了几个记者,不知道是哪些缺德报纸派来了缺德记者,我当时就火儿了,在他们背后就喊:“你们都干嘛的?让开!!”可能是我的声音太大了,居然把那几个记者镇住了,加上医生护士不断地赶,他们终于走了。

杨思北走上前去,呼吸微弱地问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大夫,我妹妹她,没事吧?”

那医生看了看杨思北,“你是她哥哥?”

“对,我是她哥哥。”

医生把一只手插在白大褂的兜儿里,说:“发现得晚了点儿,送来得不及时。她现在还处在昏迷状态,能不能醒过来现在还不能确定。你别急,先等等吧。”

杨思北颓然倒下,幸亏我扶得快才没让他趴在地下。

我就不明白了,杨念南干嘛呀?好端端一个小姑娘,为了爱情去死,值得么?那死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高明哲他再好能值得一个女孩子为他付出生命?呸!美死他!不爱就不爱了,不爱就不能活了?生活就不继续下去了?能怎么着啊?世界上多少好小伙子啊?我们凭什么在你高明哲一棵树上吊死啊?!除了爱情,我们生活里有多少有意义的事儿啊?我们凭什么就全心全意地爱你体贴你啊?!

这些话我想对杨念南说,可是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对她说了。

我想我的心痛不会少于杨思北。杨思北是心疼妹妹,而我是愧疚。我也不知道杨思北有没有怪我,有没有把这件事的最终原因归结在我的身上。他没有说出来,那么我就当作没有。

我失恋过,我被人抛弃过,我被人背叛过,所以我才想不通,杨念南为什么那么傻?爱情的力量不足以那么大,以至于让人宁可去死也不愿承受这种痛苦。

后来我想,也许是我不懂真正的爱情吧。我爱刘重,远不及杨念南爱高明哲,以及姚洛爱杨思北那么刻骨铭心。

我坐在杨思北身边,陪他看着他的妹妹。那是他心爱的妹妹,如今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她的脸也是雪白的。她一定在做梦吧?她的梦里有她的哥哥么?看她睡得那么安然,除了脸色苍白,半点不像一个病人。她很美,很纯洁。我不懂,高明哲怎么忍心这么残忍地去伤害一个这么好的姑娘?

我心疼死了杨思北。

我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深切地爱上杨思北的。一开始的时候是他疼我包容我,是他一天到晚粘着我,每天不见面也要打好几个电话发无数短消息。后来变了,变成我关心他体贴他包容他,是我一天到晚粘着他,见不到面就给他不停地短消息。我变得依恋他包容他,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杨思北在我的眼里全都是优点。并不是我看不到他的缺点和毛病,而是我能够包容我所知道的他一切的一切。从前对虫子,我没这么宽容。我嫌虫子反应慢,我嫌虫子没我聪明没我能干,我不能包容虫子的这些缺点。也许,我爱虫子不够多。

我希望杨思北快乐,所以,我希望杨念南尽快醒过来,哪怕是留下什么后遗症,我愿意照顾她一辈子。真的,不是一时冲动,假若我嫁给杨思北,而杨念南有任何不妥的话,我会照顾她一辈子。

妹妹晚安我很想念你,

妹妹晚安你会在那里?

这些年来人事已非,

真怕你认不得我的改变。

想你不必焦急我们都还记得你,

只是不怎么提起想你不必慌张,

家里格局仍一样只是少了你的床。

妹妹晚安我变得如何?

妹妹晚安你是不是快乐?

孤不孤单冷不冷清?

寒夜里是否有人与你为伴?

想你不会烦恼那么爱笑和聒噪,

谁能躲开你的撒娇想你不会无聊。

你总是有你的一套尽管天涯或是海角。

我想我不会放弃那些有你的记忆,

即使年华渐渐老去我想我更加珍惜,

拥在怀里的亲情因为幸福稍纵即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