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堰市新建的园林苗圃,坐落在武汉到重庆的铁路附近。当年,国营十万大山林场首先建立的是苗圃队,苗圃队培育出的大量苗子,营造了一方人工大森林。如今,要想将十堰现代汽车工业城市,建成为花园式的城市,每条街道两旁,都要有成行成行的行道树:每条街道中间,都要有街心花园和花带;每个街头都要有园林小游园,要做到这些,首先就要建园林苗圃,自己培育大量的苗子。人们常把幼儿园和小学比喻为培育祖国未来希望的苗圃,把教师比喻为辛勤的园丁,这是从绿化祖国首先要建苗圃这里引申出来的。从现在起,正如小化讲的,马上,我就是十堰市的一名辛勤园丁了。
陈局长和童副局长,将我送到园林苗圃,我的行李随着我一起到了我的城市工作单位——十堰市园林苗圃。
原在园林苗圃担任技术工作的老简,看见陈局长和童副局长亲自送我来园林苗圃,因此,对我特别客气。我因为他是园林苗圃的技术员,是我今后亲密的战友,我对他更是特别亲近。至于园林苗圃的邱主任和舒会计,以及30多名工人,今后通过工作,我会慢慢熟悉的。
舒会计是位女同志,40多岁,也和我们一起看苗子。
一片雪松苗子大的有两米多高,比人高,小的也有一米高。这些雪松苗,是从南京植物园买来的。舒会计讲,买来的时候,是3534株,她接着问老简:“死了多少株?”
舒会计不等老简回答,”便向着两个局长和我说:“不要认为雪松现在株株都活得很好,老简将那些发了一点病的雪松,都挖起来烧掉了。”
老简说:“挖起来烧掉1767株。可是,两个局长在这里,新来的曹工程师也在这里,我对老舒刚才说的话有意见。老舒说的是不懂技术的话。苗子一开始有了病,为了防止病苗传染好苗,当然在一开始发现有病的时候,就要将病苗挖出来。对挖出来的病苗,就要用火烧掉,烧成灰,我把病苗烧死,这是防止病苗传染好苗的方法。”
我听出舒会计和老简的话都有火药味儿,果然老舒反击说:“我觉得老简的防病方法不对。如果人一开始生病,就将病人除掉,防止传染其他的健康人。那么,还要医生做什么?那么,对世界上的人类,只有一种保健的方法,那就是生病一人,除掉一人。罢罢,我不讲了。”
我们一行人走到一丘广玉兰的圃地。这一丘广玉兰苗,高度在一米以上,是从浙江省买来的。有不少广玉兰的叶子上生长着斑点,叫做叶斑病。舒会计小声对我说:“老简治这些发了病的苗子的方法,就是将它挖出来,用火烧掉,烧咸灰。要不了几天,这些发了病的广玉兰,都要被挖出来,烧成灰。人们以后看到的,就是几棵没有生病的广玉兰,这便证明他培育的广玉兰苗子,都是长得好的苗子,技术不错,可以晋升他为工程师啦!曹工,等一会儿,我们会看到香樟、棕树、柳杉、龙柏、茶花、桂花、银杏、金钱松、红枫、青枫、含笑、海桐、珠兰、米兰、紫竹、方竹等等苗子,这些苗子都是从江苏、福建、浙江几个省买来的,经过我的手,支出买苗子的钱就有一百多万元呀,好像苗子长得都很好,其实,已经将那些生了一点点病的苗子都挖出来烧掉了,烧成了灰。曹工,这烧成了灰的苗子,都是国家的钱呀!”
我今天刚来,不了解情况,老舒与老筒平常是不是不团结,互相在闹意见?我不能多嘴,只是唯唯诺诺应和着舒会计。
我在园林苗圃开始了工作,在工作中,我非常尊重老简的技术指导。我觉得老简讲的“烧毁病苗,防止传染”也有道理,确是《苗木病害学》上一项防治苗木病害曼延的方法,无可厚非。
有一次,舒会计见只有我一个人,又小声地向我说:“曹工,你是工程师,老简是初级技术员,你的技术职称比他高好几级,园林苗圃今后的技术,主要是你的责任了。我是会计,看到用国家资金买来的苗子,被挖出来烧毁了那样多,我不讲不行,这是我的工作职责。”
我便说:“你对老简的意见,可以向邱主任讲,或者向园林局的局长讲,我不便介入。至于防治苗木花草病害的技术,当然不止烧毁病苗这一种方法,我会慢慢地同老简一起研究,还要加上一些其他的防治方法。比如喷洒波尔多液,就可以将生了病的苗子治好,不必将病苗挖出来烧毁;对没有生病的苗子有预防作用,使苗子不生病。我要教会老简配波尔多液。波尔多液是用硫酸铜和生石灰配成的,是法国波尔多市一位植物病害学家发明的,所以叫做波尔多液。”
舒会计凑近我的身旁,撅着嘴已小声向我说:“老简可能还没有听说过波尔多液这个药名呢。我并不是对老简有什么个人意见,主要是老简这个人,不懂技术且不说,而且他特别主观,一意孤行。我向你介绍一下他的出身,他原是在郧县一个国营林场当炊事员,以后又在林场生产队里当工人,他是一个党员。不知是什么原因,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被提拔当了技术干部。十堰市从郧县分出来了以后,他也就一同分到我们的园林局。关于他为了防止苗子发病,只有烧毁苗子一个方法的问题,我向邱主任和局长都讲过我的看法,他们只是说,等招聘到了正规科技人员就好了。现在,你来了,所以,我就向你提出这个严重的损失问题。”
舒会计向我不停地介绍老简的情况时,老简站在一个远地方看见了,他不知道老舒在向我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我是怎样回答的。他心存仇恨,既恨老舒,也恨我。不久,在工人中就开始流传一个消息,说舒会计羡慕我是工程师,想跟我结婚。
这个传闻也传到了邱主任的耳朵里。在一个夜晚,他来到我的住处,请他坐下后,我说:“我从鄂南山区带来了好茶叶,我来给你泡一杯。我不吸烟,没有烟敬你,我用茶敬你。在国营十万大山林场时,我也买过一包香烟待客。因为我不吸烟,客人来了,我总是忘记了拿烟,等到客人走了,我才记起来我买了一包待客人的香烟。”
邱主任笑着说:“不吸烟的人是会忘记拿烟待客的,这是真事。经常有一些不吸烟的朋友忘记拿烟待我。”
邱主任喝着茶,好像无意地问我:“老曹,你的爱人几时来?”
我说:“她不可能来。”
邱主任吃惊地问:“她的户口、粮油关系都转来了,她哪能不来呢?几时,我同你一起,去把你爱人接来,她不来我也要她来。我当主任的,要关心你夫妻两地分居的问题。”
我说:“离了婚,领了离婚证,她怎么能来呢?”
邱主任“哦”了一声,他心里想道:这就成问题了,老舒离了婚没有丈夫,老曹离了婚没有妻子,互相追求,有了传闻,是有道理的。不过邱主任没有把他想的这些话,向我说出来,他“哦”了一声,接着说:“你也不对。你和你的爱人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都是几十岁的人了,不应该离婚呀!”
我没有仔细品味邱主任说的话,闲聊了一阵,邱主任也就回房里休息了。
最近,我想的是如何将防治苗木病害的各种技术,传授给老简同志,老简同志是工人出身的技术员,他有生产实践,我们不能轻视实践。
老简的实践基础,加上我这个知识分子出身的工程师辅导,工人是可以成为技术员的。像辛化子,原是国营十万大山林场的工人,实践经验丰富,在我多年的辅导下,成了果树嫁接。苗子病害防治的能手,如果晋升为技术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我虽然是知识分子出身的工程师,但我从来不嫌弃工人,不嫌弃农民,我有很多工人农民朋友,有的人还成为我的知己。像国营十万大山林场的吕好新。陈晓志等,都是我的知心朋友,所以,我对老简是怀着亲切的感情,想慢慢地将我的技术传授给他,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技术员。
那天夜晚,邱主任从我的房子里出来,回到他的房子里,点起香烟吸着,逐渐整理出一千、明确思路:对老舒和老曹的传闻,我当领导的不必管。两个都是离了婚的人,一个没有丈夫,一个没有妻子,成为夫妻,这是正当的。
邱主任真是一位胸怀宽广的好领导干部,对这次老简散布的关于舒会计和我的谣言,并没有计较,从而把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了了。
邱主任是觎年代,由农村的村长,提拔起来的干部,他的经历同吕好新相似。他与吕好新不同的方面,据我观察,是什么意见都不讲出来。他也经过了大跃进运动,因为对大跃进的意见不讲出来,所以,他平安地度过了反右倾。文化大革命,他也是一个单位的主要领导人,第一把手,但没有受到大的冲击。可怜的吕好新,大跃进中说了一些实话,提了一些意见,结果在反右倾中,忍受不了斗、打、骂、跪,自尽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