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吓了一跳。以后她才知道这个男人正因为看到她从性商店出来才“勇于”上来搭讪的。
他用英语跟她说了句什么。这是脸膛红红的外国人,这种红色似乎也把她染红了,而他神态严肃、庄重还有点冷酷无情。美国人还是欧洲人?或许他就是一个瑞典人呢?正当妹妹这样猜度时,他说他目前在靠近赛特的一家英国公司工作。他跟她并排走起来,别人一看还以为他们是朋友。瞬间行人的目光雨点一样落在妹妹身上,尤其是一些跟她大小差不多的女性,她们似乎在说:你并不漂亮,可是运气不错。
她觉得有点可笑,于是强忍住自己没有冽开嘴来。面对行人,她的眼睛里也陡生出一种骄傲。她想这个男人之所以跟她说话,不是因为运气,而是因为她的美貌。谁说外国男人分辨不出中国女人的美与丑呢?那为什么他不跟你们讲话而跟我讲话?
果然这个男人在夸她长得漂亮。她微微地笑了。这个男人还在说着什么,究竟说什么她没有在意。她想无非就是请她去哪里喝一杯什么的。
实际上她对英文也只是略懂一二,不过对于他后面的话,从他的眼神、手势以及只言片语中很快弄清楚了他的意图。
他说:“我想展示给你。”
他用了“SHOW”这个词。
然后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那是一双蓝色的眼睛,里面仿佛盛满了海市辰楼的水。她一边向前移动脚步,一边转头望着他,问展示什么。
他盯住她的眼睛不放,含笑不答,仿佛就知道她在明知故问。过去,她习惯一个不相识的男人上前来请她喝一杯或是看一场电影,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她总悄悄地把对方想像成自己的男朋友:哦,他居然背着我和不相识的女人鬼混呢。
现在却有着这样直接了当的邀请。她并不生气,一瞬间里她又一次想像到了她深爱的男人也是这样背弃她去找大街上的女人,事实上她过去所交往的男人里没有一个不是这样。那么她呢,如果和不相识的男人在大街上玩点小游戏就像是她跟姐夫之间的那种,算不算是她的某种报复?
不知道是她随他还是他随她,他们在嘈杂的人群中走着,脚底是行人的倒影。光线从他那边打过来,在他脸上飘着。那瞳仁的深处,幻化着捉摸不定的色彩。
他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很轻,生怕别人听了去。她不由得微笑起来。她想用这种笑容来缓解他的情绪,因为她听到他在紧张地喘着气犹如一条正在猎物的小狼狗,同时她也以这种笑容来慢慢弄清楚他究竟在说什么。幸好她的英语很快被他调动起来。她故意落慢一步,夕阳在西边铺出一幅蜿埏起伏的画面,凝眸远望,只觉自己也会慢慢地走进去。她顶着行人的目光,想:他的身体长得什么样子?
他还要说什么以争取让她同意,这时,她突然停住脚步,问:“在什么地方?”
他松了一口气:她答应了。他很高兴,便说:“去酒店?”
“不,要在一个公众场合。”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她不想跟一个人随便性交。她知道男人的伎俩,一旦到了一个私人场合,那是由不得你的。虽然男人天天都在背叛她,但是她从未想着要以同样的方式和男人纵欲。因为他们是男的,而她是女的。
她是作家,略懂英语,并且自认为不是妓女,但是她还是想到了以这种方式得到一笔钱。她的脸红了。她的脸红阻止了她跟他要钱的念头。那么既然没有钱,又跟他去干什么?
她想退回去,离开这个人,或者是当他在前面走时,她从旁逃跑了。
他一直拿眼睛盯着她,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两双脚不停地走。
她又看了看他的眼睛,那微微震颤的瞳仁里折射出的蓝光是那么迫切。他需要她,非常强烈,她觉得她好像还没有被一个人这么需要过,或者是她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看到过一个人需要她的表情,以及他紧张的怕被拒绝的喘气声。她想到了狗乞求骨头、孩子乞求玩具的情景。
他带着她穿过十字路口,繁华的浪潮逐渐消退,路边隐约响彻着商贩的吆喝声,地面上由于刚才的暴雨湿漉漉的,有好几次她都把水溅得满腿都是。她想看看这个人将有怎样的表演。
他满有把握地把她带到前方一个大厦,她不知道他的这种“把握”从何而来。他是一个外国人,却熟练而自信地把她带进一个安全处。他们进了电梯,到了十四层时出来又从楼椅口上去,径直上楼。楼梯上没有人,她怀着恐惧和好奇的心情跟着他一级级走着,和他一起如同两个作案的人密切注意着周围的声响。到了十六楼的拐弯处时,他还想往上走,但是她走不动了,轻轻地喘着气。
阳光穿过楼梯上的窗口,射在他高大的身躯上。她再一次看了看他的眼睛,那里面确实透出海水一样的蓝色,他的头发也是金黄色的。只见他放下公文包,稳稳地站着,然后向她歪着头,笑了。
马上,他开始拉拉链,他的手背上是长长的黄色的汗毛,阳光照在上面清晰地印出了一根根粉红的筋络。她的心紧张了,依然能听到远方的吆喝声,恍惚觉得这是在梦境。窗外是雪白的颜色,天空和云的区分很不明显,附近是此起彼伏的楼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