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过去了。秋天凉爽的风鱼贯地从窗口窜进来。就在一个晴朗的早晨,姐姐出去上课了,姐夫打电话回来对妹妹说:有一份文件忘记在家了,你能否给我送一趟?妹妹想也好,可以出去透透气,顺便在商场里买两件衣服。她第一次进姐夫的公司。姐夫的办公室是在一个长廊里的拐角处,进去之后,看到姐夫正向她点头,让她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一张椅子上。而她只是想把那文件送到就走。姐夫却让秘书给她倒茶。她不得不坐下来。姐夫先是跟她说了点公司里的事情,中间不断有电话进来,他总是让对方等一会再打来。妹妹即时站起来
说:
“那就不打扰了,你还得工作。”
姐夫说:“我还有话要跟你说,你这么早走干什么?”
“什么话?”
妹妹重新坐下来,这时她感到姐夫的目光漫不经心,并且逐渐地跟探照灯似地盯着她的脸。他的这种表情是她所陌生的,好像她并不认识他。
他说:“这样吧,我带你去喝点咖啡。”
这让妹妹有些措手不及,她想不到姐夫竟然会提出这个要求。她和他去咖啡馆?他们走进了这个写字楼里的咖啡厅。姐夫要了两杯咖啡,同时要了两份蛋糕。妹妹看了一下价目表,当看全都是二十五元一份时,她突然感到对面这个男人成了另一个人,出息了。她想把这个想法告诉他,可是她忍住了,他毕竟是自己的姐夫。
咖啡厅里有音乐,声音很小,缓慢,不像姐夫总是听那么大声。妹妹心里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在今天会对她说些什么。他沉吟着,仿佛在写诗一般地措辞。妹妹望着他的脸,好奇心彻底起来了,她等待着,内心有些焦虑。
妹妹抓起包要走,被姐夫一把按住了。
“我承认,我几乎天天都在偷窥。不过,这种偷窥你是知道的,对吗?”
妹妹不说话,她低下头,觉得此刻就像是一头撞在了大卡车下面,完全不知怎么应付。不过马上她明白过来应该怎么办了,她再次要抓起包站直身子就往外跑。但是又被姐夫按住了。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姐夫说:“你很小的时候,我就偷偷地看过你。”妹妹不看他,心里又气愤又震惊。
她抬起头,端着咖啡喝了一口,然后装着满不在乎地说:
“有谁不是一样的呢。”
姐夫笑了,说:“你的问题让我深感自己的下流,而且既然说到这个份上,那么可以把它当做一个科学的话题来探讨。”
妹妹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咖啡让她放松下来,并且有点想笑,显然,她对这个问题的态度跟姐夫是一样的下流,她这样对自己说。
姐夫似乎看出她在这方面的无知,于是主动对她解释道:“这就跟女人的脸一样,有的长得白,有的长得黑,有的长得漂亮,有的长得难看。男人是以粗细长短来区分,而女人是以均匀、色泽和松紧来衡量。”
“你怎么知道?”
“我在美国呆了四年,你以为我去干什么了,除了知道要拿一个博士学位,我还要看各种各样的女人。”
“这些话,你对姐姐说过吗?”
“为什么要对她说?”
“为什么要对我说?”
“我们是一路人。”
“我们?”
他不出声地笑了起来。
“我觉得你长得特别好看,使我想起了那个菲律宾的女人。”
“可是女人都觉得自己那儿长得难看的。”
“不过你的例外。”
“你撒谎。”其实她心里有点沾沾自喜的感觉。
“我没有。”姐夫说。
妹妹又一次低下头。马上她又觉得这低头的表情在明确地表示着跟他之间的暖味关系,想到这,她又坦然地盯着他,问:“照你说来,西方女人和中国女人有差别?”
“你有没有看过这两种女人打在墙上的光影?西方女人的脸部突兀不平,额头是额头,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下巴是下巴,而东方女人照在墙上的光影是糊里糊涂的一团,这跟那是一个道理。我在美国看到的那个菲律宾女人是我理想中的那种类型。”
“你怎么看到她的?”
“她在一个夜总会跳色情舞,放钱的方式得有规矩,整个手掌朝下,钱朝上,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钱,轻轻放在那里。但是那一天我没有守规矩,我的手掌朝上,趁放钱的机会,用指头摸了一下,那个女人一个耳光打过来,把我打得摔在椅子下面,马上有两个黑人把我像拎小鸡一样地拎了出去。
说到这,他纵情地笑了起来,胸口像有炸弹爆炸了一样。
望着他脸上舒展的笑纹,她也笑起来,心想他在家里似乎从未这样笑过。
她被他的笑声弄得痒酥酥的,望着酒巴里那么多空椅空桌,忽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下意识看着铺展在他办公室里的地毯。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皱起眉头接了,有人对他说了句什么,大概是公司里的什么事。他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然后没对她说一句话就走了出去,好几步后,才回头对她说:“可以用我的名字签单。不过,我一会就回来。”
望着他的背影,想着他刚才阴沉的表情,她想,这个男人无论怎么放纵,但总有什么事情或是什么人是他所害怕的。
她没有等他,站起身来,她穿的是一件薄裙子,幸好那沙发上毫无痕迹,不知为什么,她恶作剧地用刚才给她的冰水往上面洒了一洒,形成小小的一团的湿润。看着这,她心满意足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