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属巧合-爱情是个懒东西

杨思北当时脸都绿了,跟一只耗子见着十只猫似的那么难受。我心说高明哲你怎么这么能添乱呐?杨思北才从病入膏肓的状态里逃出来,才摆脱了一整天讨他厌的顾湘,现在你又跟这儿添乱,多烦人呐你说!

丰菱见着姚洛,又不自在了,“哟,怎么着姚洛,给明哲过生日来啊?这儿是唱歌儿的地儿,我们哥儿几个哪儿是您歌唱家的对手啊?思北,没准儿人跟你真有缘呢,我现在总算[被屏蔽广告]

[被屏蔽广告]知道什么叫阴魂不散了。是不是洛洛?”

姚洛自打进门脸就是白的,现在让丰菱这么一说,变得青一阵红一阵的,不自在透了。

高明哲赶紧打圆场,“哦,原来认识啊,这倒好了,来来,一起玩儿啊。等会儿我还一哥儿们来呢,带他女朋友一起,他女朋友刚从外地过来看他。先唱歌吧,今儿我过生日,给我点儿面子啊你们!”

我们几个谁都没说话,姚洛特自觉地坐在了高明哲他们寝室的一群男生中间,没敢坐进我们这群人里头来。

我们可以当姚洛不存在,招呼着杨思北喝酒吃东西,过一会儿这气氛就恢复过去了,听着高明哲的兄弟们狗熊嘶嚎一般动听的歌声,我忽然特矫情地觉得,年轻真好。

我想起以前我跟着虫子他们寝室的一群人一起出来唱歌,虫子老在一旁特深情款款地瞅着我,隔一会儿夸我一回唱得好。虫子从来不唱歌,他不会,不是跑调,是根本没调。可是虫子特爱听我唱歌,他说我唱歌特投入,特有感情。其实什么叫投入,什么叫有感情我根本不知道。

虫子他们寝室的人都特待见我,有什么活动都叫我一块儿,我觉着我跟他们的关系就好像解放军跟延安老百姓似的那么瓷实。后来我跟虫子分手了,他们有什么活动还是习惯性地叫我,弄得有那么两回我跟虫子特尴尬,都不知道以什么身份说话了。

我正沉浸在我小女孩对美好初恋的苦涩回忆里,包间的门又开了,兴致勃勃的虫子拥着他的小女朋友甜甜蜜蜜地出现在一屋子人面前,杜宵当时就骂了一句:“我操,明哲你这儿开的哪出戏啊?!”

我是头一回见着虫子的现任女朋友,以前只在照片上见过,现在出现在眼前了,一点儿没觉得陌生。那姑娘皮肤特白特好,个头儿比我矮许多,估计也就姚洛那么高,站在一米七八的虫子身边,别提多合适了。我忽然有一种特想哭的感觉,自个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虫子跟我分手我那么难受都没哭过,今儿怎么就想哭了呐?

丰菱照着高明哲的后背就是一巴掌,“高明哲,你丫怎么谁都认识啊?全北京人民有你不认识的么?”

这回高明哲是彻底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找来的这本来打算给我们惊喜的客人是最让我和杨思北痛心疾首的俩人,那可真是像躲鬼一样躲着,多一眼不乐意看,多一句不愿意提的主儿。他可倒好,今儿给我们全找齐了,还他妈的让我看见了虫子在我之前和在我之后的同一个女朋友!对不起我骂人了,这要是让我们家我妈听见了肯定指着我的鼻子说:“顾湘,你怎么可以骂人呢?我们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孩子是不可以骂人的,什么妈妈奶奶的?那是你说的话么?”有时候我特腻歪我们家这些号称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我多想像丰菱似的想发泄就发泄一下啊,她恨杜宵的时候能说“杜宵你丫真他妈不是东西”,这话我就不能说,因为从小我妈就告诉我,我是不能说粗口的,大家闺秀都不能说。靠,我是什么大家闺秀啊?不就是一落魄贵族的后代么?现在都新中国这么些年了,哪儿来那么些破规矩啊?这些话您千万别告诉我妈,我妈要是知道了肯定气得头发都跟着打哆嗦。

虫子也愣在原地,跟刚才姚洛的反应一样。倒是他那娇媚可人的小女朋友大方,直不楞登地走到我面前,特婀娜地朝我伸出了她跟她脸蛋儿一样娇媚的雪白的小手,“你是顾湘吧?我早就听刘重说过你了,我叫夏文静,你好。”刘重是虫子的大名儿,自打我跟虫子谈恋爱之后就没叫过,估计这位夏小姐从来不知道虫子在大学里一直被大家叫虫子。

我僵硬地伸出了我的手,那只手不如夏小姐的娇媚雪白,那上面布满了写程序、聊天、灌水留下的痕迹,布满了弹吉他磨出的老茧。我仍然历历在目地记得虫子坐在我身边让我教他弹吉他时候的圣洁的表情,那表情像卢浮宫里世界名画上的天使。虫子学会的第一首歌是《青春》,不知道他还记得不记得歌词。“青春的花开花谢,让我疲惫却不后悔,四季的雨飞雪飞,让我心醉却不堪憔悴。”

我早说了,除了我,没人知道虫子为什么跟我分手,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是火热泼辣的顾湘甩了老实巴交的虫子,我从来没去解释,我也从来没想要去解释。现在,在我和虫子分手不到两个月的现在,他领着他的新女朋友出现在我的一群肝胆相照的朋友面前,那能不惹火他们么?第一个不干的就是杜宵。

“哟呵,虫子,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有内涵的啊,什么时候划拉来的这么一人模狗样儿的妞儿来啊?运气不错啊!也是的,我们顾湘是没这漂亮妹妹俊俏,我就说的,你倒是为了什么甩了顾湘的啊,敢情是这么回事儿啊,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杜宵说完拍了拍虫子的肩膀,我估摸着杜宵要是会内功,当时虫子就得废了。

我只跟杜宵他们说虫子把我甩了,因为我的火爆脾气,别的什么都没说。我都能想象他们几个要是知道了真相会是如何,那是拆了虫子的心都得有。他们几个就这样,顾湘是我们家的人,我们怎么说她不好都成,别人只要说一句就抄家伙灭了他。杜宵和丰菱都是这臭脾气,只有斯斯文文的杨思北好点儿。

丰菱接茬儿过去了,拉着夏文静的手亲亲热热地说:“文静,咱俩这是头回见面儿,怎[被屏蔽广告]

[被屏蔽广告]么也得给你点儿见面礼不是?你瞧我这什么准备也没有,虫子也没告诉我你来了,这么着吧,我敬你一杯酒,这面子你得给我吧?”丰菱说着抄起一瓶红酒端着瓶子一仰脖就是半瓶,之后递给夏文静,“文静,我喝了,你要是不给我面子可就是不给你们家刘重面子,你是懂事儿的人,这事儿你知道怎么办。”一屋子人全看傻了,高明哲他们寝室那几个大老爷们儿眼睛都直了,估计他们从来没见过一女孩子这么糟践红酒的,我靠,那可三百多块钱一瓶啊,她一仰脖可就一百五啊!

虫子急得汗都出来了,就是不敢说话,他知道我这几个朋友都什么脾气,他这会儿要是敢说话杜宵就能废了他。高明哲也不说话了,他总算是明白当初背叛我的那个孙子就是他的哥儿们刘重。要搁在平时,杨思北能劝几句,可这会儿杨思北可能比我都烦,哪儿有心思理我啊?他就一人坐那儿看点歌单,头都不抬一下。

夏文静没含糊,从丰菱手里接过酒瓶子,也是一仰脖就是半瓶。妈妈呀,三百多块钱啊,我还一口没喝呐!

丰菱一伸大拇指,“行,姐们儿,真够意思,没给你们家刘重丢人。”说完她伸手又把扎啤拿过来了,“咱喝这个?”

我一瞅夏文静小脸都白了,又瞅瞅虫子,他的脸比夏文静的还要白。说实在的,那会儿我真心疼了。于是我特没出息地拽住了丰菱,“丰菱,别喝了,留点儿等会儿给明哲过生日呢。”

丰菱可能让刚才那半瓶红酒冲昏了,甩开我就骂:“我操顾湘你怎么那么窝囊啊?当初他刘重为什么甩了你你不告诉我,现在你又挡着我不让我发脾气,你丫到底把自己当不当人呐?!”

虫子望着我,眼神里满满当当的感激,也不知道他是感激我帮夏文静说话还是感激我当初没把他甩我的原因说出去。我让虫子这么一看,眼泪差点出来了。“丰菱,你别这样,今儿明哲过生日。”

丰菱甩开我,甩开夏文静,一个人气乎乎地上洗手间了。等她回来,又换上了一张笑脸,喳喳呼呼地搞气氛,杜宵跟着她一起把大家伙闹得晕头转向,虫子和我一直沉默着,和杨思北一起。

玩儿着玩儿着,高明哲喝高了,非得让姚洛唱歌不可,非让她唱《青藏高原》,姚洛扭不过他,接过话筒就唱了,我们全听傻了,眨巴着眼睛张着嘴跟王菲来了似的那么虔诚,就差流着口水尖叫了――那丫头嗓子真不是盖的,唱得太好了!杨思北眼神特复杂地望着唱歌的姚洛,我估摸着原来姚洛跟杨思北在一起的时候也这么踢过场子,当时杨思北肯定牛叉得一愣一愣的。

以前我总特自以为是地跟虫子说,一个人要是爱着另一个人,那么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你看我的眼神就特温柔特贤惠,想骗人都骗不了!”现在我特赞同自个儿说过的这句屁话,因为我发现虫子看夏文静的眼神比他当初看我还温柔贤惠――您说这叫什么形容啊?亏我想得出来!

我知道虫子特爱夏文静,这个当年我俩刚刚要迈进爱情幸福的小港湾时候我就知道,虫子用特柔软的语气给我讲了他跟夏文静纯净得像大兴安岭的雪似的爱情故事,给我讲他第一次牵夏文静的手紧张得浑身冒冷汗的心情,还给我看夏文静和他在庐山瀑布前的合影,就是李太白喝醉了说的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庐山瀑布。当时我想他俩真是太纯洁了,纯洁得比杨思北还夸张。杨思北纯洁得像春天里的小白兔,那虫子就纯洁得比春天里的小白兔还小白兔。那时候我更爱虫子了,我觉得这年头儿这么纯洁的男孩除了杨思北就是虫子了,北京城十八岁往上四环路以里找不到第三个。

高明哲正一个劲儿地给杨思北赔礼道歉,说他事先要是知道他那小女朋友是姚洛,打死也不能干这事儿。多新鲜呐,他要是知道了还能干这事儿,别说杜宵,就我和丰菱就把他扔大街上当球踢,肯定比马拉多纳敬业。

之后高明哲又对着插满蜡烛的蛋糕宣布他要许愿了,他说:“我,高明哲,吹完这些蜡烛之后,就二十三岁了,我老了,可是,你们,”他用手臂领袖一样扫了一圈,“你们,你,顾湘,还有你,丰菱,你们都还年轻,前途还一片光明。我,高明哲,在二十二岁的最后时刻,对着我这辈子最珍贵的一群朋友宣布,我要谈恋爱,我要追一个女孩儿,一个挺拽的妞儿,我希望你们祝我成功。”之后,高明哲一口气吹灭了二十三根蜡烛,他嘴里的酒气和蜡烛熄灭以后刺鼻的味道直冲我的鼻孔,熏得我一个趔趄。黑暗里,高明哲的声音比刚才了八度,“我要追一个名叫顾湘的很拽的妞儿,希望大家祝我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