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媛最近有点烦,因为在参股银行贷款没有批,而国有的爱农银行受了郝逍遥的影响,同样以企业过小为理由拒绝了她的贷款申请。
正巧董大为按照营业部刘行长的指示,打电话过来,作为国商银行的代表,提出找个地方,与她敲定一下国商银行侵权的私了价码。她便推掉所有的应酬,立刻就答应下来了。她把与董大为会面的地方选在了位于朝天门外的银柜歌厅。因为,这里比较新潮,比较干净,在单间里有吃有喝,也便于静静地聊天。
在仪宾小姐的带领下,他们上了二楼,推开名叫“海花”的包间,没有见人,却先听到了悠扬的歌声:“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
陈淑媛迎出来,对骆、董叫道:“才子佳人,多幸福的一对!”
秦鸣也停止了歌声,对骆、董客气着:“不好意思,我们两个倒先唱了!”
董大为先像个欧洲绅士一般帮助他心爱的雪儿脱掉时髦的羊绒大衣,挂在衣架上,而后才脱自己老气横秋的羽绒服。陈淑媛玩笑着:“秦鸣,看看人家,学着点!”
秦鸣也玩笑着:“董总你也太雷锋了吧,把媳妇打扮得花枝招展、青春靓丽,而自己却几十年一贯制,老是一件羽绒服!”
骆雪急忙解释:“我们大为就这样,可不是我欺负他!”
董大为自嘲道:“保定农村很穷,小时候穷惯了,穿时髦的衣服反倒不习惯,别扭!”
陈淑媛说:“你和秦鸣年纪差不多,他像雪儿哥哥,那你也不应该往雪儿爸爸的方向发展呀!”
陈淑媛一句话,让全屋的人都笑起来。只有董大为面露尴尬:“有这么严重?我已经老成那样了?那我真得改改,否则,该让大街上的人瞧不顺眼了!”
难怪银柜歌厅生意兴隆,原来这银柜歌厅除了卡拉OK之外,还免费提供晚餐及晚餐的酒水,而晚餐之后,酒水才开始收费呢。
骆雪听了这个政策,毫不客气,撇下董大为自己先跑了出去。不一会儿,连端带抱,弄回一大堆吃的;再跑出去,回来之后,又连抱带端地弄回一大堆饮料。
陈淑媛笑着说:“我的雪儿,为大姐省钱,也别累坏了身子!”
骆雪红仆仆着小脸,笑言道:“我的原则是只要人家不反对的,我都尽量满足自己!”
眼看着包房的小茶几上已经摆满了盘盘碗碗的,董大为也开始对自己的雪儿不满了:“我说,您也给银柜歌厅留一点利润!要不以后就没有这么个歌厅了!”
“行,老公!”雪儿乖巧地同意了。
于是,大家在欢笑中开始进餐了。
不要钱的东西吃起来,的确是香,即便是富婆也不能够免俗。因为,茶几上的饮食见少,大家的话也并没有见多,歌更是没有人唱一首。
酒足饭饱之后,秦鸣还是以玉抛砖,先来了一首:《真的好想你》,学花旦模样,模仿女声,那是他的拿手好戏。
等骆雪依然是五音不全地唱起辛晓琪的《味道》时,董大为坐近陈淑媛,言归正传:“我们刘行长,你认识吗?我们那一级,会计专业的,叫刘严鹏?”
“咱们那一级一千多人,那能都认识呀!”陈淑媛不屑地说。
“他可托我找你,希望用二十二万,把你那张相片给买了!”一方是同学兼朋友,一方是校友兼领导,他董大为在双方的利益上,还真的不好平衡!想她陈淑媛一副照片就能够卖个二十二万,已经仿佛天方夜谭一般,董大为还是把利益的天平倾向了国商银行。他有意比刘行长希望的底线压低了八万,因为他曾经听陈淑媛说起,最初她是想索赔二百二十万的。如果能够少出钱而完成领导的任务,陈淑媛也满意,不是就可以显出了自己的英雄本色来嘛!董大为聪明了一回:刘行长希望的底线他不但不会告诉陈淑媛,他甚至连他的雪儿都没有告诉。
陈淑媛笑道:“一个大行长,还是校友,这么小气,才是我心里价位的十分之一!!”
骆雪嘴上在唱歌,其实心里却想着此行的目的呢,她也停下歌声,给董大为腔道:“陈姐,您一张照片就卖二十二万,可是不少!”
秦鸣也插嘴:“雪儿,你们在共产党体制下的人就不明白了,做生意是要抓住机会的!这张照片如果你用了,或是一个什么小公司用了,其实一钱不值;商机就在于国商银行用了,它有的是钱,又好面子。这种商机一年也抓不住两个的。”
董大为说:“国商银行的钱的确有的是,可他刘行长君子舍财,要舍之有道。否则,乌纱帽难保,哪里还有无尽的财呢!”
见董、骆都态度坚决和诚恳,陈淑媛沉思片刻,说:“这样吧,我总得给老同学一个面子,也给老同学提供创造优良业绩的机会。我要求加三万,凑一个整,就二十五万吧!怎么样?我加的这三万,我不要,算作我给雪儿送一件裘皮大衣吧。”
董大为见陈淑媛这么痛快就妥协了,后悔自己当时把开价抬高了,如果开价说十八万,现在也可能二十万就能够成交了!
骆雪见董大为傻愣愣的不说话,便用胳膊捅捅董大为:“我感觉陈姐很诚心,除了给我的钱我不要之外,我觉得可以!”
董大为听骆雪这么一说,才如梦方醒,连连点头:“可以、可以,那我们就一言为定!改日我请我们信用卡部的项总到你们那里签一个谅解备忘录,二十五万立刻支付给你!!”
陈淑媛拿起啤酒杯与董、骆碰了一下说:“我决不失言!”喝罢,陈淑媛没有了平常的矜持态,把一只胳膊搭在她的秦鸣的肩上,喜滋滋地说:“前些天,秦鸣又给我弄来一单大生意!!!是本书,这单生意恐怕不只是一张照片卖二十五万了,至少要一本书卖它二百五十万!”
董大为问:“什么书这么值钱?”
陈淑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董大为说:“我痛恨你们那个什么郝总,我好端端的一个项目居然让他提笔就毙了!而且,还把他的保守观念扩散给爱农银行,弄得就要办成的贷款,最后,在爱农银行也黄了!害得我室内剧出不了屋,也未免太霸道!这次这本书,又可以整整他,他那位子,索性你就取而代之得了。”
“刘行长想做事,郝总已经老昏了头、干不了事,大为和刘行长又是校友。我感觉大为的机会来了。以后,倒真的可以有一个平台,让我们新、老知识分子做一点实事了!您有什么好主意?”骆雪诚心诚意地问道。
陈淑媛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说:“我要上电视,做一台专题节目,揭露怒潮集团操纵股市、骗银行、圈钱的事情!动静闹大之后,我就出版这本经济著作!不卖它几十万册才怪呢!一本赚十块,就是几百万呀!”
骆雪问:“就是您上次给我看的那本《上市公司黑幕揭密》吗?”
陈淑媛得意地点点头。
董大为带着一点不满说:“你写书了?是自己写的?也不让我先睹为快,而且,还神秘兮兮的,只给骆雪看了一部分!”
陈淑媛语塞起来,话在嘴里转了好几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秦鸣对陈淑媛挤挤眼睛:“这书,当然是陈总的大作了!我只是帮她收集材料了,否则,这么忙,她也搞不过来嘛!”秦鸣见陈淑媛对盗用常太平著作权的事情又打鼓、徘徊了,便出来打圆场。
其实,这本《上市公司黑幕揭密》就是常太平委托他炒作的那一本书,只是由于还没有和常太平签合同,那常太平便已经小命呜呼!秦鸣刚提出这个移花接木的主意时,没有想到他的陈总还不愿意呢!说什么怕常太平的阴魂来作祟,还怕良心不安。但是,英俊男人自有他英俊男人的本事,在床上,三下两下,他的陈总酣畅淋漓地大叫一阵之后,就乖乖就擒,言听计从了。但是,陈淑媛考虑此书内容涉及到几家上市公司,尤其是直揭怒潮集团公司的老底,商业利益巨大的同时,也存在着风险:谁知那兰宛茹除了极端势利之外,还会不会是一个涉黑人物呢?谁知道她知道有这么一个要她命的材料,她会不会狗急跳墙?因此,陈淑媛答应秦鸣自己充当作者之前,要求他不要对任何人声张书稿之事。
此时,陈淑媛听秦鸣这么说,不觉把脸一红:“这本书大部分是秦鸣找来的材料,最后,我只是自己加工,攒写的。”她对窃取常太平的成果依然很不塌实、依然良心不安。
秦鸣见陈淑媛这么说,便作诗一般地打气:“从此,陈总除了钱,还能够有名了!书是精神产品,好的精神产品是可以永恒的,我希望陈淑媛的名字能够和《上市公司黑幕揭密》这本书一起永恒!!”
陈淑媛见秦鸣如此一说,心里塌实了一点,敷衍道:“当然,也应该算作我的著作!”
董大为问:“我听骆雪提起过书稿,但详情还是不太清楚!你出书固然可喜可贺了。但是,与我的位子有什么必然联系呢?”见骆雪又要开口指责自己愚钝了,董大为赶紧捏捏骆雪的后脖子,示意她不要开口,再听听陈淑媛的高见。
陈淑媛神秘地说:“通过我的材料分析,原来那个怒潮集团只是一个空壳企业,早已经是资不抵债了!!而股民和银行却还蒙在鼓里,股民傻乎乎的买股票、银行蠢了吧唧地往里贷款呢!你们国商银行的所有贷款,那一笔不需要郝逍遥负责任!?”
骆雪点头:“国商银行的确是让兰总给骗了!”
董大为则颇不以为然:“怎么可能呢!这么大一个企业,还是优质客户,是所有银行竞争的对象!韩小飞年根底下,为了指标好看,又给怒潮集团放了一个亿的信誉贷款!郝逍遥同意了,我也拦不住!”
陈淑媛得意地说:“就因为谁都以为怒潮好,所以大家才都会上当!可我早就说兰宛茹不是一个好东西!我就要在电视上揭穿她的真面目,看我们俩,哪个女人可以笑到最后!”
骆雪见大家沉思起来,没有人说话了,便也兴奋地插嘴说:“除了陈姐的书,我还有一件秘密武器,足可以让郝逍遥下台,给我们让出平台来!”
这回是陈淑媛、董大为和秦鸣异口同声地问:“你有什么秘密武器?”
骆雪先“咯咯”笑了起来,望着众人说:“我看你们大眼登小眼的,真好玩!”
陈淑媛道:“雪儿,快说!你老公好了,你们可以施展聪明才智了,我贷款容易了,你不也就好了嘛!夫贵妇荣呀!”
骆雪说:“昨天侯山到我这里来了!”见陈、秦一副感觉莫名其妙的样子,便解释道:“侯山是从我们这里调到参股银行工作的一个小男孩。在我们郝总的诱导下,参股银行箭楼支行硬是给怒潮家具背了一个包!现在,那个贷款的远东投资公司不但欠息,而且连个人影也找不到了!国商银行甩出去的包,在参股银行又鼓起来了!!”
“第一次去,我就知道那个远东投资公司没有实力,连担保五千万的能力都没有,参股银行居然敢给他们贷款五千万!全是沾了怒潮公司的光!其实,和怒潮公司也是关联企业。最后,怎么办了?”董大为关切地问。
骆雪说:“贾处长和侯山拼着命讨债,一直追着张梦天到上海去了!原来那张梦天整天泡交易所,把钱全部砸在怒潮股份的股票上了!而且,据说还有怒潮集团的几个亿的资金,一起在沪市上兴风作浪!”
秦鸣叹道:“难怪最近怒潮股份的股票连续几个涨停板!原来有恶庄!”
陈淑媛问骆雪:“那你的这事又与郝逍遥有什么关系?”
骆雪小嘴灵巧地启合着:“银行的贷款是不准许流入股市的,而怒潮集团的资金却去了!如果加强贷后管理,按照大为那套规范的办法搞,这种问题是完全可以防止的。郝逍遥是营业部信贷管理的头,贷款管理出现问题,责任自然在他,这是一;第二呢,怒潮家具贷款五千万元,一直是依靠贷款还贷款,钱也一直搁在股市里,压根就没有归还过,这次还清远东投资公司担保的那笔贷款,也是总行给怒潮股份的钱,而后转过来还贷款的。可郝总居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装作不知道!第三,侯山还发现了郝、韩一定与怒潮家具、远东公司有经济往来!”
董大为惊大了眼:“有什么证据?”
骆雪继续说:“远东投资公司那个到广西北海游泳时被淹死的钱副总,其实还活着!”
“你说什么?传假担保合同的人还在!?还活着!!!”董大为惊愕起来,“你早怎么不说!”
骆雪一笑:“其实我今天都不想让你知道,怕你为这事分心!或者马上到中央银行汇报去!”
董大为追问:“我是要汇报!可你怎么知道的?”
骆雪说:“侯山在上海看到的,张梦天与他在一起,一个长得像虾米一样的人,张梦天一口一个‘钱千慊’地叫着,绝对错不了!而且,这个钱千慊回京后居然请郝、韩一起吃饭、泡歌厅、搞按摩!看来,上次我们去远东投资公司,那个张梦天真的没有说实话。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很可能是两个公司再加银行的人,一起作假合同骗银行!在某种意义上说,我们是让人玩了一把!”
“谁玩了我们?”董大为一半是认真一半是不屑地问他的雪儿。
“张梦天玩我们一把呀!”骆雪说。
董大为叹道:“这事真复杂!这事表面上看,是远东投资公司的这个钱副总和家具公司那个谢云连手所为!”董大为思索片刻,“其实我看,实际上张梦天不是什么受骗,对假合同不知道,而是与兰贺串起来,让钱副总和家具公司那个谢云演双簧,有意用的假合同!到时候,把两个当事人抛出来,生死不明!而他们自己正好躲掉债务!只是银行的人,特别是那个韩小飞,陷多深,倒不好说!”
秦鸣不解了:“银行的人为了自己拿钱,可以理解。那企业为什么这么做?”
骆雪回答:“企业的目的吗?很简单:就是根本不够贷款的条件,骗着银行拿到了贷款!”稍作停顿,骆雪一双秀眼放出了亮光,接着说,“而且,企业还可以到还钱时不还贷款,不履行担保义务!同时,抓住银行的把柄,要挟银行!”
董大为说:“只是郝逍遥让我给中央银行写的那份报告,把国商银行洗得一干二净!我无意之间成了助纣为虐!现在倒有被强奸和诱拐的感觉,心里不舒服!”
“一个大男人,谁强奸和诱拐了你?”陈淑媛一直在吃葡萄,没有专心听大家议论,此时贸然插嘴问。
骆雪玩笑道:“当然是张梦天拐,郝逍遥奸了!”
秦鸣听明白了骗保的来龙去脉,惊叹道:“玩得漂亮!玩得漂亮!简直可以编入《避法诈骗大全》!以后,我也这么骗银行的贷款去!”
“除了强奸和诱拐,我们还让郝、韩也玩了一把!”骆雪又分析出了新的结论。
“郝、韩怎么玩我们?”董大为不甘心承认自己的愚钝,反问道。
骆雪说:“事情明摆着,郝逍遥明知道怒潮家具公司和远东投资公司的真实情况,却让你在给中央银行的报告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董大为沉思着:“国商银行的五千万元贷款,虽然已经解套了,可参股银行箭楼支行又被套住了!击鼓传花,资金链断的时候,便是花砸在手里的时候!到那时,国有财产的损失便可以看出来了!”
骆雪看董大为转过弯来了,便继续说:“那侯山还想趁怒潮企业牌子没倒之前,再把远东投资公司这个包甩给爱农银行的大山支行呢!”
“爱农银行的大山支行就那么傻,会接这么一个包袱!?”陈淑媛不解地问。
骆雪解释道:“爱农银行的大山支行不傻,但是,在银行之间的无序竞争面前,他们一样会成为瞎子!据说已经有眉目了,由怒潮集团贷款,怒潮股份和怒潮家具共同担保,贷款六千万,表面上是用于怒潮集团的流动资金,实际是归还远东投资公司在参股银行的贷款。”
陈淑媛心有所悟:“这样,这个包便又给爱农银行的大山支行背了?”
骆雪淡淡一笑:“是呀!击鼓传花,鼓还没有停嘛!”
陈淑媛若有所思:“看来我陈淑媛已经成为鼓手了!我什么时候把怒潮的老底揭出来,什么时候鼓就停了!京都市金融的损失就浮出水面了!”
董大为坐不住了:“我得赶快给刘行长或者中央银行汇报这件事,不能够让这帮人逍遥法外!”
陈淑媛劝阻道:“你没有证据,乱汇报一通,国商银行的领导同志,尤其是郝逍遥一定会以为你是别有用心!”她说罢,竟独自“哈哈”地冷笑起来:“我想什么韩小飞、什么郝逍遥跟兰宛茹都是一伙的,兰宛茹倒了,他们也就必然完蛋了!”
骆雪见了的陈淑媛怪样子,问:“您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陈淑媛一下淡笑:“我先以怒潮家具公司和远东投资公司的骗保案,烧他郝逍遥一把,看看他郝逍遥滚不滚蛋!”
见大家各个都像上战场一般,秦鸣却突然笑起来:“为了这么一个位子,费这么大劲儿搞,岂不太麻烦、太累了?我帮董总买个官作得了!”
陈淑媛掐一下秦鸣的后脖子:“你小子又有什么邪的歪的尽管说,别打击我们的积极性!”
秦鸣诡眼一眨,问董、骆:“国商银行总行有个管人事的于主任吧?”
董、骆点头。秦鸣再问:“他有个儿子叫于胜利知道吗?”
董、骆齐声说:“好象听说过。”
秦鸣得意了:“于胜利和我是铁哥们!陈总也见过的。托他给于主任送足银两,董总的‘副’不马上就转‘正’了吗?”
陈淑媛作色道:“你跟我们说的是两码事!大为可不是为了作官才争官,我们是要给大为找到做事的平台!扫帚不到,那郝逍遥怎么会自己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