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富因盗窃被抓起来了的消息,玉秀是第二天吃早饭时才知道的——还是派出所的干警亲自到家里来告诉她的。文富昨晚一夜未归,玉秀心头早就罩上了不祥的阴影,料定他凶多吉少,心中或多或少有了一些应付和面对不幸的思想准备。可听了公安干警告诉她的消息,她还是像在晴空中听到一个霹雳,脸刷地变白、变青,手脚都微微颤抖起来。她拼命用牙齿咬着嘴唇,以免自己失声痛哭,可眼睛中的泪水却控制不住,扑簌簌地直往地下掉。她也顾不上吃饭了——饭还是昨晚为文富和她做的夜宵,文富没回来,她也没吃——就急忙和干警一起,赶到派出所去看望文富了。
一夜不见,文富似乎一下变了样。隔着铁栅栏,玉秀见文富一张脸蜡黄蜡黄的,头发蓬松,垂着脑袋,像一副寒霜打蔫的样子。他看见了玉秀,一张没血色的脸可怕地抽动了几下,嘴唇不断地哆喷着,似乎想说啥话却没说。那神情仿佛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见了娘想放声大哭,却又哭不出来的样子。
玉秀也没哭。刚才派出所的干警让她站在这里,他们去叫文富时,她用两手抓住铁栅栏,把头埋进怀里,痛快地流了一阵泪。听见脚步响,她就迅速擦了泪水,不哭了,这时还显得有几分高兴的样子。她见文富头上昨天缠的纱布,有一处张开了,就对文富说:“你把头转到我面前来。”
文富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发出声音:“干啥?”
玉秀说:“靠过来嘛!”
文富不再问了,像小孩子一样乖乖把头靠了过来。玉秀把手从铁栅栏中伸进去,轻轻地重新贴好了文富头上的纱布,一边贴一边问:“疼不疼?”
一股温暖的激流迅速漫过了文富的心坎,他摇了摇头,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滚下了脸颊——好似那泪水是他摇出来的一般。接着,哽咽着说:“玉秀,我冤枉……”
“我知道!”玉秀急忙打断他的话,安慰着说:“派出所的同志刚才都对我讲了。他们说,这件事不怪你,你中了他们的计。他们是故意设的陷断,让你作枪子。你也是受害者,他们都很同情你。”
文富说:“我确实是受害者,都是他们逼迫我。”
玉秀说:“是的。所以,派出所才决定不拘留你,只是……”
文富急忙抬起头,盯着玉秀问:“只是……啥?”
玉秀知道说漏了嘴,此时想挽回,脑子却转不过弯了,于是索性说明白了:“要罚三百元的款。”
文富听了,立即张大了嘴。半天,才回过神说:“罚三百元的款?咋要罚我三百元的款?”
玉秀又立即安慰他说:“钱是小事,人是大事,你就别在这事上犯傻了!我回去就想办法。”
泪水又在文富眼睛中打起转来,同时垂下了头。半天,才自言自语似地说:“这事都怪我!三百元,到哪去找呀?”
玉秀说:“别难过,天无绝人之路!”她劝文富别难过,但见文富那副痛苦的神情,自己却忍不住伤心起来,又想哭。她强迫自己把泪水咽了回去,想了一想,换了一个话题对文富说:“昨晚上,我等了你一夜!”
文富听了,慢慢抬起了头,看着玉秀,半晌,才回答玉秀的话:“我知道你要等。”
玉秀说:“后来我伏在桌上睡过去了,忽然听得咚的一声,一个啥东西砸下来,砸在你身上。我大声喊着你的名字,惊醒过来,身上吓出了一层冷汗。原来是耗子爬到饭桌上,把盖菜的碗弄翻了!”
文富说:“果然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
玉秀说:“我担心极了,以为你又被他们打了,我就出来找你……”
文富急忙问:“你到哪儿找我了?”
玉秀说:“当然是到……那个打你的人的家里……”
文富瞪大了眼睛,打断了玉秀的话:“你到他们那儿去了?!”
玉秀摇了摇头,说:“没去!我一走进那条巷子里,到处黑魆魆的,风在呼呼地吹,好像有很多鬼在巷子里晃动,我害怕,又跑回来了!”
文富听了,紧张的心情松弛了下来,他感动得从铁栅栏里伸出了双手,紧紧抓住玉秀,说:“都怪我,玉秀,让你受累了!”
玉秀定定地看着文富,说:“看你说些啥话?你不一样?!”
文富一时又羞又愧,停了片刻,才忐忑地对玉秀问:“玉秀,你……不怪我?”
玉秀说:“怪你啥?”
文富说:“怪我是……贼?”
玉秀说:“才说你说傻话,果然又说傻话了!刚才我不是说了,你也是受害者。”
文富还是不相信,仍紧跟着追问:“真的不怪我?”
玉秀坚定地回答:“不怪你!”
文富突然哆嗦起来。一会儿,他背过身去,哭了起来。
玉秀看着他一抽一动的肩膀,正不知咋回事,这时,看守在外面叫了起来:“行了,走吧!”
玉秀还想说一会话,可已经没时间了。她只好最后对文富的背影说:“你别难过,等着我,把钱拿来了就接你回去!”说完,恋恋不舍地走了出去。
可是,一回到家里,玉秀就愁住了:到哪儿去找三百元钱呢?他们卖菜倒是挣了一百多元钱,可昨天文富治伤和给那伙强盗买礼品,已经用去了两天的利润,眼下实际只有几十元钱了。她过去积攒下的一点私房钱,前段时间帮他们家买家具、农药和自己的零星开支,也早已花光了。眼下哪儿去找钱呢?唯一的办法只有借,可向谁才能措出这样大一笔钱呢?她在间脑中把所有的熟人、朋友都过滤了一遍,也没找到这样一个可以借钱的人。焦急之中,她忽然想到了文英!对,“找文英去!一方面,把文富这件不幸的事告诉她,另一方面,他们工人,相互之间挪借一点,说不定能解决燃眉之急。想到这里,玉秀连头发也顾不得梳理一下,就赶到文英的厂里来了。
令玉秀非常失望的是,文英不在厂里。厂里的一些小姐妹告诉她,文英昨天下午背着一只小包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知到哪里去了。玉秀去找朱健,朱健又正好在车间上班,不能会客。玉秀没法,只好对文英隔壁宿舍的一位女工说了一声,叫文英回来后,立即去找她。说完,又匆匆地回到了自己家里。在家里坐了一会,玉秀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这才向别人借了一辆自行车,心如火焚地赶到文富的家里,把这一不幸的消息告诉了余忠老汉。
这时正是上午十点钟左右。余忠老汉的房屋上午当阳,灿烂的秋阳把一大片金色的阳光,透过敞开的大门撒进屋里。余忠老汉靠在大门前坐着,他的背部和灰白色的头顶上,就闪烁着一片金光。一只七星瓢虫从阳光里飞来,停在了他的背上,又顺着脖子慢慢爬上了他的头顶。他的脸庞蒙上一层阴影,使苍老的面容更显得老态龙钟。田淑珍大娘靠在左边墙壁坐着,她的脸变了形——一种由看见玉秀到来的喜悦而骤变为痛苦的怪模样。文忠靠桌子坐着,手里还握着锄把——他刚才正要和卢冬碧一块出去干活,见玉秀来了,就折了回来,还来不及放下手中的工具。此时这家人就为玉秀带来的消息而击懵了。他们也一时不知该咋办。玉秀知道他们心中十分痛苦,她几次想张口说话,却不知说啥好。屋里的气氛沉闷、压抑,又十分安静。两只喜鹊在院子外的李子树跳跃着、鸣叫着,不但色彩十分鲜艳,歌声也非常动人。
过了一会,余忠老汉忽然站了起来。他走到桌边。桌子里边有半瓶不知啥时喝剩的酒,他拿了过来,接着又拿过了一只酒杯,手哆嗦着将酒倒入酒杯里。他的眼睛发直,带着绝望的神情,似乎是在看着酒杯,又似乎没有。酒斟满了他还在倒着。酒溢出了杯子,顺着桌子淌了下来。直到文忠说了一声:“爸,酒满了!”他才猛地一哆嗦,回过神,放下酒瓶,端起来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嘴,才突然瞪着眼睛,一拳擂在桌子上,大声说:“卖!卖猪!”
全家人都为他的这个动作吓了一跳。过了一会,田淑珍大娘抽搐了一下鼻子,随着抽搐,眼眶里的泪水骤然涌了出来。她一边抹着泪水,一边说:“他爹,那咋办?就一头猪,卖了,你的生日咋办?”
卢冬碧说:“是呀!到时还得拿钱去买肉,又哪儿去找钱?”
余忠老汉仿佛是和他们赌气一样,生气地说:“那卖啥,啊?人在里面关着受罪,就是倾家荡产,也该把人取出来呀!”
文忠看了看余忠老汉,半晌,嗫嚅地说:“爸,是该把人取出来!是不是……还卖那两件家具吧?”
余忠老汉瞪了文忠一眼。文忠知道父亲是因为玉秀在场,怕惹起玉秀不高兴,才不让他说这话的。果然,稍停了一会,他抬起头坚决地说了:“卖猪!文忠,去找绳子来!”说着,就朝猪圈走去。
可是这时,玉秀突然喊住他,说:“爸,就卖衣柜吧!”
余忠老汉听了,立即回过头,惊讶地看着玉秀。
玉秀知道他心中的难处,通情达理地说:“爸,六十岁的生日不能不办!至于衣柜,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后有了条件,我们可以再做。”
余忠老汉呆了半晌,突然身子发软地蹲了下去,双手捂住了头,悲枪地说:“玉秀呀,可委屈你们了!”说着,大滴大滴的泪水“巴嗒巴嗒”地掉在了地上。此时,他心中正交织着无限的矛盾和痛苦。他爱儿子,尤其是这个老实而又命苦的老二!当他最初听到儿子被人毒打又遭冤枉的时候,他的心似乎有千万根钢针在扎,脑袋里一片嗡嗡声,太阳穴疼得厉害。他完全相信文富,巴不得马上赶到城里,把儿子从拘留所取出来。可是,说心里话,他此时既舍不得卖猪,也不忍心再卖他们的家具。猪要留着六十岁生日待客,六十岁呀,这是人生的一道门坎,翻过这道门坎,就只有等阎王爷打发小鬼来召了!可他又不愿卖那两件衣柜,娃儿们就要破镜重圆了,做还来不及呢,哪有把现在的东西拿去卖的道理?这两件衣柜经历了多大波折,才又重新回到这个家里呀!严格地说,这两件衣柜己不属于他们家的,它们属于玉秀的,是玉秀花钱买的,就好像是玉秀把嫁妆预先放在了这个家里一样,自己有啥脸面去卖还没过门的儿媳的东西呢……老汉在地下这么痛苦地想着,想来想去,还是拿不定主意。
玉秀过去,孝顺地扶起了他。
就在这个时候,余忠老汉心里突然亮开了一条缝。他猛地想起,毛开国昨天刚好卖了一头肥猪,兴许钱还没花,为啥不可以去向他借呢?于是他高兴起来,说:“好,有了!你们等一等,我出去一趟就回来!”说完,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他就迅速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他就兴冲冲地回来了。这时,文忠两口子已下地了,屋里就田淑珍和玉秀在焦急地等待着。一进门,余忠老汉就眉开眼笑地说:“有了!救娃儿的钱有了!”说着,就将一叠钱掏出来,放在桌上。
田淑珍和玉秀都喜出望外地看着他,田淑珍高兴地问:“你到哪儿去找的这么多钱?”
余忠老汉倒了一杯冷开水,“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才说,“向老毛兄弟借的呢!老毛兄弟家昨天卖了一头猪,我是知道的。我去了,还没说向他借钱的话,只把难处对他说了,你听他咋说?他说:‘老余大哥,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昨天我刚卖了一头猪,铁还没派用场,你就先拿去用吧!文富这娃,乖着呢,不能让他在里面受委屈!’就把钱全部给我了。”
田淑珍和玉秀听了,也十分感动。田淑珍说:“看不出,毛书记还这么仁义呢!”
余忠老汉说:“这人嘛,就这么一回事,你敬人一尺,人敬你一丈,”
说完,余忠老汉把钱交给玉秀。玉秀说:“爸,你也进城看看吧!”
田淑珍也说:“娃他爹,你就和玉秀一块去吧,看看娃儿咋样了,也早点放心!”
余忠老汉本是想和玉秀一块去的,只是想到老公公和未婚儿媳走在一起,别人笑话,使玉秀难为情,于是便把这念头压在了心底。现在,见玉秀不在意,恳切地叫他一块儿去,正巴不得去看看文富好放心。所以,他也就不再推辞,进屋换了衣服,和玉秀一起走了。
他们满头大汗赶进城里,洗了洗脸,正要去派出所,文英忽然一头冲进屋来,叫道:“玉秀姐,你找我有事?”
玉秀回头一看,见文英脸上也是汗涔涔的,心里一阵激动,忙将一张毛巾递过去,问:“你才来?”
文英胡乱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说:“刚才来过一趟,你不在,我又回去了!”说完,一回头,这才看见坐在屋角里满面忧郁的父亲,文英就一下愣了。半晌,才不安地问:“家里……出了啥事?”
玉秀听了,心里又慢慢难过起来,沉重地将文富发生的事给文英讲了。讲着讲着,就掉下了泪水。
文英听着,又看见玉秀直“巴嗒巴嗒”地掉泪,双眼也渐渐被一层稀薄的泪水迷蒙住了。她没想到老实的二哥发生了这样不幸的事,心里一时悲伤起来。她坚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听完玉秀的话,文英想安慰她几句,可她没说。她怕自己一开口说话,同样会因为抑制不住而哭起来了。过了好一会,情绪才逐渐平稳下来。她想了一想,忽然抬头对父亲和玉秀说:“爸、姐,三百元钱不能给!”
余忠老汉和玉秀几乎都同时被她这话吓了一跳,一齐不解地看着她。半晌,余忠老汉才不满地说:“不给?不给就让你二哥在里面关一辈子?”
文英说:“爸,我去想办法!三百元钱,容易吗?还是借的!”
余忠老汉仿佛没听清她的话,仍直瞪瞪地望着文英,连玉秀也给弄糊涂了,不明白地问:“文英,你……”
文英说:“行不行,试试吧,反正三百元钱先不要给!你们在家等着,我没回来,你们千万别去派出所!”说完,也不等余忠老汉和玉秀回答,就风风火火地跑出门去了。
文英是去向林平打电话,这是她刚才一瞬间想到的。她也不知成不成,可是她决心试试。她径直跑到县邮局长话室,操起话筒,拨了半天号,才拨通地委党校,可这时已经放学了,学员都回到了宿舍。文英问了宿舍的电话,又拨了一遍,终于接通了,话筒里传来林平浑厚的声音:“谁呀?”
文英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仿佛被什么蜇了似的哆嗦了一下,接着颤抖地答道:“我呀!”
林平也听出了文英的声音,答话声一下高了起来:“文英,你还没走?”
文英说:“我已回到了县城。”
林平说:“你在什么地方给我打电话?”
文英说:“我在县邮局,林平,我有一件事求你!”
林平说:“你说吧,文英,不管你有什么事,我都会竭诚帮助你!”
这亲切、温暖的语言,使文英几乎要流泪了。刚才,她还拿不准林平会不会帮助她呢!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伤害了林平,伤害得那么深。自己己是一个寡情的人,林平一定还生着她的气。她只是怀着试一试的心情来给林平打电话,死马当作活马医。现在一听林平这话,她忽然放心了,于是便把文富发生的事,详细地对林平讲了。
果然,林平听她讲完,就在话筒里说:“就这么一点事吗,文英?你放心,我马上就给派出所王所长打电话!”
文英几乎要跳起来,脱口而出:“能成吗?”
林平说:“王所长是我高中时的同学,铁着呢!”停了停,又说:“你守在电话机旁不要走,我给王所长打了电话,再通知你!”
文英像是小孩子似地回答了一句:“是!”接着放下了话筒。
霎时,文英心中的焦虑消失了,愁云没有了,眼前到处都是一派明媚的阳光。她终于可以为家里办一件大事了,帮父母解忧愁了!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发林平没生她的气,还像过去一样,亲切、和蔼,全心全意地帮助她,使她知道了这种友谊、帮助的可贵。她不由得在心中又一次强烈地感激起林平来。
没一会,电话铃响了,文英一把抢过话筒,贴在耳上。还没等她开口,林平就在话筒里问:“文英吗?”
文英喘着气回答了一声,林平就接着说:“行了,文英,你们马上去接人吧,王所长同意了……”
还没等林平说完,文英“啪”地丢下话筒,撒腿跑出了电话间,朝河街奔去。
她跑进屋里,兴奋地一把抱住了玉秀,连蹦带跳地叫道:“行了,玉秀姐,爸,不用花钱了,我们去派出所领人吧!”
余忠老汉和玉秀还不肯相信。余忠老汉望着她,说:“你别惊风火扯!哪有这样的事?”
文英一手拉父亲,一手拉玉秀,说。“爸,真不骗你!你去了就相信了!”说着,拉着他们两人就走。
果然,到了派出所,文富已在办公室里等候他们了,一见到父亲,文富露出了一副惊惶的表情。他的睫毛颤抖着,双目失去了光泽,嘴角因为想哭而歪斜。他们走出办公室,来到大街上,阳光灿烂,微风和煦,行人匆匆忙忙地擦肩而过。走着走着,文富忽然蹲下身去,双手捧着脸,伤心地哭了起来。
大家一见,愣住了,咋走着走着在大街上哭了起来?愣了一会,玉秀和文英忙过去往上扶他,问:“你咋了?”
文富不答,也不起来,反而哭得更伤心,惹得一群人围了过来。
余忠老汉见了,板着脸一言不发。他似乎显得很冷酷,可是他的身体却在不断地颤抖。过了一会,他走过去,显得生气地说:“有啥翻不过去的沟坎,啊?值得这样哭?!”
文富这才慢慢止住哭声,站起来,泪眼朦胧地对余忠老汉说:“爸,我不为别的怄,为这笔钱花得冤!我出来没挣到钱,还连累了家里……”
玉秀听了,就急忙地对他说:“我们没花钱,你别伤心了!”
文富一下傻了,定定地看着玉秀。
玉秀继续说:“真的没花一分钱,是文英想法让派出所把你放出来的!”
文富听了,急忙把头转向文英,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半天,喉咙里才咕噜一声,哽咽地对文英说:“妹,哥忘不了你!”
文英背过身抹了一把眼泪,说:“哥,你这话见外了!”
一家人往河街走。父子俩走前面,玉秀和文英走后面。玉秀一心想知道文英是怎样想法让文富出来的,就拉住她的手,轻声问:“妹,告诉我,是怎样让你二哥出来的?”
文英看了看玉秀,想把林平帮忙的事告诉她。可想了想,没说,只回答说:“姐,这你别管,反正人已出来了!”
玉秀见文英不肯告诉,也不再问。
回到家里,玉秀忙涮锅生火做午饭。吃了饭,余忠老汉不愿再让文富留在城里卖菜,文富玉秀也怕那伙强盗再欺负他们,也有心回去避一避,等今后事情冷了再说。于是,文富便告别了玉秀和文英,和余忠老汉一起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