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老谋深算的郝逍遥看罢《呼唤诚信》这台电视节目后,竟大张了老嘴,把个小瘦脸拉得老长老长的。令他惊诧的是堂堂一个把农业和科技完美结合的旗帜般的怒潮集团怎么可能是利用种种手段提供虚假财务信息,欺蒙银行和股民、骗取贷款和拉高股价的大骗子呢?
自己才给怒潮股份新增贷款不到两个月,如果陈淑媛反映的情况属实,那么,自己岂不完蛋了!他怎么面对发达银行一个个猴精猴精的员工和办事死板的洋鬼子上司呢!而且,在
电视台上播放这样一个节目肯定不是陈淑媛之流的个人行为,必然是某种政治倾向的象征!
郝逍遥怀着忐忑的心情上了班,他满脑子盘算的都是怎么应对自己因怒潮问题给发达银行带来的贷款损失,进而怎样保住自己高薪的位子。
在办公室的桌子上放着一份总行批转下来的中央银行的红头文件,内容是要求金融部门停止对怒潮企业办理新增和转期贷款业务,并尽快落实银行债权,保全国有资产。文件后面还附了陈淑媛发表在《京都金融内参》上的标题为《关于怒潮企业资不抵债情况的情况反映》,一篇洋洋数千字的文章。
郝逍遥不觉眼前发黑,脊背上开始冒出凉汗来,甚至心情沮丧简直到了绝望的程度。停止对怒潮贷款无异于给他自己的职业生涯敲响了丧钟,他开始为自己的位子真正地担忧了。
他恨自己,更恨兰宛茹,也恨陈淑媛,这两个女人一个骗,一个揭,看来自己在金融界的一世英名就有可能葬送在这两个女人手里了!
郝逍遥正沮丧间,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是郭安邦通知他下午到总行开会。
那郭安邦自打听到了孟亚男的死讯,情绪一直低落。一连几天,他都继续到他与孟亚男初次相见的京枫茶馆,继续坐在他曾经与孟亚男相对而坐的座位上独自沉思,望着空空如也的对桌,望着窗外静静流淌的护城河,想着美丽姑娘孟亚男的美貌,回味着她充满磁性的哑嗓,他只是默默地流泪。
唉,想当初,该说的没有说,是错误;不该说的一通瞎说,也是错误。但是,时光一去不复回,没有改错的机会!这就是人生的现实!
郝逍遥接着郭安邦的电话,诧异地问:“什么事情这么重要,非让你这董事长的大秘亲自通知?是不是怒潮的事情?”
郭安邦在电话对面苦笑一下,含糊着:“是,也不是!”
郝逍遥继续追问:“什么意思?”
郭安邦阴沉地答道:“梁董事长下决心让位了,今后,发达银行的外资股份要大大超过百分之五十一了!”
“梁董事长是为怒潮的事情退位的?”郝逍遥惊愕了,心想:总行一把手为怒潮两个亿的贷款损失而辞职,自己作为当事人和直接领导,怎么是好?他可不愿意自己扔掉自己的位子!这位子,可就是大把大把的人民币呀!
郭安邦沙哑着嗓子,模棱两可道:“是也不是。您来了就知道了!”
结果,郝逍遥同志不幸猜中了,下午的会上,梁董事长没有任何客套话,上来就宣布了董事会的决议。
第一项决议是同意美国A银行、中国最大的民营企业B公司入资发达银行。第二项决议是梁董事长宣布由于中方国有股本减少和个人原因,辞去董事长及行长职务。第三项决议是拟辞聘郝逍遥的京都分行临时负责人职务,由安娜女士出任京都分行行长一职。
郝逍遥听说发达银行要罢免自己京都分行临时负责人的职务,还没有听清下面再给他任什么新职务时,却见梁董事长带头,全部的洋鬼子和假洋鬼子都举起了手。罢免他而改任安娜当发达银行京都分行行长一职的决议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通过了。
郝逍遥按照计划经济国有企业的老思路想:这官罢就罢吧,改任到安娜的部门当个老总,没有工作压力,一年上百万人民币拿着,岂不更好!?
会后,郝逍遥没有去追已经辞职的梁董事长,而是拦住了会说中国话的新加坡人安娜。郝逍遥首先祝贺了安娜的就任,而后,郝逍遥颇为严肃认真地问:“我的新职务怎么安排呀?”
新上任的安娜行长诧异地望着被迫离任的郝逍遥,似乎不明白郝逍遥说出话的意思。郝逍遥心里本来不痛快,便心里骂道:装什么丫头的!我问给我再安排个什么职务,丫还装听不懂!
但是,郝逍遥的愤怒没有写在脸上,只是刻在心里,他继续理直气壮地问安娜:“我不当行长了,你们让我干什么?”
安娜似乎明白了郝逍遥的意思,耸耸肩,摊开两臂:“那是你的自由!”
郝逍遥恍然大悟:“我被你们开除了!他妈的!”
安娜睁着秀丽的眼睛不解地望着郝逍遥:“银行要支付你违约金的,之后,你是自由的。这里没有合适的岗位,你有本事,那里不能够干事业!”
郝逍遥高声喊道:“这就是你们他妈的国际惯例?”
安娜解释着:“银行和职员是合同规定的雇佣关系!我们没有党组织,没有谁会给谁安排什么!离开银行,不愿意继续工作的,可以在社会上申请到救济。”
郝逍遥一个在国有银行呼风唤雨几十年的老革命,遇到了现在的新问题,想哭又不好意思哭,想笑又没有道理笑,只有看着大家包括安娜都走了,自己还无言地一个人呆立着。
但是,郝逍遥毕竟是郝逍遥,他遇上了人生的挫折却没有起自杀的念头,晚上,喝了N杯咖啡,抽了X颗烟,吐了Y个烟圈之后,他擦干心中的血和泪痕,抹去眼角的老泪,竟然诗性大发,写出了一首颇具阳刚之气的励志诗,大笔一挥,题名为:《男子汉宣言》,副标题更为现实主义:“为遭遇怒潮事件而作”:
“只要在呼吸,
就要挺着胸;
生要作人杰,
死亦为鬼雄。
‘男子汉’,
定无愧这名称。
只要没有死,
就要去抗争;
让所以对手,
在脚下爬行。
‘男子汉’,
要不辱这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