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雯上去时，何伟依旧像往日一样坐在二楼休息厅喝着茶，笑着让座。往常赵雯都是很礼貌地坐一会儿的，今天却很拘谨地站在他面前。

“怎么啦？有事？”望着赵雯一脸的严肃，何伟关切地问。

“何老板，请您原谅我。”赵雯不敢正视何伟。

“别这么客气。”何伟带着疑惑。

“我今天上最后一班儿了。”赵雯心里愧愧的。

“这......”何伟没有思想准备。

“我很感激您的信任和关照，可我，我实在不能再干了。真的，我很感激您，也实在是很对不住您！”赵雯的眼底湿润了。

“非走不可吗？”

何伟异常地冷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冷静，他知道这一天是无可避免的。刚才在餐桌上，他问过林芳赵雯和罗晓明的关系如何，已得知近日俩人不是很融治。现在赵雯提出走，很可能是罗晓明给她施加了压力。

“您是我遇到的最好的老板，我是很乐意为您工作的，我也舍不得离开月亮宫和月亮宫所有的人，我会很留恋这儿的。”赵雯的泪涌出了眼眶。

“别说了赵雯。我能理解你，我不怪你，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要是想回来，也不要不好意思，首席歌手位置我会永远给你留着！”何伟也显然有些冲动了。他坚信赵雯肯定还会回来，他何伟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她弄回来。

“谢谢何老板，只要我还想干歌手，绝不会去别的地方！”

“我信！”

何伟自信地点点头，站起身来，赵雯怆然地跟在他身后一起走进了夜总会。

这一晚，赵雯唱了许多忧伤的歌，还主动请何伟跳了几支曲子。她请求何伟不要把她走的消息告诉大家，她想悄悄地离开。何伟意味深长地说，我不认为你已走了，我会像往日一样，坐在二楼休息厅等着你出现在楼梯口。

在赵雯同何伟跳舞时，陈莉始终用燃烧的妒火灼烤着他们，她并不知道赵雯就要离开这里了。赵雯几次想找她说句话，她都反感地躲开了。她对赵雯已由怨恨变成了敌视，不断琢磨着如何报复赵雯和何伟。

李海文从赵雯低落的情绪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悄悄地问了何伟。何伟如实地告诉了他，俩人在后面的包厢里又密谈了好一会儿。

“咱们一定要不择手段，”何伟恶狠狠地说，”决不能让赵雯离开得太久。要是让那俩王八蛋得了逞，也太显得咱们无能了！”

“上回你说的那个办法我看行，咱们得抓紧才是！”李海文往上推了推金丝眼镜，嘴角闪过一丝神秘的笑。

“我得提醒你，可千万不许动真格的，”何伟的目光像犀利的箭，”咱可是为了生意才不得已而为之，不然我可真不忍心对赵雯下如此损招。而且你也别伤了林芳，说心里话，也就是你，换了第二个人休想从我身边挖走她，你知道最初我对林芳可比对陈莉更感兴趣。”

“伟哥，你放心吧！”

李海文怎能看不出何伟的心思。分明是在告诉他：你已有了林芳，就别再跟我争赵雯了。之所以让他去做这件损事儿，也是何伟给自己留着后路，将来一旦被赵雯识破，何伟可以一推六二五。他这个表大舅子的精明他是知道的，在男女问题上更是高他一筹，何伟为了赵雯可以把陈莉一脚踢开，他却不可能为赵雯舍弃林芳。作为一个男人，他嫉妒赵雯与魏刚和罗晓明的亲密无间，也不甘心何伟轻而易举地得到赵雯。他想接近赵雯，并不完全为了帮何伟，心里想的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嘴上却说：

“赵雯早晚是你的。”

“我可从没这么想过！”何伟的脸上显得有些不自然。

“我就服你这一点，为了生意你还真能板得住自己。”李海文说的是心里话。

“我要是不当这个老板，哪轮得着他们！”何伟的”他们”显然不仅仅是指魏刚和罗晓明。

辞去月亮宫的工作之后，赵雯的空闲时间明显多了。罗晓明不仅又有了笑脸，还理直气壮地和父母谈了一次，父母的成见虽很深却也不像先前那般强硬了。为了不让父母增加反感，他暂时不敢太肆无忌惮地与赵雯过从甚密。

赵雯总想让他多辅导功课，他却乐意俩人在一起时多些恩爱，时间一久赵雯觉得很是空落和单调。魏刚垫付的房租得还，赵辉上学又需不小的费用，她的内心有很大的压力，常常心里起急，可又不愿在魏刚和罗晓明面前表露出来。

魏刚早猜透了她的心思，为了让书店更多些收入，瞒着赵雯订了一万本挂历，去年做挂历生意的都发了一大笔，他认为今年肯定也错不了。货款是他从服装店的流动资金里抽的，为此，他减少了秋冬装的进货数量。

罗晓明也看出了赵雯的不开心，想办法让赵雯精神充实。常把他的诗稿读给她，并特意把其中的一首改成了歌词，定名为《夏天的梦》，说是等王教授从昆明回来，一起去找王教授谱曲。从他的诗歌里，赵雯感受到了他的浓浓情意，也常常被他那如痴如醉的吟诵拨动心弦。可当他把她拥在怀中的时候虽还有那种冲动，却远不如最初那样强烈。往往是理智提醒她或说是内心的隐忧阻止她不去逾越最后的防线，在自己的命运还摆脱不了扑朔迷离，当自己的人生之路还看不到一点希望和光明的时候，还是有所保留好，为了自己也更为了罗晓明。17

林芳的身子已显得有些笨了，好事的人开始了种种猜测和议论。

玲玲曾问过林芳，林芳笑着摇头否认，她知道玲玲是快嘴婆，不想让她知道实情。玲玲便对陈莉说了，陈莉身为大姐自然是要问个水落石出的，她把林芳叫到宿舍，指着她的肚子直截了当地问：

“你给我说实话，谁的？”

“什么谁的？”林芳抿嘴一笑，揣着明白装糊涂。

“告诉我，到底是谁的？”陈莉点上一支烟，一边吐着烟雾一边打量着她。

“我不能说，我是发过誓的！”林芳见瞒不过，脸红了。

“你就是不说，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休想瞒我！”陈莉熟练地吐着烟圈儿，像警察审贼。

“求求你啦，我的好姐姐，就是猜到了也别说出来。”林芳摇着陈莉的胳膊。

陈莉自然是猜到了李海文，除了他林芳很少和别的男人接触。她以前也曾提醒过林芳，对已婚男人千万不能动真感情，人家决不会为你离婚。如果真为你离了婚那就更得小心，能为你和妻子离婚，将来为了别的女人照样会抛弃你。傻冒儿才给人家做情妇，逢场作戏骗点钱花还凑合。

“下一步你想咋办？”陈莉威严得像个师长。

“我要生下这个孩子。”林芳老实得像个学生。

“想好啦？”师长又追问了学生一句。

“想好了。”学生低下了头。

“条件和他谈妥啦？”陈莉狠狠地捻灭了烟头。

“什么条件？”林芳有些疑惑。

“废话！你是缺心眼儿咋的？将来孩子的入托费、入学费、你的生活费、你的青春赔偿费，不提前讲好，你要这个孩子干啥？你当是养个小猫小狗不成！告诉你，起码得要二十万！不然就去他的单位闹，去找他的老婆闹！”陈莉把对何伟的恨转移到了李海文的身上。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林芳收起了脸上的羞涩，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自个乐意的，谁又没逼我，我干啥要人家的钱？干啥去跟人家闹？”

“废话！他要是强迫你，还得让他蹲班房呢！”陈莉气呼呼地嚷着。

“我是爱他的！”林芳已有些不快，不希望陈莉如此侮辱李海文。

“爱？爱什么？爱不过是个屁，有的连味儿都闻不到！我跟何伟怎么样？玩腻歪了，还不是一脚把我踢开！我真恨自己那时太听他的话，白白糟踏了那么多进口避孕套。要是也怀了他的崽儿，我让他把整个月亮宫赔给我！可现在，我是有苦难言。”陈莉狠狠地捶了下大腿。

“莉莉姐，我真是心甘情愿的，你可千万别......”林芳见陈莉那狠劲儿，着实有些不安。

“你不用怕！有姐姐我给你做主，绝对不会在让你吃哑巴亏！我保证帮你榨足了油水！他们不是有钱吗？那就让他们敞开了掏吧！到时你要是花不了，我帮着你花，也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锦州的姑奶奶不是软棉花掐的！”陈莉的眼里开始冒火。

林芳惊讶地望着她，心里有种不祥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