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圈里圈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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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厨房里又是和面又是擀面条的,忙得不亦乐乎,客厅里除了电视机里传来女演员假么假式的笑声,他们三个人都等着我的面条。

我擀好了面条,正切着肉的时候高原进了厨房,我用高深的内功感觉到他在我的身后站了好一会儿,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背影。“初晓儿,让他们都走吧,咱俩好好说会儿话。”高原近乎哀求的口吻。

“哎呀,我操!”我一分神,切到了手指头,血马上流了出来,高原上前刚要拉过我的手看,我马上把受伤的手指含在嘴里,吮吸着,疯了似的用右手挥舞着菜刀,指向客厅的方向,吼叫到“你给我出去!等着吃面条!”

贾六冲到厨房门口,看见我挥舞着菜刀,着实吓了一大跳,直接跳到我面前,“我操,这是干嘛呢!妹子,有话好好说。”说着,缴获了我手里的菜刀,我感觉我浑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有点发抖。

“妹子,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贾六哪像打架打死过人的主儿啊,真他妈没见过世面,看我拿个菜刀就吓成这付筛糠的模样。

“你出去!”我继续对着高原怒吼到,他转身出了厨房,被我亲手切到的手指还在冒血,看来我下手挺狠的,我也走出厨房,翻出创可贴,盖住伤口。

张萌萌看见我铁青的脸,装得特疑惑的样子,“怎么了初晓,切到手指啦?要不你还是别麻烦了,我正好有点事,我就先走吧。”说着她拿起手边的皮包就往外走,一点也不在乎我站在那。

我烧着的用来煮面条的水已经开了,水壶的报警器尖锐地叫起来。我拿起书架上不久之前卖回的花瓶,扔向门口的墙角,摔得粉碎。那个花瓶是我花了好几百块钱从燕莎商城买回来的,年前,李穹因为张小北的事怒气冲天地来家里找我算帐,我怕把她打碎了,还给藏了起来,因为高原说过,那一对花瓶一个是雌的,一个是雄的,摆在一起的时候组成一个圆形,象征着美满,象征着我跟他之间美好的爱情。

张萌萌转过身来,对着我,“初晓,你犯不着发这么大火儿吃醋,我跟高原虽然单独待在一起,可是我们什么也没做过。”上帝是很公平的,他总是宽容地对待他的每一个子民,给他们在生活当中合适的地位,像她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她低于34的智商,除了当二奶也没有其他的岗位可以回报社会了。

我扫了高原一眼,他听了张萌萌的辩解,眼睛放射出想杀人的光芒。高原不管是生气还是高兴的时候,他的眼光都变得贼亮贼亮的。

“初晓,我跟高原是纯洁的男女关系!”张萌萌有一次强调着。

操,你丫不是傻逼,你丫真是一大傻逼!我心里想着,都他妈的男女关系了,你还纯洁个头啊!

“张萌萌,你们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高原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你不用解释,要解释也轮不着你跟我解释。”我心平气和地跟张萌萌说话,我希望她由衷地佩服我们知识分子的修养。

听了我的话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初晓,你跟小北可是朋友,你这么说话对得起张小北吗?”她义正词严地质问我,“你这么说叫我今后怎么跟小北交代!”

我就见不得这种敢做不敢为的贱人,恨铁不成钢,我一激动上前就抽了她一个嘴巴,那叫一个响亮,我感到很满足,当然啦,她也抽了我一个嘴巴,可是没我打得那么响,我还要再打,大概她感觉打得我不够响,赶紧又补了一下,出手非常迅速,我反应这么快,居然都没有闪开,妈的。

“你以为你是谁?打我?”张萌萌喘着气,这个婊子显得比我还激动,“别他妈整天觉得我跟了张小北就得受你的气,你他妈的比我能好到哪去,好歹我跟着张小北还有钱赚,你这付长相的,恐怕还得往里搭钱!”

高原和贾六不约而同的冲了过来,我的手已经扬了起来,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我又放下了。

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是我爸打来的,他说我要的那辆车的事他已经帮我拿下来了,三万块钱给他们单位就行,他也已经帮我先垫上了,我说等过两天我就去开车,他问起高原,说高原那时候老说起的那种新型的数码相机他在香港看到了,看着比北京便宜一千多块钱就买了下来,让我跟高原回去拿,我说高原忙着拍戏呢,我刚接了个本子,也忙,最近可能没时间,我爸就骂我良心让狗吃了白送给我们东西都懒得回家去拿。我妈也接过电话,问我跟高原结婚的事,说我都老大不小的了,再不结婚可真嫁不出去了,我们楼上的邻居又有一个结婚的,让我给她说准信,到底什么时候结婚,我跟我妈表了决心,我请她老人家放心,这个婚我一定结,我要在一个月之内把我自己嫁出去,我妈听了欢欢喜喜地挂了电话,我知道,她明天早晨肯定见谁跟谁说,说她女儿要结婚了。

放下电话,张萌萌已经走了,算她跑得快!

我的花瓶支离破碎地散落在地上,我转身看着贾六,“六哥,你也回去吧,奔奔不是有事找你?别耽误了挣钱。”奔奔已经打过好几个电话找贾六了,贾六都说他在拉活,没空。

“妹子,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干傻事。”贾六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

我说六哥你放心,三条腿的蛤蟆找不着,两条腿的人可是遍地跑。我说完了这话,自己都疑惑半天,不知道我跟高原就是谁是三条腿的蛤蟆。

贾六又在我的肩膀上拍打了两下,一脸参加追悼会的表情,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在脸上来回摩挲了两下,指着门口我跟高原的爱情残骸对他说:“收拾一下,我去煮面条,炸酱面,你最爱吃的。”说着我转身进了厨房,我往锅里下面条,我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在锅里,跟面条一起煮。

如果你真以为我因为高原掉眼泪那就错了,我是因为我赶上了这种父母感到悲哀,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当的父母,女儿长到这么大了,他们从来都不说来看看我,那辆汽车就三万块钱,我爸还非说是先给我垫上的,搞不好我还得还他,一家人,你就不能买下来送给我?又不是没钱!还有我妈,最让我感到羞愧的就是她,从小她就习惯了用以暴治暴,整天打我,到现在好几十岁的人了,还那么爱攀比,虚荣,看见谁家孩子又结婚了,就羡慕的不得了,巴不得把我扫地出门,他们俩好享受二人世界,天底下哪有这种父母啊,我真是命苦,命苦,我怎么能不掉眼泪啊。

我以前也给高原做炸酱面,可是从来没想今天做得这么用心,把锅里的油烧得滚热,热泪也滚到了油锅里,那些溅起的油花落在我的手上,带来一阵一阵疼痛的快感,不一会,胳膊上全被热油烫起了红点儿,有的地方还起了水疱,高原冲过来,夺过我手里的铲子,扔到一边,拉过我的手往在水池子里用凉水冲。

高原这个禽兽,一定是在报复我刚才打了他的情妇那个响亮的嘴巴,他妈的现在是冬天啊,冰凉的水冲我的手,冲了十分钟,感觉手都冻僵了。

“祖宗,我求求你了……”高原又把脸皱得跟朵花似的,跟我说话,我还没叫他祖宗呢,他倒先把自己跟贫下中农划到一个战壕里了。

“你们都干什么了?”我问高原,“高原我就要你句实话。”

“说戏,初晓你现在怎么这么多疑!”

“说戏?说床戏?”

“没有,就一般的戏。”

我想抽高原一个嘴巴来着,我又害怕,我害怕把他惹火了,他也抽我两个嘴巴,甚至更多个,没人拦着他,我打不多他。

“高原呀高原……”既然不敢打他嘴巴,我就只能拿起语言的匕首刺他的心脏了,“好歹咱俩一块睡了这几年,你跟我说句实话怕什么的?你别忘了,咱俩可没结婚,我自己未婚跟你同居这么多年,按照我妈原先的说法,一个女孩家做这种事也是没脸没皮的,我怎么敢像李穹对张小北那样跟你闹啊?没脸没皮了这么多年,我今天要回脸,就要你跟我说句实话,怎么这么难呐!”我掩面痛哭,我在高原面前总共哭过两回,第一回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要搬出来跟他一起住,我妈不同意,骂我不要脸,说我这种女儿丢尽了她和我爸这种传统知识分子的脸面,叫我死在外头,永远不回这个家,我横下心把行李从家里搬出来,高原在我们家楼底下出租车里等着我,我一看见他,就哭了,第二回,是前年,前年我跟高原安全措施做得不好,我怀孕了,我从医院回家的路上,也是出租车里,司机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他老婆早产,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儿子,他当时跟我和高原说,他当爸了,真高兴,把我们俩送回家,不要钱,我当时一听,就哭了,高原那回说我是因为拣了便宜,喜急而泣,这次是第三回我在高原面前掉眼泪。

“初晓,你现在怎么老是怀疑革命同志啊?”高原搂着我,“你别受李穹影响,没事吓琢磨,再说,你不都跟你妈表决心要一个月之内结婚嘛,咱抓紧时间筹备结婚的事吧,工作都放一放。”

他奶奶的高原,说得跟真事儿似的,我实在忍不住拆穿他的谎言了,我说:“高原,我不肯拆穿你的谎话是给你留着好大的面子,你们做了什么我太清楚了,如果你们真的没上床,那张萌萌的肩膀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要我问问张小北是不是跟你有一样的习惯?”

听我这么一说,高原彻底没屁了。

我拉开张萌萌的披肩其实只是想看看她的肩膀,高原在床上的时候偶尔会喜欢咬人的肩膀,我也是带着侥幸想看看张萌萌的肩膀上有没有被咬过的痕迹,没想到真的就有。

“结婚?高原你别做梦了,我不会跟你这种人结婚,滚!从我家滚出去!”我发狂地冲到厨房里,“他奶奶的,还想吃我做得炸酱面?做梦吧你!”我把煮好的面条全倒在了水池子里,又冲了出来,高原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我拿起书架上另外一只花瓶,摔在他面前,“什么美满爱情,什么天长地久,都他妈的屁话,你滚!”花瓶里的玫瑰还是情人节的时候高原给我买的,天若有情天亦老啊。

27

我彻底爱上高原,是因为他为他们的毕业大戏自导自演的话剧《死不要脸》上朗诵的一首诗,在他们学校的小剧场里,舞台很空旷,高原扮演着一个其丑无比的文学青年,走在午夜空荡荡的马路上,高声的朗诵到:如果我长的很帅,就不会有小妞骂我变态,我只不过想看看她内衣的品牌,她居然叫我流氓,把我的名声败坏。

更可恨的是,就算这样,她都不肯赏我一记耳光,嫌我的脸长满痤疮,可能会把小手弄脏。

如果我长的很帅,就不会躲在家里看黄带,从不知道什么叫艳福,我的小命可真苦,痴长这么大的岁数,从没吃过女人豆腐,如果我长得很帅,所有的男人都要歇菜,该喂马的去喂吗,该劈柴的就去劈柴,至于和女人谈情说爱,兄弟我就吃点亏,少睡几天懒觉,多熬几个通宵,我一个人全部承包。

如果我长得很帅,大部分的姓氏都要绝代,不在有赵钱孙李,不再有周吴郑王,多情而纯洁的女人们,全部都削尖了脑袋,一心想做我幸运地新娘,不要鹰飞草长的牧场,不要世外桃源的农庄,不要共产主义,不要万寿无疆,一心只想做我幸运的新娘,如果我长得很帅,就不会半夜还在女生楼下徘徊,妄想着有位晚归的学妹,见我孤身一人,衣单体薄,立马欲火中烧,冲过来对我又搂又抱,甚至不经过我的同意,把我强行按倒在地,事后转身逃跑,我反应神速,拽着伊的裙角,边流鼻涕边说到,我知道你不想对我负责,我不怪你,但我的清白已经被你糟蹋掉,只求你能保守秘密,千万不要让朋友们知道……

如果我长得很帅,就不会受到恶妇们的虐待,时装模特当我是空气,空中小姐当我垃圾,坐台吧女把我当做开瓶器,小女孩问我为啥天天带着万圣节的面具,还是婚介所的大姐态度好,她说先生,我看你也不用费劲登记,你着千载难逢的外表,瞎子看见也想逃跑,如果我长得很帅,我坚决不向任何女人求爱,我宁愿爱上月亮,我宁愿爱上星星,我宁愿爱上自己水中的倒影,因为女人们啊,你们的无情,已经粉碎了我的心。

………………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能这么清楚地记得当年高原在舞台上的模样。比现在还瘦,带个很夸张的黑边眼镜,乱蓬蓬的头发,穿件发黄的白衬衣,咖啡色短裤,澡堂子里的那种蓝拖鞋,那时候我刚认识他没多久,我看着他的样子一直想发笑,我在台下使劲给他鼓掌,对着他没完没了地抛媚眼儿……我那时候也真纯情啊!一转眼,也过去好几年了。

实际上,高原是长得很帅,我怀疑他真的爱上了星星,月亮,爱上自己水中的倒影了,因为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来没对我说过他爱我的话。

“我爱你初晓,我要跟你结婚。”高原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得说。“我爱你,我从来没敢告诉你,我怕你一高兴又哭起来,没完没了的,我怕你哭,我怕你。”他说的跟真的一样,妈的,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跟我说假话,我真想抓着他的小细脖子从阳台把他飞出去。

高原轻轻地拉我的手,拉我到他身边坐下来,抚摩我的头发,他叫我安静下来,我一下子也懵了,愣愣地坐了一会,听他鬼话联翩地说了一大堆废话,等我清醒了一点,我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抱着他,我亲吻了他的脸,在他的耳边喃喃地说到:“我的心很疼,你知道有多疼吗?”高原全身都开始抖动起来,我觉得是他哭了。

我像狗一样舔他的肩膀,然后张开嘴巴,狠狠地咬了下去,这孙子疼得直叫娘,无论他怎么挣扎我都不松口,最后他不挣扎了,满头大汗地倒在沙发上,特他妈像个受伤的人,我松开嘴,像野狼一样特满足地舔了舔嘴角的鲜血,告诉他,“我的心比这样还疼,疼上一百倍。”然后穿上外衣,扬长而去,丢下高原在沙发上呻吟,喘息……

28

我跑到奔奔经常出没的一家北京最高档的迪厅里,直接进了VIP包箱,是一个香港人长期包了一间房,知道的人不多,房间里摇头丸大麻一应俱全,许多许多的红男绿女在这个小世界里迷醉,玩命地折腾。

我进去,看见奔奔果然在里面,她像个领袖似的带领着一屋子的野兽振臂高呼:学习雷锋好榜样,雷锋吃了摇头丸也和我一样……你拍一,我拍一,我们一起打飞机,你拍二我拍二,我们一起做做爱,你拍三,我拍三,做爱其实很简单,你拍四我拍四,一晚搞个七八次,一拍五我拍五,脱光衣服来跳舞……喊到这里,这群牛鬼蛇神们开始疯狂地脱掉身上本来就不多的几件衣服,奔奔也脱,脱得上身只穿一件胸罩,疯狂地扭动着她的腰枝,她从领导位置上跳了下来,我身边的一个肥胖男人立刻接替奔奔充当了领袖,他在我耳边吹着热气,做着各种下流的手势,一屋子男女欢呼起来,继而,这个肥猪对着我高呼到:“小姐小姐你真美,让我摸摸你的腿”他摸我的腿,手像蛇一样缠绕我的腿,“小姐小姐你真骚,让我搂搂你的腰,”他搂着我的腰,整个身体在我屁股上蹭来蹭去,“小姐小姐你真坏,让我跟你做做爱!”整个包厢都沸腾起来,我感觉这个胖子当众把我扑倒在地,将我压在身下,一张臭嘴在我脸上舔来舔去,我感到眩晕,朦胧当中我看到奔奔站在我头顶的地方,很疑惑地看着我……

“滚!”我喊了一声,那胖子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他开始撕扯我的衣服了,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飞起一脚,踢向他的两腿之间,他杀猪般的哭嚎起来,整个人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像个肉球似的,样子很滑稽。

整个包厢立刻安静下来,音乐停了,摇头的停了,墙角做爱的停了,所有人看向我,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让我紧张,我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凌乱地衣服,向门口走去。那胖子喘着气,吩咐到:“别让她走!”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四个健壮得像保镖一样的家伙来,横在门口,其中的一个像抓小鸡似的,将我提起来,提到那胖子跟前。

“把她衣服全给我扒光了,给我扒光!”那小子俨然一个黑社会大佬,我感到害怕了,操,新闻舆论怎么净瞎说呀,不是说中国就没有黑社会嘛!

我当时一想,这回彻底玩完儿了,先是脱光了衣服,然后被轮歼,搞不好还会被卖到马来西亚,新加坡那种地方去当妓女,本来是想体验生活的,这会真他妈栽了,搞不好成了专职的。

我正愣神的功夫,门口的两个大汉已经走向我,将我的裤子撕开了一到口子,妈的,早知道今天穿牛仔裤出来了,叫你撕不动。我拼命挣扎着,下意识一只脚向其中的一个家伙踹了过去,却被他抓住了我的脚,将我整个人抬了起来,另外一个过来,双手伸向我的腰间,解开了扣子,我已经绝望了……

“等一下!”奔奔说话了,我几乎忘记了她也在这里,“这是我姐姐,龙爷你真要办她我也拦不住,可是我得告诉各位,这是我奔奔的姐姐,亲姐姐。”她说完了,转身出了包房,这个丫挺的,说句话就开溜,好歹带我一起走啊!

那胖子正犹豫着是把我办了还是不把我办了的时候,奔奔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秃子,精瘦精瘦的,耳朵巨大,脑袋的形状像个枣核,两头尖尖的,目光很锐利,似乎所有人都很惧他。

胖子一看见他,也不顾的疼了,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小马哥!”他低眉顺眼地招呼奔奔带来的人,我一下明白了,原来来了个更狠的,我有救了。

“阿龙你玩得好过分!”小马哥一口标准的香港普通话,“好歹也是奔奔的人,你不好搞到大家尴尬!”

胖子赶紧对着抬着我的俩马仔挥手,“你们瞎啦?还不把人放下来。”于是我稳稳当当被放到了地上,小马哥看我一眼,吩咐奔奔,“找衣服给她穿上。”转身就走了,胖子随后也愤愤地出去,奔奔找来了一条裤子,我看房间里也没人,刚要脱衣服,被奔奔制止了,带我到储藏室换了裤子,我看着奔奔的神情就明白,这房间里肯定装着偷拍机。

以后谁再跟我说中国没有黑社会,我他妈跟谁急!

我跟着奔奔从储藏室往包厢里走,我听见外面的红男绿女们还在玩命地跟着DJ喊口号,他们在喊:幼儿园是我家,阿姨爱我我爱她,我摸阿姨大咪咪,阿姨摸我小鸡鸡……我忽然想起了年前在我家吃饭,我妈说原来在幼儿园看我的已经去世的邓阿姨,她就曾经是我在幼儿园见过最漂亮的阿姨,现在,她早已化做了尘埃,我感到难过,没等走进包房,我已经流了很多的眼泪。

奔奔给我拿了一些纸巾,安慰我:“别怕,初晓,在这些地方,没有我摆不平的事!”我又想起她跟那胖子说我是她亲姐姐时候的表情,哭得更厉害了,我要有这么一个妹妹,我妈恐怕早挂了。

不管我心里在想什么,都没耽误我掉眼泪,我想过很多让自己流泪的理由,我骗自己我是为他们而哭泣,为那些曾经对我很重要的已经死去的人们,然而,其实我只为高原。

奔奔一直当我是刚才受了惊吓,拍着胸脯跟我保证,保证叫那胖子摆一桌跟我赔礼道歉,我还哭。奔奔有点急了,冲我喊:“初晓,胖子在北京的黑道上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手底下几百个兄弟呢,我都说想办法叫他给你摆一桌了,你还怎么着?你也就是个破编剧!”

我哇地号啕大哭起来,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奔奔我跟高原要分行李散伙的事儿,就像我想象的那样,奔奔哈哈大笑,她说:“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感情就为这个啊,这迪厅里的男人你随便挑!”这个只知道用生殖器思考的小流氓,我就知道,她是不懂感情的。

我正哭得可怜,李穹又打来了电话,问我:“怎么样初晓,抓了现形没有?”我听出了幸灾乐祸的味道,我对着听筒破口大骂,“李穹你个没良心的,你看我的笑话!你看我这样你高兴了!”难怪人们老说,不幸的人最需要的不是安慰,不幸的人需要的是同伴,有了我做伴,李穹显得平和多了。

“你怎么不说话?李穹我告诉你实话吧,我根本不在乎,高原纯粹玩她呢!他要招妓我还得给掏钱买单,这种免费的便宜我们干嘛不占!”

“初晓,这么多年朋友了,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操行?可是也甭跟我这装大头蒜,是个什么滋味你心里知道,我心里也明白……”

“李穹……来找我,我们喝酒!”我终于忍不住在电话里哭了出来,我想那天李穹在电话里对我哭诉似的,声泪俱下。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李穹来找我了,看着我哭得那么可怜,她也一脸的悲壮。

“你没煽那个小婊子两嘴巴?”李穹问我。

我回答得很老实,煽了她一个,她煽了我两个。

李穹一听,跳了起来,“高原这个王八蛋没出手?!”

我摇摇头,心里那个疼啊,我问李穹:“李穹,你说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天公地道啊?他们怎么能这样儿对我?他们凭什么……”我哭得几乎窒息了,奔奔从对面沙发上站起来,拿了两张面巾纸给我擦眼泪。

“两位姐姐,要我说,你们犯不着为了臭男人掉眼泪。”奔奔说起什么事来总是一付巨轻松的表情,“这个世界哪儿来的天公地道啊?就没有,所有的公道都是自己找回来的,放心,我奔奔一没有父母,二没有兄弟姐妹,我把二位姐姐当亲姐姐待,你们这个公道,你妹子我给找回来!”奔奔轻描淡写地说到,我知道,她是认真的。

奔奔被人叫出了房间,我跟李穹要了点酒,在房间里边喝边聊,边流泪。

我问李穹张小北最近有没有再提离婚的事,李穹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到:“前天晚上张小北忽然哭了,孙子抱着我哭得一塌糊涂,一句话没说,哭了一个时候……”李穹叹了口起,将一瓶BLUE喝下半瓶,“我不怕跟他离婚,真的初晓我跟你说实话,我不怕跟他离婚,我怕他叫别的女人给骗了……你知道我这个人,从来不吃回头草……”李穹可真行,这时候了还惦记着张小北,“刚开始我想,那萌萌不过是爱钱,大不了我给她点钱算了,她也同意了,只要我给她钱,她就回湖南老家,离开张小北,谁知道张小北是真爱她,他明知道那婊子爱的是钱……”李穹也哭了,真是一塌糊涂。

我拍着李穹的肩膀,“别怕,我有得是办法……我有得是办法玩这些狗男女,我叫他们全都知道什么叫疼!你听我的,没错。”此时,我又像个总司令似的,仿佛当年我跟张小北一起密谋如何把李穹鼓捣到手里时候的情景。

那天,李穹又喝多了,醉得像一摊烂泥,我也高了,处于半混沌状态,我把李穹交给了奔奔,自己打车回家了,临走我抓着奔奔的小细胳膊,指着奔奔鼻子问她,:“妹子,你刚才说的要帮姐姐我找公道的话还算不算了,别他妈的借着酒劲说些虚头八脑的话,等姐姐我要你出手的时候找不着人!”奔奔又不知道等着到哪去卖淫呢,心急火燎地要离开,你把推开我的双手,一边指挥着她的手下,一边跟我说,“操你大爷的初晓,我奔奔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过。”等我再抬头找她的时候早以不见了人影,不过有这句话也就够了,我心满意足地拦了辆车准备往家走,刚走了三五分钟,我就看见警车铺天盖地地向这边开来,我一下子明白了,奔奔刚才为什么那么慌张。妈的,原来她也有怕的时候。

29

高原不知道滚哪去了,我一回到家里一片黑糊糊的,我跟个终于找到窝的流浪狗似的,倒床上就睡,早上醒来,看见客厅茶几上这孙子留的字条:初晓,这几天新戏就开拍了,我跟剧组在一起,等我拍完这部戏,我们就结婚。

我把他留的纸条绻了绻仍垃圾筐里了,哼,小子,给我玩这套是不是,过不了几天,我就让你知道马王爷究竟是不是三只眼!结婚?我是真想把我自己嫁给你呀。

我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忽然觉得心慌,慌得不行,端着杯子刚喝了一口,手一哆嗦,杯子掉地上摔了一个粉碎,热牛奶洒了我一身。

好容易收拾完了,我正躺沙发上闭着眼睛将我的计划设计的更加完美的时候,李穹又打来了电话,我听过了她的电话自己差点没乐出声儿来,完美了,这次完美了。我冲了个澡,一头扎进了我的书房,昏天黑地地写我的剧本,洋洋洒洒一气写了两万块钱的,再看看表,都下午五点多了,我爸打电话叫我去家里拿车,他原来的司机已经办好了所有的手续,我拿起来就能开。放下电话,我心里有乐开了花,从今以后,我算彻底实现了小康了。

我刚想出门,胡军又流窜到我们家来了,我一开门,他流氓的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的疲倦和强颜的笑,在我头上拍了一下,我一躲,没躲过去。

“干嘛?欺负人是不是?”

“小样儿吧你,我欺负人还是你欺负人啊?你属狗的啊?”胡军这是替高原找我算帐来了。

“我哪配属狗啊,我属猪。”

“新鲜了啊,以前光听说母猪会上树,没听过……”胡军一看我停下来横着瞅他,就不往下说了,嘿嘿地笑着,“好,好,好,我怕你。”他从沙发上坐下来,“怎么着,这回真怒了?”

“我告儿你胡军,我跟高原的事你少跟着掺和,那孙子都是让你们给带坏了。”

“你可别不识好人心啊,我是跟你一个战壕的,高原这孙子他就不该这么办,你说你初晓,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他做出这么对不起的事,于情于理,你哥哥我都得给你出这口气,按说那,我今儿得揪着这孙子来给赔罪,可是……可是高原这会他实在来不了,我……今天真不是他叫我来的啊,我今儿代他跟你赔个不是,你这些日子也别瞎琢磨,临进手术室高原说了,等他好了,要是不残疾的话,他就回来跟你结婚,要是他残疾了,也不好意思再耽误你了……”胡军的口气忽然变的跟死了人似的,眼睛里还闪着泪。

我心里纳闷儿,“你丫说什么呐?又喝高了是不是?”这家伙真能扯,这么会把高原鼓捣进病房了。

胡军一下字急了,“谁喝高了,我好心好意过来跟你说一声,你瞧你这脾气,怎么跟个狗似的,逮谁咬谁呀!”我的脾气跟狗似的这似乎已经被这帮爱造谣的人说成了事实,实际上,我脾气不知道多好,对谁不是和颜悦色的。“高原人现在躺在朝阳医院呢!今早上叫车给撞了。”胡军说得很轻。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操,你蒙谁呢!”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慌张得够戗,“丫根本不用想,你们设计的苦肉计,我告儿你们,给我使什么招儿我没用,这是苦肉计,跟我没关系!”我挥着胳膊一连说了好几遍“跟我没关系”到茶几上拿烟的时候,发现我的手在哆嗦。

“你别担心,没什么大事,那我先走了。”胡军边往外走边说:“我得回去看着他点,做完了手术一直睡着呢,估计这会该醒了。”

他刚要走,我的手机又想了,是我一个高中同学,现在在朝阳医院当大夫,我还没说话,她就连爆竹似的说了一大串,“你在哪呢初晓,你老公出车祸了,送我们这了,我晚上一来上班,到病房一查,怎么他在这呢……”我都没听完她在电话里说什么,挂了电话赶紧套上一件外衣,拖着胡军往楼下跑,跑到三楼的时候,胡军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我心里很慌乱,说不清楚的感觉,自己都觉得呼吸急促,半路上我爸又给我打了一遍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开车,我说“不回去了,高原在医院呢,我得去看着他。”然后咣当就挂了电话,胡军一边开车,一边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似乎对着我笑了一下。我妈电话立刻又追了过来,“初晓,别着急,慢慢跟妈说,高原怎么了,在那个医院?”我说朝阳医院,我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听胡军说刚做完手术,说着说着我哭了,电话里问我妈:“妈怎么办呐?”我妈安慰了我一会,说别着急什么什么的,P话,我怎么能不着急呢!

我问胡军,是什么人撞的,胡军说肇事的车跑了,交警大队目前在分析事故现场,初步判断是轿车撞的,目前正在寻找事故目击者。

车开到了朝阳医院,胡军拉着我来到高原的病房,我一看高原躺床上的样子,腿都软了。

高原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他的皮肤本来就偏黄,灯光底下那么看着,跟死人无异,我说不出来话,眼泪哗哗哗哗地往下掉,胡军拍着我的头,不停地说,没事,没事。操,这哪像没事的啊。我一直以为是高原使的苦肉计来着,现在看来,没人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我走近高原一点,他睡着了,呼吸很平稳,裸露的肩膀上还留着我咬过的痕迹,从肩膀上看去,我的两个门牙长得有点大,还有点歪。

我妈和我爸也赶来了,每人手里都提着一个大塑料袋,里面装着洗漱用品和给高原换洗的衣裳,我一看见我妈,楼着她一个劲儿地哭,哭得特委屈。我爸在门外跟胡军那高声怒斥肇事司机,仿佛是胡军撞的。

过了一会,胡军进来告诉我,高原他妈在对面楼的病房里躺着呢,他爸守着老太太在那边,说上午高原他妈一看见他儿子的模样,心脏病发了,立刻也送进了抢救室,我妈一听,离开拉着我爸让胡军带路跑去慰问她未来亲家了。真够乱的。

就这样,胡军陪着我一起守着高原,他始终睡着,我的在这里当大夫的高中同学跟我说,高原这种情况很糟糕,可能会失去记忆,最乐观的估计也会有轻微脑震荡,我听着她说,自己心里想着,只要他不死就好,本来我真没打算原谅他来着,可是看着他的样子,我又想,初晓你跟一个残疾人计较什么呢。那个时候我发现我一点也不恨高原了,就算他变成我脑子里想象的那种残疾人,我想,我还是会跟他结婚。人有时候很奇怪,你觉得你那么恨一个人,但你骨子里对他的那些爱,一旦被激发出来,你会发现,从前你给他的那些恨,也只是因为爱。

也许,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天公地道,特别是当女人爱上男人的时候,当一个有心的女人,爱上一个贪玩的男人。

第二天一大早,李穹和张小北来看高原,高原还没醒,胡军接了一个电话就出去了,我们三个人围着高原说话。张小北看着高原的惨状皱着眉头,不停地说“谁撞的,谁撞的,真够孙子的!”李穹帮我端着一洗脸盆的温水,我给高原擦脸,我这人有点没出息,我的手指触到高原的皮肤,那么光滑,那些细小的皱纹,在高原每次笑起来的时候都会皱成一朵花,我想到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很有可能让高原不会笑,不会哭,不会横着眼睛跟我吵,我觉得我今后的生活真没意思,我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李穹和张小北安慰了我一会,张小北看了看表对李穹说:“走吧,别迟到了。”李穹点点头,跟着张小北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我才想起来问他们一句,要去哪,李穹低下头苦笑了一下,抢先走出了病房,留下张小北沉着脸,说了一句:“今天我跟李穹办手续”,说完了,他看了我一眼,我心里很难过,对着张小北笑了笑,说了一句:“你对得起李穹吗?”张小北看了我足足一分钟,“我连你都对不起,别说李穹了。”说完,他特牛逼地转身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那寻思,什么叫连我都对不起呢?最后我想明白了,张小北说的肯定是我当年削尖了脑袋给他想那些坏主意追李穹,给李穹铺天盖地的造舆论,我现在想想,对得起我的究竟有谁呢?而我,我又对得起谁?

30

张小北两口子刚走,胡军就回来了,我告诉他李穹刚来过,胡军愣了一会儿,噢了一声,问我:“你早饭吃包子小米粥还是吃豆浆油条?”真让我纳了闷了,他现在怎么听到李穹都没什么反应了。

“我一直没跟你说过吧,李穹就是张小北的老婆,之前你跟张小北这么好那么好的,还帮着引见张萌萌给高原……现在知道自己傻了吧,算来算去,全算计自己头上了,该!”我说完了,看着胡军,胡军端着个饭盒也不动地方,在我面前站了一个时候,脸色由黄变红,由红变青,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孙子!”他咬牙切齿地说完就出去了,我也闹不明白他是说张小北呢,还是给自己的评价,反正我是觉得他们俩都够孙子的。

胡军说的好听,出去给我买早饭,直到中午了连个人影还没见着,就像当初高原不惜以牺牲安定团结而逃避劳动一样,我猜胡军亦是不惜饿着贫下中农来达到他反省自己罪恶的目的,我比较可以接受。

中午的太阳升起来了,暖洋洋的从窗户照射进来,照在高原的脸上,好象他始终是一个纯洁的男人,不曾与任何我以外的女人有过什么勾当。当时当刻,高原在我的眼中真是顶天立地英俊潇洒聪明绝顶的一塌糊涂,我情不自禁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已经昏睡了两天了,他差不多该醒了。我一抬头,才知道我刚才的亲密举动被站在门口的高原父母逮个正着,我感觉脸颊发热,真是的,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偷看我们年轻人表达感情,下流!我心里想着,嘴上却赶紧招呼他们:“叔叔,阿姨。”

想起来了,高原他妈今天出院,我昨天还拜托我那同学给老太太办出院手续来着。

高原他妈笑眯眯地看着我,:“初晓,好孩子,这两天你受累了。”又对高原他爸说,“看看,小脸都瘦了。”高原他爸表示同意,跟我说:“别着急,回头你阿姨回家煲点鸡汤,给你也补一补。”

这么一说我还真不好意思了,给高原把被子拉上来盖住肩膀,老头老太太要是知道他儿子肩膀被我咬成这样,我那鸡汤估计就没得喝了。他们家就高原这一个儿子,据说三代单传,恨不得把他儿子当成大熊猫那么养活着。老头老太太都是国外留学回来的,老头搞物理,老太太搞建筑设计,按照高原自己的说法,他们一个是浪费国家财力物力一辈子没什么大作为,另一个祸害城市容貌,糟蹋建筑材料。我知道他们家老头老太太其实没有他说的那么性质严重,退休之后还继续为人民服务,前不久,老头还被北大物理系请回去做客讲学,继续误人子弟,毁人不倦。

我招呼着他们坐下来,老太太摸着高原的脸,眼圈就红了,“我儿子这回可真是捡回了一条命啊,儿子,儿子,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别让你妈提心吊胆的,还有初晓,你瞧你把初晓给累的……”眼泪吧嗒吧嗒掉高原脸上,看的我心里也是酸酸的。

“叔叔,阿姨,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他肯定没事,有我看着呢,你们放心回去休息吧。”我安慰高原父母,他妈妈抓着我的手,一个劲地点头,掉眼泪,我心说你快别哭了,先回家休息好了,兴许还能回来照看他一会半会的叫我也好好睡一觉。

老头老太太刚要转身往外走,高原醒了,他们家老爷子跟小木偶似的,蹦到病床前,“儿子,儿子,我是爸爸,你认得吗?”他的眼睛张得巨大,嘴巴也半张着,等待着高原的回答。

“知道。”高原简短地回答了他,目光又被他妈吸引过去,“儿子,你吓死你妈我了,哪里不舒服?”

“疼。”这小子出了车祸之后说话真够简短的,没准真撞坏了。

他妈一听他说疼特高兴,连忙跟他爸说,“没事,他还知道疼,看来没事。”之后又招呼我,“初晓,来,快来呀,你还不快看看高原!”那神情跟刚发现了恐龙似的。

我就站在床尾的地方,含情地看着高原,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不好意思,我从来没有在高原面前像这样不好意思过,他也看着我,我们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织着,我又找回了我们刚开始谈恋爱时候的感觉,那时候我们总是像现在这样用眼睛说话,只要看对方的眼睛,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但是今天很奇怪,我看着高原的眼睛,却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看了一会,我走向床头,刚要说点什么,高原开口说了一个字:“滚!”

他这人记仇,可能我真把他咬得太狠了,这么多年在一起我已经习惯了这种表达感情的方式,我一边拉他的手,一边跟他说话:“你把大家吓坏了……”他躲开我的手,脸上有点厌恶的神情,跟他妈说:“让她滚,我不想看见她!”看那意思,不像是看玩笑。

我一着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说什么呐你?!”

高原龇牙咧嘴地皱着眉头,大声地嗷嗷叫疼,然后使劲对着我吼:“滚你丫的,别站我跟前!”

“高原!”他妈看不过去了,低声的呵斥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初晓守了你两天两夜,怎么不知道好歹呀!”

我在旁边站着,不知道该滚,还是该留下来,但总觉得事情很不对劲儿,我不记前嫌来医院看你,怎么你还大爷了?!我也就看他现在病着,不然按照我以前的脾气,早飞起一脚,让他上楼下大街上躺着去了,你大爷的!

病房里有短暂的几分钟沉默,我特坦然地看着高原,看他还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他妈抓着我的手,“初晓,别跟他一般见识,走,跟阿姨回家,阿姨给你炖汤喝……”

“初晓你他妈敢迈进我们家一步,我跟你拼了!”高原看他妈拉着我手往外走,赶紧补充一句,恐吓我。

“高原!”他妈又低声呵斥他,“把耍混啊!”

我看着直着急,你老这么训斥他哪成啊,不疼不痒的,你揍他不好吗,要是我这样,我妈早扑上来又拧又掐的,还管有病没病!我看出来,高原那些臭毛病肯定都是他妈惯出来的,我一想到这些,立刻激动起来了,我两步走到床头,照着高原脑袋推了一把,“你想干嘛啊?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你怎么还跟我没完没了哇?……”我还要再说,高原嗷嗷叫唤了几声之后居然晕过去了。

赶紧找来了大夫,看了看说没事,可能病人太激动了,问了刚才的情况,我说我推了他脑袋一下,还强调说没使多大劲儿,大夫没鼻子没脸训了我一顿,问我是想让他活还是想让他死,说他本来脑袋就受了伤,你还推他脑袋,没准你这一推,能把他小命儿推歇菜了,我听了大夫的话,对自己刚才的冲动感到十分懊悔,特抱歉地看着他们家老头老太太。

“没事,初晓,别害怕,大夫不是说没事吗。”她拍着我肩膀,对我表示了原谅,又问我,“你们俩是不是打架了?”

“没有……”我支吾着,“我们……我们闹着玩来着。”

刚送走了大夫,高原这孙子又醒过来了,我都怀疑他刚才是装的,来吓唬我的。

“你怎么还在这啊?滚!不想看见你!”这是他又醒过来第一句话。

我低着头,不说话,我让着你,谁叫你躺病床上呢。

高原他爸拉着他妈出去了,大概是想我们俩一点时间,单独说会话。

“大夫说你现在不能太激动,有什么话都等你好了再说吧。”我看着他的脸,他一付要吃了我的架势,“你要不愿意在这看见我,我这就回去,在家等着你回来,你想吃什么,需要用什么,叫胡军给我打电话,还有……”我刚想再说叫他别老想着工作的事,被他打断了我的话,好象想明白了,语气很平和“初晓,什么都别说了,咱俩两清,你不欠我的,我把命差点扔了,我也就不欠你的,走你的吧。”

虽然我听高原的话,听的不是很明白,但是我还是遵照他的意思,拿起皮包向外走去,我想,这孙子脑子进了点水,等他好了也就没事了。

走廊的椅子上,老头老太太看着我要走,把我拦住了,我说我得回家去睡一觉了,估计一会得有很多圈儿里的朋友里看高原,胡军现在又不在,我说一会我跟同学说一声,叫她帮忙请个护理,让他们也回去休息了。

我回到家,什么也没想,真的就睡觉了,还做了个梦,我梦见我结婚了,跟张小北,李穹和高原给我们当伴娘和伴郎,奔奔和贾六当司仪,俩人一唱一和的把婚礼搞得特别热闹,醒了之后,我呆呆地坐了一会,这个家好象变的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声响,让我觉得非常孤独,我把头埋在胸前,拼命地想,拼命地想,是什么原因让我走到了今天的地步,我想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