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大清相国

高士奇却说得轻描淡写:“此话不假!去年秋闱案,杀人无数,血迹未干啊!这回皇上下有严旨,京城各处都有眼睛盯着,听说行贿的举人已拿了几个了!不过,我只是领您认个师门,并无贿赂一说。”

再说那陈敬正在读书,听得外头吵吵嚷嚷,几次想出门看看却又忍住了。听得李谨的声音越来越大,便想去劝他回房。可他去了客堂,却见李谨已不在那里了,便往张汧客房走去。

他刚走到张汧门口,听得里头说话声:“高兄与我毕竟只是萍水相逢,您如此抬爱,我实有不安啊!”

高士奇笑笑,道:“张兄其实是不相信我吧?张兄,读书作文,我不如您;人情世故,您不如我。你等才俊,将来虽说是天子门生,可各位臣工也都想把你们收罗在自己门下啊!说句有私心的话,我高某也想赌您的前程啊!”

张汧问道:“如此说,高兄是受命于李大人?”

高士奇道:“不不!李大人岂是看重银子的人。我说过了,只是领您认个师门!”

张汧道:“我明白了。可在下家贫,出不起那么多啊!”

高士奇道:“李大人爱的是人才,不是钱财。人家看重的,是您认不认他这个师门!可是,您就是上庙里烧香,也得舍下些香火钱不是?往老师那里投门生帖子,也是要送仪礼的,人之常情嘛!”

张汧道:“兄弟如此指点,我茅塞顿开了。我这里只有二十两银票,一路捏出水了都舍不得花啊!”

高士奇道:“就拿二十两吧。”

陈敬刚想走开,却听得里头说起他来。高士奇道:“你们三位,真有钱的应是陈敬吧。”

张汧道:“高兄,陈敬您就不要去找他了。去年太原秋闱案,他险些儿掉了脑袋,他怕这事儿。”

高士奇笑道:“我只是问问。陈敬我不会找,李谨也不会找。不过这事不能让他俩知道,关乎你我的性命,也关乎他陈敬的性命!我后日就锁院不出了,你只放心进去考便是了。我告辞了。”

陈敬急忙走开,忽听得高士奇在里头悄声说道:“隔墙有耳!”

陈敬担心回房去会让高士奇听到门响,只好往店堂那边走,飞快出了客栈。刚才听了那番话,陈敬心里很不自在,干脆在外头走走。外头很黑,踩着地上的积雪咯咯作响。铺面的挂灯在风中摇曳,几乎没有行人。陈敬信步走着,忽见前头就是白云观了,此时街上无人,庙门紧闭,甚是阴森。陈敬有些害怕,转身往回走。

这时,庙门突然吱地开了,里头出来两个人,陈敬听得说话声:“马举人您放心,收了您的银子,事情就铁定了。您千万别着急,不能再上李大人府上去。”

答话的肯定就是马举人:“在下知道了!”

陈敬听了立马就想走开,又怕让马举人撞见惹祸上身,忙猫腰往墙脚躲藏。庙门吱地关上了。马举人得意地哼着小曲儿,当街撒了泡尿。陈敬只得躲着,不敢挪动半步。马举人打了个尿颤,哼着小曲走了。陈敬仍是不敢马上就走,直等到马举人走远了,他才站了起来。刚要走开,又听庙里人在说收银子的事儿,道:“光是状元李大人就答应了五个人,可状元只点一个啊!”

陈敬吓得大气不敢出,忙猫腰走开了。不料惊动了庙里人,只听得里头喊道:“外头有人!快去看看!”

陈敬知道大事不好,飞快地跑开。他跑了几步,突然又往回跑,怕往快活林那边去倒碰着马举人了。听得后头有脚步声,想必是有人追了上来。陈敬头也不敢回,只拼命往向小胡同深处跑去。远远的听得有人吆喝着,心想他们肯定是白云观里的人。他在胡同里七拐八拐,早没了方向。忽见前头门楼边有树枝伸出来,这地方好生熟悉。猛然起起,原来到了李老先生家门口了。陈敬顾不上许多,使劲擂门。听得后头吆喝声越来越近,陈敬急得冷汗直淌。刚想离开,门吱地开了。开门的是大桂,他还没看清是谁,陈敬闪了进去,飞快地关了门,封住大桂嘴巴。这时,听得外头脚步声嚓嚓而过。

脚步声渐渐远了,陈敬才松开大桂,道:“大哥让我进屋去,有人要杀我!”

大桂认出陈敬,惊得目瞪口呆。李老先生听得外头声响,问道:“大桂,什么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