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座,我怎么也不明白,我们这爆破队究竟是干什么的?就叫黄金押送队算了!”杜长城在接到撤离上海的命令后,愤愤不平地对毛人凤大发牢骚。
“事情并不像你所想的那样。我说过,委员长有他的安排。我们只是执行命令就是了。”毛人凤不动声色地说。
“我现在是已经根本无法完成爆破计划,没有人,更没有时间了。”杜长城把爆破图推到毛人凤面前,焦急地说。
“我也没有让你现在去完成爆破任务呀!”毛人凤的话很冷淡。
“难道就这样把上海便宜地交给共产党?”
“那倒不是这么回事。今天让你来,就是为的这件事。前一段时间对于破坏上海公用建设的事,我们由于忙于委员长所布置的转运黄金任务,有些忙不过来,责任不在你。主要是因为汤恩伯还准备在上海与共军进行巷战,我们也不好实施爆破。委员长是理解的。现在,共军马上就要攻入市区。因此,委员长对我说,要准备让你们的爆破队潜伏下来,继续完成这一任务。”毛人凤说出了今天请杜长城来的主要问题。
“留多少?”
毛人凤没有说话,只是伸出4个手指,在杜长城面前晃了晃。
“400。”杜长城猜测道。
毛人凤收回了手指。
“潜伏人员的枪支弹药怎么办?”
“我已经安排了,你去找沈醉直接联系。”毛人凤又说道,“你和胡凌影最好能留下一个人,你们商量一下,看谁能留下。”
“在上海,认识我们的人太多。恐怕我们都不易潜伏。”杜长城表示了自己的困难。
“那好吧,我向委员长解释一下。你把潜伏名单赶快给我送来。”毛人凤同意了杜长城不愿留下的意见,并吩咐说:“潜伏人员的所用炸药储藏,你现在就要想办法。我已经通知上海站配合你,王站长他们早已经开始这项工作了。”
“是!”杜长城的回答声现在已经变得很爽快。
军统上海站的潜伏布置开始于年初。当时的站长刘方雄在陕西南路3号家中,奉毛人凤之命令,曾召集上海站的主要成员开会,部署潜伏任务,说:“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上海将来也要放弃。为了应付事变,上海站准备到必要时撤往台湾,但须留下少数人员潜伏在上海,待上海失守后继续进行搜集情报等活动。潜伏人员的标准是,要具有相当工作能力,忠实可靠,愿为党国效力,身份没有暴露或有相当的公开职业掩护而能够立足,有相当社会关系而能开展活动等条件。此项潜伏现在就要开始部署。”
时蒋介石刚“下野”,李宗仁上台后接管了保密局。毛人凤为了应付李宗仁的接收,调拨了近100人组成了假保密局,由原副局长徐志道任局长,随李宗仁的总统府撤往广州,其余局本部人员在2月初则由毛人凤率领100余人从南京撤到上海,在南阳路145号设立了保密局上海办事处,继续领导各地的工作。
这月中旬,由南京撤到上海的毛人凤保密局,即成立了本局上海办事处布置组,专门负责部署潜伏工作。毛人凤下手令让上海站把准备布置潜伏下来的人员档案移送办事处,由本局布置组专门负责。
转眼间到了4月底,毛人凤对上海站的特务特别亲自批示撤退和潜伏名单。对撤退人员每人发给银元10元。他对新任站长王方南亲自吩咐说:“在不妨碍工作的原则下,有些身份已经暴露和那些无必要留在上海的人可以尽先退往台湾。但上海站的工作必须坚持到最后时刻,你要在最后撤退,撤退时必须注意档案的携带,不能带走的必须全部烧毁,一张纸也不能留给共产党。”
这时,特务头子沈醉从南京带着搞行动工作的特务和一大批武器也到了上海,他是专门负责暗杀活动的,一到上海,毛人凤就向他部署了潜伏任务。
“这批武器怎么处理?”沈醉问。
“除了你愿带到昆明的一部分外,其余的你要设法储存在上海,准备在上海失陷后作潜伏使用。”毛人凤说。
沈醉在后来回忆说,他根据毛人凤的指示,买了大小棺材各一口,运到南市保密局在上海的一个临时看守所内,叫人把大棺材后面的木板取出,改装成比较容易开启的小门,把10挺汤姆生机枪装进去,并把每挺机枪配备了两梭子弹,装好后用大钉将棺盖钉好,雇了一辆卡车将这口大棺材装上,送到停厝灵柩的四明公所内,付了两年的停厝费用。然后,拿出一块写有“汤吉祥老大人灵位”字样的木牌钉在棺材前面,意为汤姆生机关枪。这种专门停放死人棺木的地方,白天很少有人去,夜晚更没有人去,是取存武器较理想的好地方。
在小棺材里,沈醉装了20枝毛瑟枪和勃郎宁手枪,在第二天另雇了一辆小车,送往虹桥飞机场附近的一个乱山坟埋好,在一旁立一块石碑,上刻“小女毛铃之墓”,意即毛瑟、勃郎宁手枪。
沈醉把一切安置妥当后,把附近的地形、方位、道路等拍成了照片。剩下的10枝驳壳枪,则装在一个大木箱中,辗转托人用“德记”五金店名义存寄在十六铺一个仓库内,沈醉把这些储藏的地方告诉了毛人凤,并把照片、收据也交给了他。
新中国成立后,沈醉在监狱中交代出了这一经过。人民政府把存放在仓库中的枪弹取出来了。但停放大棺材的地方已经改建成了工厂厂房,没有人认领的棺材都埋掉了;埋小棺材的坟地也已经改成菜园,再也找不到“毛铃之墓”了。
再说毛人凤在向杜长城和沈醉等人部署完潜伏任务后,5月23日,即准备动身离开上海逃往台湾,他亲自在长乐路家中分别接见了准备潜伏下来的每一个特务组的组长,说:“我已经坚持到上海的最后一刻。由于形势急转直下,我现在已没有留在上海的必要,就要动身去台湾了。你们暂时留下来,与共产党周旋。这更能锻炼你们的才干。”
毛人凤在对准备潜伏下来的特务组长们打气鼓励一番后,又把每个特务组长送到楼梯口,再次为潜伏特务鼓劲:“再见,要好好干,将来回来后,我请求领袖给你奖励。”
次日,毛森也来到了长乐路,不过他是代人受领潜伏任务的。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样,都部署好了吗?”毛人凤有些惊奇地问,他原以为毛森儿女情长,要等两天才能回来。
“说好了,她同意。”毛森高兴地回答。
“一定要把这个联络站建立好。共产党讲宗教自由,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特别是那又是个尼姑庵,远离红尘,便于我们联络。杜长城来不及转运的一批雷管,我准备也放在她那里。”毛人凤有点得寸进尺。
“那个地方不大,若进出的人多了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尤其是男人。”毛森有所顾虑。
“嘿嘿!你都可以随便进出,你不是男人?”毛人凤没有把话点破,但他们都心照不宣。
这“二毛”所说的那个地方是杭州的一个尼姑庵。毛森在一次外出游山玩水中,不知吃了什么野果子,骚劲大发,独自闯入尼姑庵,半依半就地强奸了当家的尼姑广裕。两人从此竟也柔情似胶,各取所需,广裕借毛森之体解脱了空门寂寞,而毛森在发泄完性欲后却又打着广裕的另外主意,终于发展广裕成为军统特务。
5月初,杭州解放。毛森曾为此非常担心广裕的安全。几天前,为了执行毛人凤所布置的为潜伏特务找一个安全僻静的联络站的任务,毛森冒险特别秘密地去了一趟尼姑庵,一则与广裕再度鸳鸯梦,二则主要是命令她潜伏下来,把尼姑庵变成了国民党特务的联络站。
然而,毛森这回可真是“赔了情人又折兵”。1950年,上海公安局将广裕以军统特务罪逮捕,秘藏在那里的弹药被搜出。时到台湾的毛人凤在知道这件事后,还专门把毛森请到自己的家中,好生安慰了一番,毛森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地流了几滴眼泪。
后来,杜长城留在内地的部分雷管在潜伏特务们的转运下,也真的顺利隐藏到了这个尼姑庵。不过,那潜伏下来的爆破总队的小组长在尼姑庵却扮演了毛森的男人角色,仍是半依半就地强奸了广裕,并在被捕后又供出了这个带有几分悲剧色彩和离奇阅历的女特务。这可能是毛森在当时向毛人凤提供这个联络站时没有想到的。
1949年5月24日,毛人凤是在送走毛森后,即乘飞机逃离上海的。而毛森则晚两个小时逃离上海,他在临逃走前几分钟,忙的是将关在拘留所里的10多名“嫌疑分子”全部枪杀在拘留所里,以作路祭。
杜长城的爆破总队在参加了南京、上海大撤退前的大破坏后,除潜伏人员外,全部撤往台湾。陈诚看到这个总队在破坏方面很能起点作用,便请求毛人凤把爆破总队全部划归他指挥,改称为东南长官公署技术总队,并特别准许这个总队的2000多名特务全部到了台湾,而实际上毛人凤仍在紧紧控制着这个爆破总队,杜长城和胡凌影也惟毛人凤之命是从。这个爆破总队在以后的广州和西南大爆破中又多次出动,本书将在后面再细述。
毛人凤和杜长城去了台湾,后又到广州、西南等国民党统治区的大城市再次执行大破坏任务,而潜伏留在上海的特务却再难完成任务。从上海解放到这年年底仅半年多的时间,人民解放军和公安部门即抓获国民党潜伏特务1499人,缴获发报机109部,潜伏电台36起,破获多起特务暗杀组织和爆破组织。
毛人凤在上海的潜伏计划有劳无功。
时在台湾的蒋介石在听了毛人凤的汇报后,把桌子擂得“咚咚”作响,又是一顿臭骂:“如此说来,上海就这样白白送给毛泽东了!杜长城那几千人都干什么去了!”蒋介石总把毛泽东视为眼中钉,放在主要对手的靶子上,习惯于用“毛泽东”三个字代表敌对方,而很少直接用“共产党”字眼。他继续训斥毛人凤:“我的局长先生,你知道吗?毛泽东会拿上海的东西向我发动进攻!”
“杜队长也有难处。转运这里的黄金和大批物资就是杜长城的总队负责押运的。”毛人凤解释。
经毛人凤这一解释,特别是说到转运黄金的事,蒋介石的气也就消了些,他知道由上海转运台湾的这些财富是可以再造几个上海出来的,他在此时也想起来了,动用杜长城的总队押运黄金,也是他说过的。但他仍是觉得如此这样太便宜了毛泽东,于是把空军司令喊了来,命令空军从空中继续完成杜长城爆破总队在地面没有完成的大破坏任务。
几天后,上海杨树浦发电站等重要设施遭到了蒋军飞机的狂轰滥炸,损失惨重。蒋介石总算出了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