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雯回到了美发中心,把自己要动身去莫斯科的事告诉丁林芳和阿明,并叫来了玲玲和豆豆,拜托她俩有空过来帮一下林芳。最后她让林芳给她凑了三万块钱,说是如果年底前还不上,就算她从美发中心撤了股。气得林芳对她好一顿数落。
“啥时候了你还跟我扯那么远!我欠你和魏哥的情不比这三万值钱吗?如果魏哥能平安地回来,就是花上三十万我也舍得!”
林芳的话,又让赵雯的眼里含上了泪,比起陈莉来林芳更像亲姐妹。赵雯向何伟请假时何伟坚持要和她同去,后听说杨志鸣已决定派他的两个贴身保镖去,才没再勉强。他从保险柜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两千美元递给赵雯,说是穷家富路,赵雯不知此去得花多少钱,还是收下了。
十月下旬的一天,赵雯在两名保镖的陪同下,在首都机场的安检入口处向送行的人告别。何伟悄悄把手机塞给她,又叮嘱道:
“及时和我联系,没有特殊的事儿我不会离开月亮宫。”
“我知道。”赵雯紧紧地握住何伟的手。
杨志鸣很严肃地对两名保镖说:
“一定要形影不离地保护她,她要是有半点闪失,我饶不了你们!”
“请杨总放心!”俩保镖战士一样立正回答。
“我已打过电话,你们的一切都会有人安排,尽量别让她花钱。”杨志鸣又做了叮嘱。
从候机楼出来后,杨志鸣很遗憾地对何伟说,大奖赛看来又是为他人做嫁衣了。何伟说最好能往后推迟些日子。杨志鸣叹惋地摇了摇头。28
次日又是一场秋雨,淅淅沥沥一整天,晚上的气温骤然下降。
何伟站在窗前遥望着漆黑的夜空,又点上支烟。听说莫斯科比这里早两个节气,那里该是寒冷的冬季了。何伟没去过,只是从电影中看过,在他的印象中那里天天都有西伯利亚的寒流。赵雯走时竟忘了提醒她带上羽绒服,也不知她舍不舍得在那里买一件。他在期待着她的电话,仿佛还有许多话要叮嘱她。他没心思吃晚饭,也不想去二楼休息厅小憩,少了赵雯,他什么心思也没有。甚至有些后悔没能坚持与她同行,也许又失去了一次接近她的机会。
李海文带着一脸的沮丧推门而人,屁股没坐稳便要烟。何伟知道他一抽烟必有烦心的事,递给他并为他点着。
“人要是倒了楣,吃泡泡糖能把后糟牙粘下来。”李海文刚吸了半口烟,便呛得说不出话来。
“又怎么啦?”何伟依旧望着窗外的夜。
“借给我三十万的那个朋友又被审查啦!就是咱这装修时......”李海文又咳嗽起来。
“我知道。”何伟冷静地点点头,然后转过身来,”把钱还给他还来得及吗?”
“我想问题不大,可不知你这有没有那么多?”李海文喝了口水。
“放心吧,我早有准备。”
说着,何伟给会计打了电话,吩咐明天上午准备三十万现金。李海文动作拙笨地捻灭了烟头,叹了口气又道:
“我对官场上的拼争实在有些厌烦了。”
“我大舅不是在为你活动新的职位吗?”何伟不希望李海文退出官场。
“是啊!老爷子没少费心思。”
凭岳父的余威,李海文东山再起是件不难的事。可他深知,如今的官场并不太看重人的才干,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抱不准大树,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立足。老祖宗的斗争哲学对他的吸引力越来越小,萨特先生的书籍却成了他案头的常备之物。其存在即合理之说也被他潜移默化于生活之中,别人可以利用批件赚钱,他为何不能效仿?一纸文书,一个电话就有人送来银两,轻而易举地赚钱何乐而不为。为官者又有几个是两袖清风,权与钱的转化比水变成氢和氧还容易。没有点儿垫底儿的银两,一旦摘了顶戴花翎,难道喝西北风不成。至于和林芳的私情,在他看来虽良心上有些不安,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自己有享受真爱的权利。
近两年何伟没少得到他的庇护和帮助,并不赞成他出投身商海。
“凭你的基础,仕途之路还是有发展的。人得认命,老毛多伟大,进京之时不也请老和尚算了一卦,后来不也应验了八三四一的说道儿。你天生就是当官儿的料,钱这玩艺是身外之物,官做到一定程度你还用愁吗?”
“老爷子也是这么说,”李海文习惯地推了下金丝眼镜,”可我要是不脱离宦海,迟早是要失去林芳和冬冬的,我是越来越舍不得他们了。坦率地说,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舍弃高官厚禄。”
“还是不要感情用事的好,我的教训还不深吗?要不是那个女秘书,恐怕我现在已是区领导班子里的一员啦!”何伟带着一丝悔意。
“你的女秘书可跟我的林芳不一样!”李海文带着几分得意。
“那是。”何伟笑着转了话题,”新上任的的街道主任已经在了解咱这儿的情况,这不是好兆头。妙峰山那位老先生的卦是很灵验的,咱们得提前有个准备,你最好想想办法,千万不能让他长房租。”
“不是有合同吗?”
“别忘了人家是一级政府,打官司咱哪有个赢!只能从上往下压他们。”
“好吧!我想问题不大。老爷子的一个老部下就要来这个区当区长,我也有可能往这里挪动,这个暂时还得保保密。”李海文对下到区里并不太感兴趣。
“那可太好啦!咱这个区可是出人才的地方!”何伟顿然兴奋起来。李海文若进区领导班子,他还愁什么呢?
“如果真那样的话,林芳和冬冬就只好托付给你照顾啦!”李海文的脸上挂着苦衷,无奈地叹息着,”劝君莫为官,为官不自由啊!”
“放心吧!我会义不容辞的!”
何伟笑着应承,心里想起那位老者的话:你该另辟蹊径才是。
何伟已意识到月亮宫到了该出手的时候了。陈莉骗款,税务局罚款,李海文撤款,赵雯父亲的病已治好,她也到了该飞走的时候。这些都提醒他要早做打算,况且廉政之风越刮越紧,近来支票结账的明显减少,餐饮娱乐业已出现下滑。仅靠小姐是拉不住客人的,所谓”放得开,玩得爽”决不是长久之势,社会主义制度永远不会允许”黄”祸泛滥。
“铃铃铃!”电话响了。
何伟以为是赵雯打来的,忙抓了起来。电话是小强打来的,说是那个南方珠宝商来了要见他。他扫兴地挂了电话。
“是在等赵雯的电话?”李海文猜透了他的心思,”后悔没跟着一起去了吧?”
“是啊!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无论她是否能找到姓魏的,恐怕她的心都会飞走。”何伟的心头涌上一股痛楚。
“她的确把那小子看得很重。”李海文已从林芳那里知道了赵雯对魏刚的在乎程度。
“我真不甘心啊!”何伟又点了支烟深吸进几口,”说句心里话,我真希望找不到他,或许我还能有一线希望。”
李海文去了美发中心,冬冬入托的事他已办好,那是家北京最有名的幼儿园,接送的家长都是坐官家车,林芳肯定会很高兴的。他对林芳说过一定让冬冬受到最好的教育。
窗外又有了滴滴嗒嗒的雨声,何伟的心也更觉凄凉,为了松弛一下紧绷绷的神经,他自斟自饮了两杯人头马。
从妙峰山回来后,他便以儿子的名义存了一百万,并把存折交给了前妻,留给自己的也还有一百多万。从今往后他要过一种无忧无虑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已是四十岁的人了,不想继续压抑自己。尽管希望渺茫但他不甘心放弃,他觉得自己有了追求赵雯的勇气。
何伟带着一些醉意(空腹喝酒的原故)来到了二楼休息厅,小强像往常一样给他端来一杯浓浓的咖啡。他细细地品着那不加糖的咖啡,苦中带涩却很香,越品越香,像自己苦涩的生活。他习惯地望着楼梯口,尽管知道赵雯不会像往日那样出现。回忆是苦涩的。没有一丝甜却很值得回味。每一想到赵雯,他便感到有种辛酸,像不熟的杏和桃,更像没熟的李子。他最喜欢在这里和她交谈,迎她来送她走也多是在这里。有她来去,他充实振奋信心倍增。没了她的来去,他便空虚失落萎靡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