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母亲立即给罗晓明打了电话,要他务必回家吃晚饭,特意做了罗晓明爱吃的芋头烧鸡翅和侉炖鲫鱼,还冰了几瓶啤酒。
“晓明,我和你爸爸去过书店了。”母亲待罗晓明斟了三杯酒之后先开了口。
罗晓明听了一怔,看了看母亲,又望了望父亲,心里敲起了鼓。是福是祸躲不过,他尽量掩饰着内心的忐忑。
“办得挺像回事儿的。”母亲说着,突然转了话题,”不过,我们很想知道那个姑娘的情况。她是谁?家在哪?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她叫赵雯。”罗晓明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低头沉思片刻,又道,”她是从锦州来的,我和她......”说到这顿了顿,他不想让父母知道赵雯在夜总会工作,便第一次在父母面前撒了个谎,”她是我那位朋友的表妹。”
“她是什么学历?干什么工作?父母是干什么的?”母亲又是一连串的问号。
“她高中毕业,并考上了北大,因为父亲病重,放弃了。为了挣钱给父亲治病来北京打工,他的父母都是工程师。”罗晓明如实做答。临了又强调了一句,”她当时考了锦州市的文科第三名。”
父母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他,半信半疑。恋爱中的人往往把意中人往好了说,甚至编些虚假的东西使其高大完美。
“考上了大学不上?”历史学家容不得半点儿虚构的东西。
“她父亲患的是什么病?”母亲往往轻信儿女。
“尿毒症。”罗晓明的中音改成了低音,他的严肃告诉父母,他说的是实情。
“尿毒症!”父母都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几天前的追悼会便是为一位因尿毒症而死的老校友举行的。
“她急需挣钱,我们很想帮她!”罗晓明突然想到了雷锋精神,有些激昂了。
“看得出你挺喜欢她。”做母亲的心细,也容易和儿子沟通。
“是的,妈妈。”在母亲面前,儿子也愿意说心里话。
“她的确漂亮,人也稳重,可她是外地户口,没个正式工作,父亲又得了那种病,你该慎重才是。”母亲想到了将来。
“女孩子太漂亮了未必是好事。”父亲许是想到了影响中国历史进程的吕后,武则天或是西太后。
罗晓明吃了口菜,细细嚼着。父母的话并没有完全排斥赵雯,父母并不那么保守,比预想的要好,他似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至于父母的担忧,他是可以理解的。母亲讲过她和父亲就是突破重重障碍自由结合的,他想,也许父母对他的个人问题不会干预太深。他唯一的隐忧就是赵雯做歌手的事,一定尽快让她离开那个是非之地,万一让父母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不给赵雯增加压力,罗晓明没把父母来书店的事告诉她,况且,同她还没郑重地谈这方面的事,说了反而不好。
赵雯期待的电话终于在这天上午来了。
母亲兴奋地告诉她,赵辉已被北医大录取想提前去几天,乘明早的车,下午五点半到北京。赵雯首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罗晓明,他很高兴地向她祝贺。她很希望他能陪她去接站,可他电话里没说,她觉得他大概是请假不方便,也就没好意思提。魏刚中午过来吃午饭,见她满脸写着喜悦,还不时地哼着《春天的梦》,禁不住问:
“这么开心,得什么喜帖子啦?”
“我弟弟考上北医大了!”赵雯喜不自禁,还攥着拳头晃了晃,说:”我好高兴呀!他明天下午就到!”
“我陪你去接咱兄弟!”看到赵雯如此高兴,魏刚也格外地愉快。
当晚,赵雯兴奋得一宿没睡踏实,总算了却一桩心事。有她照顾弟弟,父母会很放心的。
赵雯躺在床上,脑海里放电影一样闪现着弟弟的趣事。初上幼儿园他总闹绝食,为的是让父母早些接他回家;为早日戴上红领巾砸碎了瓷娃娃存钱罐,几乎每位同学都吃过他送的巧克力;刚学了半年物理便组装了一台收音机,虽只能收一个频道,乐得像是得了诺贝尔奖;还自学了日语,为的是看懂游艺卡的日语说明书,自称是玩游戏机的第一高手;父亲病后像变了个人,把视为第二生命的游戏机、游戏卡都卖给了同学,换了一大摞医学方面的书,有空便躲在屋子里看。翻他的日记,写的最多的就一句:我要做个医生。后来,她又做了许多断断续续的梦,仍然是弟弟。她收起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弟弟哭了;她用第一次的工资给弟弟买了身运动服,弟弟哭了;她在锦州火车站叮嘱弟弟一定要考上大学,弟弟又哭了......
在去接赵辉的路上,赵雯向魏刚讲了许多赵辉的故事。魏刚听后感慨道:
“咱兄弟懂事儿,将来肯定有出息。”
“是家里的重压改变了他的性格,变得很孤僻,话很少。”赵雯给魏刚吹风儿。
“一上大学兴许就好了。”魏刚反过来安慰赵雯。
站台里,赵雯一眼便看到五号车厢下来的赵辉,他提的那种老式的帆布提包,眼下只有乡下上了年纪的人偶尔还用。
“小辉!”赵雯上下打量着不比魏刚矮的弟弟。
“姐!”赵辉有些激动地望了姐姐一眼。
“这是魏哥,我跟你说过,会武功。”赵雯笑着说。
赵辉用多疑的目光审视着魏刚,出于礼貌,默默点了下头。
“你好!”魏刚很大度地拍了下赵辉的肩,接过了他手中的提包。
“就是不爱说话!”赵雯对魏刚表示着歉意。
“没事儿,熟了就好了。”魏刚给姐俩也是给自己找着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