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强壮的中年汉子为李海文牵马缀蹬,李海文蛮横地非让人家给他选一条险径下山,中年汉子试探着说那得加十块钱。李海文嚷道:“除了钱你还认得什么?我他妈给你还不行吗?”中年汉子被吓了一跳,想不到这么个文绉绉的人物竟然会有这么大的火气。别跟他计较,只要他给钱就行。
选的这条路的确够险的,别说骑马,就是步行都得小心翼翼。李海文眯缝着双眼表情冷淡地骑在马背上,兴许是在回忆着和林芳共骑一马时的感觉,其实他并不太喜欢骑马。中年汉子全神贯注地牵着马,时不时地回过头来看一眼马背上的李海文,他觉得李海文有些古怪。
“大哥,您可得骑稳了呀!”经过一段陡峭的悬崖时,中年汉子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废什么话,走你的吧!”李海文烦躁地瞪了他一眼。
“我这可是为您好,要是掉下去可就玩儿完了。”中年汉子伸着舌头朝下看了一眼。
李海文懒得与他搭讪,挺了挺胸脯双腿用力一夹,只见那马当即一惊,前腿突然一打滑,险些没摔倒。中年汉子吓得差点没尿了裤子,连忙抱住马头连哄带安慰:“哎哟宝贝儿!吓着你了吧?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就没饭折喽!”说着瞪了李海文一眼,“你他妈小心点呀!”
“你他妈的巴不得把我摔死呢吧!”李海文愤愤地骂了一句。
“您也不能死,您要是摔死了我还得吃官司。”中年汉子要是知道李海文故意夹了马肚子,肯定就没这么客气了。
李海文从中年汉子那贪婪的眼神里感觉到,假如自己真的摔死了他决不会报案,肯定会把他悄悄拖进一个山洞,翻走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然后再用碎石把他埋起来。李海文甚至想象出若倒退个百八十年,这个中年汉子兴许就是个残忍的山贼,瞧他那一脸的横肉,活脱一个李鬼。若在以往,李海文遇到这样的人一定会产生恐惧感,今天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和惧怕,甚至希望这个中年汉子能对他图谋不轨。
总算是平安下了山,李海文拿出一张四个老人头的票子递给中年汉子说:“你看着收吧!”
“收您四十成吗?”中年汉子试探着问。
“四十是不是少点了?”李海文怪模怪样地说,“你个王八蛋是不是总这样宰人呀?”
“您走的这条路实在太危险了,也就是我,要是换了别人,就是再多给十块人家也未必乐意。”中年汉子装出一副委屈相。
“我刚才要是把你从悬崖那里一脚踹下去呢?你他妈的还要不要钱?”李海文狠歹歹地像个凶神恶煞。
“得得得,我怕您还不成吗!您就算可怜我、施舍我,您看着给吧。”中年汉子被李海文的气势给吓住了。
李海文冷冷地一笑:“放心吧,我不会亏了你!现在我跟你商量个事儿,你要是答应,我就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你。”
中年汉子疑惑地望着李海文:“大哥,您不会是让我杀人吧?”
李海文摇摇头:“NO,NO,NO,没他妈那么严重,实话跟你说吧,我今天心情特别的烦,就想打谁一顿出出气。”
“您的意思是要拿我出气?”
“你放心好了,我这辈子还从没有打过人,你看看我这双手,连缚鸡之力都没有,还能打坏了你吗?”
“您身上有多少钱?拿出来先让我瞧瞧,我掂量掂量值不值得让您打一顿。”
“放心吧,我身上的钱恐怕得够你挣一个月的。”
李海文说着从西服口袋儿里掏出一沓人民币,足有三四千元,他冲中年汉子晃了晃说:“小子,你可看清楚喽!”
中年汉子贪婪地盯着李海文手里的钱,嘴上却说:“钱是不少,可谁知道您出手重不重呢?不瞒您说,上回也是您这样一位白面书生,我见他好欺负便黑了他二十块钱,谁成想人家是练跆拳道的,一脚差点儿没踢残了我!”
“那你看我是练什么的?”李海文故意冷笑着挺了挺胸脯,有意想戏弄戏弄他。
“您不会是练柔道的吧?我怎么看着您有点儿像日本人呢!”
“别他妈跟我废话了!”李海文说着把手里的钱往地下一扔,恶狠狠瞪着他怒喝,“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跪下!”
中年人被李海文的气势吓坏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地哀求道:“大哥,不,大爷,您可得手下留情呀!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老小可全靠我挣钱养家糊口呢!”
李海文晃了晃他那苍白无力的小拳头:“哼哼!放心吧,我肯定会给你留下活口儿的。”
在中年人眼里,李海文的拳头不亚于鲁提辖的那对铁拳,更何况自己又不似镇关西那般皮糙肉厚,禁不住浑身乱颤地带着哭腔说:“大爷,您还是饶了我吧,我一分钱也不要您的还不行吗?”
李海文的心突然涌荡着从没有过的振作与亢奋,仿佛自己一下子变成了粗犷而又豪爽的强盗或响马,眼前的中年人就是他杀富济贫的对象。只见他利索地飞起右腿,照着中年男人的屁股就是一脚,中年男人毫无戒备,当即来了个狗吃屎。
“大爷饶命!祖宗饶命!”
李海文看也不看他一眼,哈哈哈大笑着转身向山下走去,那远去的笑声渐渐变了味儿,就像是杜鹃啼血的叫声。
中年男人趴在地上久久不敢起身,更不敢去捡地上散落的钱,口中不停地喃喃着:“我真是遇见鬼了!我真是遇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