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麻雀-你喜不喜欢我

是雷恩的电话。从那缓慢的口气中,她知道他正有些迫不及待。但问题是,他人已经在上海,公司整个地也搬到了上海,他让她第二天就去上海见他。这有点可笑。于是她问:

“那你为什么不今天晚上到北京来?”

雷恩说:“已经没有飞机了。”她说:“我不知道现在已经是几点了。”

“很晚了。我现在躺在床上。”

“我也是。”

对方静了一会,于是说:“我想摸你。”

客厅里还传来训斥小仙的声音。妹妹低着头对电话说:

“哪儿?”

他笑了几声,听上去像是冷笑。几秒钟过后,他说:“我在想你。”

妹妹想做出同样的反应,于是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对雷恩说:

“我也是。”

“你也是?上海正在下雨,你那儿也下雨了吗?”

她笑了,关掉手机,觉得外国男人天生就有一种幽默感。

早饭过后,妹妹开始收拾行李。姐姐问她去哪里。妹妹说:“上海。”

姐姐过去也曾听妹妹说过在外面交过一个美国男友,但是要跑到上海,她感到还是有些浪漫和刺激。

然而正吃着早餐的姐夫却抬起头问:“怎么前些天没有听你说过?”

姐姐说:“这种事情也要说得人人皆知啊?”

妹妹只是笑笑,她真的感觉到在这个家里,姐姐竟成了外人。她说:“昨晚他打来电话要我去一趟。”

姐夫没有再说话,然后拎着公文包走了。

姐姐也很快出去了。

妹妹在家里继续收拾着行李,她确信那件黑色内衣这次一定可以用得上的。她把它装在一个精致的塑料袋里。这时只听外面的门打开了,不用看她就知道是姐夫。

妹妹赶紧从床上站起来。

姐夫呼吸紧张,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他一进妹妹的房间就说:“在我们交往的历史里,一般来说有什么大事,你都会告诉我的。”

妹妹咬咬嘴唇,想笑,终于没忍住还是笑了,她说:“我们交往的历史?我们是不会有历史的。”

“为什么我从没有听说过你有什么男朋友?”

妹妹不说话。

“你是不是跟我在开玩笑,是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引起我对你的更多的注意?”

妹妹又一次笑了,说:“你太自信了。”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吗?”

她觉得姐夫实在是有点可笑,她跟他是什么关系?他们不是恋爱,仅仅是偷情。她想直接把这句话告诉他,但是想了想,以另一种思路对他说:

“我就是不愿在这个房子里呆着,这房间不是我的,这床不是我的,即使我天天在这睡着,但是我不可以把任何男人请来,也不可以把任何男人赶走。”

这有点要挟的意思。妹妹想,反正是逗着玩嘛。

姐夫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又问:“他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姐姐不是说了吗,是一个美国人。”

“我知道。我是说你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突然在一起?”

是啊,自己为什么要跟他突然在一起呢?她望着神情严肃的姐夫,刚才想逗笑的成份攸地没了。她想自己也太贱了,人家一个电话她就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她想起了他将给她一万块钱的承诺。但她知道自己期待的并不是这个数目。她说:“他离婚了。”

“他离婚了就会跟你结婚吗?”

“所以我得要去上海。”

“可是他凭什么要娶你?你长得漂亮?”

“即使我的脸不漂亮,但是你不是说我另一张脸长得很漂亮吗?”

她想再一次开个玩笑,但是姐夫却不觉得可笑,仍是严肃地对她说:

“即使漂亮也不值钱,你只有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那现在女人最多值多少钱?”

“我在问你。”

“我又没搞妓女,我当然不知道。”

“那么,你听也听说过吧?如果没有听说过,那我来告诉你……”

妹妹没等他说完,突然扬起手要打在那张脸上,但是没有。她垂下手臂,脸涨红了,从头发根部到衣领边上,皮肤都变成了玫瑰色。她像刚才没忍住的笑一样,现在又忍不住地哭了。她说我一点也不愿意听。

她头一次觉得面前这个男人的胸膛是可以靠一靠的。这个从未显示过温情的可笑的男人,此刻他的手指以及他的目光是那么温柔。

姐夫陷入沉默,他用手摸着妹妹的头发。

他望着窗外,说:“那你就走吧,天也渐渐冷了,多带些衣服,你出去回来时,还能把这儿当个家,你要意识到自己有地方可以回,还有很宽大的床让你睡觉。尽管你说了这并不是你的床。但是任何一张床都是临时的,包括你,包括我,也包括你姐姐。”

妹妹望着姐夫的眼睛,似乎里面从未饱含过这么多的爱意。她亲了亲他的脖颈,然后从那个精致的塑料袋里拿出那件黑色内衣,问:“还记得这件衣服吗?”

姐夫笑了。

“你再穿上给我看看。”

妹妹听话地穿上了。于是这两个人就像是许久没有机会做爱的麻雀一样,散发出了无限的能量和热情。

妹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姐夫。

姐夫说:“为什么是麻雀?”

妹妹说:“因为我从小就觉得麻雀可怜。”姐夫开始狠狠地撞击她,把她的头都碰到了床靠背上,发出了声响。妹妹并不觉得疼。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望着窗外偌大的天空。那恍惚的表情跟在白洋淀的那个晚上一样。妹妹摸着他的脸,姐夫又无限珍惜地抱着妹妹,就好像他将永远失去她一样。他说:

“其实,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最放松了,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做,有时候的感觉真好。”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他望着她,想,她今天晚上到达上海,一想到这点,全身又感到了某种刺激。

姐夫无力地看看她,忧伤地闭上了眼睛。妹妹说:“我们这样在一起,总有一天会被姐姐发现的,我不想有这一天,我想从此能不回来就不回来。”

说到这里,怀中的男人居然哭了。

他的眼泪使她产生一种罪恶感,同时也产生了犹豫和矛盾。她对他说:“我们的关系没有任何希望,我们仅仅是偷偷情,而且比一般的偷情可怕,她毕竟是我姐姐,她对我很好。尽管有时我的心理阴暗,但是,我知道,她是一个好姐姐。而我--不是一个好妹妹。”

姐夫听到她说自己不是一个好妹妹时,就把她搂得紧一点。妹妹又说:“用偷情所堆积起来的希望,对像我这样的人来说有价值吗?”

姐夫不说话,只是把头更深地埋进她的怀里。她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到了,她该去机场了,但是她不忍心把怀里的硕大的头颅挪开。因为他还在哭泣。

妹妹终于起来了,当她化完了妆,最后一次再看看姐夫时,他却说:“我请求你,不要去。”

妹妹说:“请你打消这个念头,好好睡吧。”

“你过来———”姐夫说。妹妹走到他的身边。他突然紧紧地拉着她的手。妹妹想挣脱,他却拉得更紧。他说:“就算我求你了。”

她看着姐夫说:“那你会离婚吗?”

姐夫一愣,手松开了。

妹妹轻轻亲了一下姐夫的脸,说:

“我走了。”

姐夫的眼睛开始变得有些恶了,说:“我的眼泪没有任何意义,对吗?”

妹妹点头。

他看着她,像是要把她吃了,说:

“要么你就死在外边,要么就嫁他,反正不要回来。”

她没有说话,径直朝门口走,到了门口,回头轻轻说: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