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夫人唐棣得知噩耗的第二天,就从香港赶回。她到太平间看过丈夫的遗体,表现得极为冷静,颇具大家风范。
唐棣,不仅在本市,而且在全国范围内,都有些名气。她是少数几位影视歌三栖明星,文武兼备,生旦净末丑、神仙老虎狗,装什么像什么,很得人缘,经常在报刊上亮相,剧妆和生活照,上过不少家影视或文化综合刊物的封面和彩色插页。可以说,在她未与赵万全先生结婚的时候,人们只知道本市有个万全国际公司,很少有人知道还有位赵万全先生。但人们都知道唐棣,唐棣和赵万全先生结婚之后,人们才渐渐知道了赵万全的大名,说唐棣提高了赵先生和他的公司的知名度,这话一点儿不假。不说别的,仅说刊登唐棣新婚消息和照片作为花边新闻的报刊,不知就有多少家。前两个月,街头报摊上几乎没有不挂着刊登着他们伉俪披戴婚纱、衣着西装的婚照,两个人神采飞扬、笑逐颜开的样子,让有人心里羡慕,让有人心里犯酸。
总之,那一阵,唐棣和赵万全先生结婚的消息,成了本市茶余饭后的话题。他们俩人俨然成为许多人心目中向往的那种“郎才女貌”的时尚。
唐棣长得确实不错。有的演员只有上了妆才好看,卸了妆惨不忍睹。唐棣不是那样,她的脸蛋和身材都有着经久不衰的魅力,一双丰乳尤其像玛丽莲·梦露,因此有些小报上称她是性感明星。好在现今性感对女人不是一种贬词,而是一种赞扬。没有一对丰乳的,千方百计借助丰乳器或填充个人造乳房呢。唐棣有时也有意把自己妆扮成这样一种形象,爱穿一些紧身衣裤,突出自己两座山峰一样高耸的乳房。
最初吸引赵万全先生的,不是唐棣的乳房,而是她的屁股。那是赵先生看了一部她主演的影片,其中有这样一个镜头:她半裸的身体,镜头从她的背后慢慢摇到她的臀部,一直到圆圆的屁股的股缝之间,恰到好处,适可而止。拍得极美。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两片屁股像对人启动着两片嘴唇在微笑,让他玩味不已,让他不禁想起杜老夫子在《丽人行》中的诗句:“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均匀。”
不过,说老实话,看到这种欲说不休、欲擒故纵的镜头,他并没有什么性的刺激和冲动。女人,他见识得多了,他不会像那些青杏子一样半大小伙了。但是,他却忽然在脑子里闪出这样一个念头,如果能把这个大名鼎鼎的明星钓到手,是件过瘾的事。来大陆几年,玩过的女人中,还从没有这样一个角色呢。如果真的马到成功,他就把她娶为老婆,结束自己的单身汉生活。在所有的女人中,也许她最适合当自己的老婆,既年轻、又漂亮,摆得出去,拿得出来;同时,凭着她在大陆的知名度,还可以提高自己公司的知名度。在中国这样一个崇拜明星的国度,凭她出场,许多官场和生意场上的事,都会好办得多呢。她的一张脸蛋,就是一张畅行无阻的通行证呢。
当然,这只是他心里冒出的一种潜意识,偶尔一想而已。但往往是这样偶尔一想,却是他绝对真实的内心世界的暴露。如果真把唐棣钓到手,其他女人都不在话下。无论对他还抱有幻想希望的女人,还是他对有些女人怀有徬徨,他都会快刀斩乱麻的。
引起他潜意识这波动的,不仅仅在于唐棣那一对无比诱人的乳房,更在于比乳房更诱人的知名度。在他看来,什么是钱?钱,并不只指票子。关系、人情、权力、批文,都是钱。女人的脸蛋、屁股、乳房,也是钱。知名度,本身更是钱。
这是商人才具有的眼光。
以这种眼光看唐棣,赵万全才会涌出这种念头:选她做夫人最合适不过。他才萌动了要结束单身汉到处打野鸳鸯的生活。来大陆快五年了,玩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唐棣是第一个让他这样动心的。“何当击凡鸟,毛血洒平芜。”他想起杜老夫子画鹰的诗。他以前玩过的女人只是凡鸟,而唐棣却是能使他生意更上一层楼而“毛血洒平芜”的鹰。看唐棣,他既要性又要钱,一箭双雕。
他的这个灵魂深处一闪念,被陪他一起来看电影的宣传处的处长小徐像一网罩住一只大红蜻蜓一样,罩得个着着实实。
除了宣传部中少数人知道,公司内外所有的人,没有人知道他设立这个宣传部的真正目的。按一般公司而言,宣传部是负责本公司的对外宣传,包括产品到公司自身形象。赵万全先生设立的宣传部除了这一点之外,或者说是用这一点作为外包装,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给他到社会各界去物色女人。按照他嘱咐小徐的话是:要普遍撒网,重点捕捞。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便落实在以小徐为首的宣传处少数几个人的肩头,其他人处理一般日常工作,纯粹是遮人耳目的花架子。
小徐原在大学里教外语,讲一口流利的英文,人长得潇洒,脑瓜灵得像安上了一个轴承,嗅觉灵敏得像一条猎犬,替赵万全先生办了几档子事,就相当漂亮,滴水不漏,深得赵先生赏识,特地重金相聘挖墙脚挖过来的。小徐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想通过万全公司作为跳板跳到美国去。如果赵先生肯帮忙,这是件不费吹灰之力的事。因此,他知道自己的使命,知道赵先生的这个爱好——不是业余而是专业爱好之后,他干得很卖力。中国的女人,他太了解了,不要光说那些下里巴人眼眶子浅,就是阳春白雪,他接触过的大学里的大学生、文艺界的演员、文学界的作家之中,那些年轻的女人,稍稍有几分姿色的,不少也不过是眼眉毛长到脑门子上,眼眶子照样一般的浅,存不住几滴水。以前,崇尚精神,女人比谁都精神得要命,要不怎么那时净出些铁姑娘之类?崇尚出身,女人纷纷献身给那些从农村来的大兵,一身泥土清香,一脑袋高粱花子,闻起来就像现在闻法国香水一样沁心入脾。如今,改了章程,祟尚金钱了,尤其是崇尚洋人或准洋人(港台客)的金钱了,还不又是女人如蝇逐臭,首先抖起自己的翅膀飞将过去……这些,他见识得多了。赵先生的任务,对他不难干,挑女人比挑瓜挑金银首饰,还要容易。
小徐心领神会,赵万全先生其实不过是偶尔一想,即便真准备下笊篱,也不想一枪中的。在女人方面,尤其这女人又关系着公司的未来命运,他是会肯花大气力,不惜时间周旋,不惜重金收买的。
小徐曾经看似无心实则有意翻着几本刊登有唐棣照片的杂志,旁敲侧击给赵万全看,然后说上两句有关唐棣不疼不痒的话,逗蛐蛐一样逗赵万全的痒痒,从赵万全的眼神和反应,小徐确实摸准了他的脉。原来赵老板还没有把这件事放在议事日程上,他依然是偶尔想想而已。在他看来,他和唐棣相隔不远,缺少一条船,或者一座桥。他还需要时间和时机。
不过,小徐明白:赵万全越是慎重,越说明这女人对他的重要。如果这桩事办漂亮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更不用说了,小徐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虽不想一枪中的,却时时端着枪不忘瞄准。
谁想呢,没想一枪中的,偏偏让他一枪击中,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时候,唐棣正被她的情人抛弃。原因很简单,也很俗气,就像她自己出演过的有些电影、电视片一样,情人和她一样,也是个演员,从她十八岁出道,二十岁演第三部戏时和她演对手戏演了近十年。起初是真戏假做,后来是假戏真做,到再后来是戏和现实分不出真假。导演最喜欢拍他们俩人谈情说爱或做爱的戏,因为没有什么扭捏,比真的还真。近十年的光景,情人有些腻了,糖吃多了也腻,便出国了。出国的演员很多,真正能混成陈冲那样的,没几位。她知道戏该拉幕了。她不关心他出国混得怎么样,她只知道他是和一个女大学生一起出的国,如今同居在一幢屋檐下。她应该早料到有这样的结尾的,许多电影、电视都这样演的。她却这样和他白白耽误了近十年光景。
就在这时候,万全公司举办公司在大陆成立五周年的庆典会。宣传部出面邀请本市一些明星来公司演出捧场助兴。以前,公司也曾组织过这样类似的活动,都曾邀请过唐棣,唐棣一次也没有参加。公司曾愿出最高额的出场费力邀唐棣,她都婉拒了。她想保持她大腕的架子,要出场就是大场面,一般公司的庆典活动太塌她的架子。这一次,小徐亲自出马,事先先拍出一个红包,内装五万元人民币,请她一定大驾光临,不要她演出任何节目,只要她在主席台上坐坐,她听后没讲话,把五万元人民币的红包递还给小徐,客客气气把小徐送出房门。
但是,小徐没有想到,庆典会开始刚刚不到十分钟。唐棣一身黑平绒旗袍亭亭玉立地出现在大厅门口。这不仅让小徐,更让赵万全先生眼睛一亮。
庆典会结束之后,赵万全先生亲自开车送她回家。这是男人向女人献殷勤的最好机会,也是戏里惯用的雷同套路。
即使雷同,我也要送你。因为你的到来,的确为我们公司的庆典活动增辉。这不是奉承,确实是实际。
赵万全一边开着车一边说。唐棣只是含笑不语。
临下车时,赵万全从西装内衣口袋中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唐棣。
“赵老板,我已经拿到了。”唐棣从她的进口法国名牌阿瑞娜牌真皮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对赵先生说。那是小徐在庆典会结束时就已经交给她了,五万元一分不少。她现在真的缺钱花。原来,许多花费是由情人出手的,现在人走了,所有花费要由她一人承担,她手脚又大,有些入不敷出。
赵先生把红包塞进她的挎包里,“这是我特地送你一人的!”
“那我就谢谢了!”对她来讲,男人个个是贱骨愿意献殷勤,她客气便是犯傻了。
“顺便想问唐小姐一句,明晚有空儿吗?希望还没有人捷足先登请你去吃饭!”
“噢,明晚我正愁没有饭吃呢!”
说罢,两个人都笑了,说得那么像台词。
赵先生一直望着唐棣橐橐踩着高跟鞋,走进楼门。她那被旗袍紧紧包裹的屁股在楼门口的灯光映照下,一晃一晃的极富有弹性。赵先生禁不住又想起那天看过的她演的那部电影,她的那两片像嘴唇一翕一合的屁股。
回到家中,唐棣打开红包一看,是一个精致的首饰盒,盒内装有一枚镶有祖母绿宝石的鸡心项链。她当然明白这条珍贵项链的价值。她只是不明白赵老板怎么知道今天她要来参加庆典会,而事先特地准备好这么贵重的礼物?
其实,很简单。这时候,女人的智商往往会被贵重的项链坠住。当赵先生看见唐棣出现在大厅门口,立刻吩咐小徐赶快到国际大厦一楼的售货大厅里,去买一件最贵的首饰。国际大厦从开张营业第一天就摆在玻璃柜里这条价值十万余元的镶有祖母绿宝石的鸡心项链,摆了八年光景没有人问津,终于卖了出去。
那项链戴在脖颈上,确实熠熠生辉,不同凡响,衬以她黑色平绒的旗袍,那枚祖母绿的宝石愈发光彩炫目,宛若童话中的境界。
第二天晚上,小徐驱车来接唐棣,再次来到国际大厦。当唐棣在小徐陪同下来到潮州餐厅时,赵万全先生已经坐在那里恭候呢。小徐把唐棣引导到餐桌前,客客气气冲她笑笑,转身告辞,一阵风似地轻轻飘走了。
唐棣望着这个精悍的小伙子背影、对赵老板说:“你挑选的小伙子都这么精干吗?我看他超不过二十五岁。”
“你好眼力,他今年才二十三,大学毕业留校当老师刚刚一年。”
“听说这么年轻英俊的小伙子,是专门为你找女人的,对吗?”
“你说得很对,不过只是说错了一个字。”
“是吗?”
“对!他是专门为我找你这样女人的!”
唐棣听罢,咯咯笑了起来;“赵老板可真会说笑话!”
“你又说错了一个字,不是笑话,是真话!”
唐棣笑得更厉害了。
一桌潮州菜做得精致艺术,活脱脱像艺术品,足足花了三千多元。赵老板的酒喝得微醺,满面绯红,非要驾车送唐棣回家。
“你不怕警察罚你酒后开车?”
“我只怕你不让我送你回家?”
他驾着车兜了一大圈,没有到唐棣家,相反开到国际大厦主楼的后面,他自己的公寓大楼前停了下来。
是个信号,并不是他真的酒醉开错了车。
他把她带进自己的公寓。
她明白他要做些什么。果然,他对她先抒起情来:“我刚才看见你第一眼,见到你戴着这条项链,我真高兴!戴上它,你显得更漂亮!”
唐棣弯下头看看脖颈上的项链,莫非它也是一个信号?
“真的,这项链简直是专门为你而设计的,只有你戴,配上这件旗袍,才更高雅……”他走过来,用一只手摸摸她脖颈的这条项链上那枚祖母绿宝石,用另一手轻轻拢在她的脖颈上,像是围过来一条温柔无比的羊绒围巾。
唐棣没有动。
赵老板是生意场上的老手,风月场上的高手,这时的她不动就意味着你要当机立断地出动!他迅速地把唐棣搂进自己的怀中,嘴唇已经同时找准了位置,吻在了唐棣的嘴唇上,并且迫切想撬开她的嘴,将自己的舌尖伸进去探宝。唐棣还是没有动,将嘴唇那么闭合着。他锲而不舍,就那湿湿地吻着,吻她的上下两片嘴唇,像是细细烤着面包的上下两面一样,一直把面包烤热,把她的嘴唇吻开,自己把舌头使蛇吐信子一样伸将进去……
唐棣知道下一步将要上演什么。
他的手已经滑落下来,摸到唐棣那一对丰乳,又下滑摸到唐棣旗袍的开叉的地方,伸进她的腿里……
她发现赵老板的全身冲动得有些微微颤栗,死死顶住自己,要把自己压倒在地毯上。她轻轻地推开了他,说了句:“赵老板,今天不行!”
“为什么,我爱你,我要你……”赵老板已经像燃起火的炮竹,不炸响不痛快,控制不住自己了。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他都是屡屡得手。女人的半推半就,都是这样子的一出如出一辙的旧戏,只要自己再坚持在最后的努力之中,一切就会小船入港,安全无恙了。他称这种美滋滋的快感淋漓的境界是无法形容的,只能用杜老夫子的一句诗叫做:“风入四蹄轻,所向天空阔”,去体味那劲头。
他没有想到,唐棣再一次轻轻地推开了他。他有些恼火,还没有一个女人,对他是一座攻不下的堡垒。这个婊子,端起大明星的臭架子来了!他再次问了一句:“为什么?”
唐棣已经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了:“赵老板,你也坐下,我对你说!”
赵老板只好也坐在沙发上,像泄了气的球。
“一,今儿真的不行,我这儿正‘洪湖水,浪打浪’呢!”
“那才更刺激呀!”
“我可不想对你仅仅起个刺激的作用!我们都不是小孩子,我不想被你一条鸡心项链就被你弄个过眼花、到口酥。我不是你见过的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雏儿!所以,二,我知道你对别的女人像使一次性筷子一样,这我不管,但你对我不能也是一次性。你要是要我,你就得娶我!”
正中赵万全先生下怀。因为他本来想娶她还怕她不干的。本想先钓到手,以后慢慢再说,没想到她比自己性急,一步到位。于是,他当即允诺,唱了个大安。
他们的婚礼办得神速而堂皇,赵老板包下国际大厦整个一个宴会厅,本市各界名流,连市府要员都来参加婚礼呢。那些鼻子像狗一样灵的各报刊记者更是蜂拥而至,生怕漏掉了精彩的好镜头。一连多日,他们在本市风光得可以,万全公司声名也随之大震,生意出奇意外地做成好几笔。
赵先生很得意,一切与他预想的差不多,甚至还要好。他实在没有想到居然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便心想事成,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中国炙手可热的大明星邀上婚床。这在美国是不可想象的,在美国,像他这样的老板多如牛毛,他们可以去玩高级妓女,可以找个二三流演员做情妇,他从没指望过自己能如剧作家阿瑟·米勒一样,娶电影大明星玛丽莲·梦露为妻,金屋藏娇。
他确实很得意,得意于自己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女人,对于他没有打不倒的。不过是有的女人被时间打倒,有的女人被花言巧语打倒,有的女人被金钱打倒,有的女人被这三者相加打倒。总之,一一被他打倒了。唐棣,这个大明星照样被他打倒在他的床上了。
得意之余,他又有些不满足。
退了妆的唐棣,无论如何也显得有些苍老,她毕竟已经年交三十,最水灵滋润的年华已经是挑水的过景(井)了。远看看不出什么,近看看见眼角一丝丝无法抹平的细细皱纹,无可奈何地泄露出她的年龄和以前纵欲有些过度的征兆。她的胴体也远逊于他以前玩过的那些小秘书们,那种凝如玉脂的皮肤像锻面一样抖动的感觉,是无论如何寻找不回了。
性生活对于赵万全先生的感觉,让他也情不自禁同那些小秘书们相比。他觉得她有时很像在作戏,夸张的性高潮时的冲动,怎么也觉得像在表演一场床上戏,远不如那些初出茅庐小秘书扭扭捏捏、羞羞答答,却一次次给他刺激和快感。
他总有些隐隐担忧,这样的日子会不会过得长久?因为再精彩而显得和谐完美的戏,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梦,纵使再有高潮迭出,高潮一过,总得收尾落幕。他想是不是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一个以性易钱的女人,是不是只盯住了自己的钱?而自己是要借用她的性加名气作为自己生活与生意的酵母,别面还未发起来,自己弄个前功尽弃,狗咬尿泡一场空呀!
唯有办到的是抓紧时间。说老实话,别看她名气大,性的乐趣并不比那些小妞给赵万全的多多少。三十岁被人已经玩过十年的女人,如何也赶不上二十岁的小妞一掐一流水般鲜嫩。赵万全完全可以找别的小姐求得性的满足。他找唐棣除了满足他对于大陆大明星的猎奇之外,主要是用她来发展自己的生意。因此,无需三个月,床上那一番乐趣,唐棣对他已经不那么新鲜了,床头柜上摆放的鲜花都不知枯萎了多少次,换过了多少次。
现在,他要的是抓紧时间,像买回家一辆汽车,最大限度地用它跑最远的路,载最多的货。
其实,他错了。
唐棣决心嫁他,为他的钱没有错,却绝不是因此而三心二意,从他的钱包捞上一大笔,就另择枝而栖。
唐棣是考虑再三的,虽然从相识到结婚时间短促,但她想得很周全。时间和思想并不是成正比例所发展,时间长久并不完全能够让一个优柔寡断心地浅薄的人思想成熟起来而下定决断的。而唐棣不是那种优柔寡断心地浅薄的女人。在社会上闯荡,与三教九流交往,她善于利用女人的优势,更善于利用自己的头脑。这两者结合,她戏称为“革命现实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的结合。对于赵万全,她便是用如此两结合方法,在短时间内决断的。赵万全有钱,人长得也不错,身体又健壮无比,年龄又合适,她是真心把他当成依靠的。
她深深地知道,人老珠黄对于一个演员意味着什么。她很希望能够成为英格丽·褒曼到老了还能演《秋天奏鸣曲》,或者像凯瑟琳·赫本年逾古稀时还能演《金色的池塘》,可以去夺取奥斯卡大奖,可以一直演到死。但她不可能。她清楚自己缺乏那种魅力和实力。甭听那些小报上如何编着花地吹,她想激流勇退,过一种安定而富足的生活。因此,原来的情人抛弃了她,反倒让她冷静下来,考虑考虑自己的将来。她已经不再相信爱,那是她演的电影、电视骗人的一种把戏,让人觉得世界真的有爱,没有得到的,是因为爱还没有降临,只要努力争取就行。根本就没有的东西,再怎么争取也是没有的。她便想过富足的让自己也让别人羡慕的生活,而让浪漫的情调随自己演过的片子、唱过的歌一同交给过去逝去的岁月得了。
“大款”,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多么不好的词。女人天生就是要找棵底下好乘凉的大树。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有资本和机遇,可以随时随地跟一个大款的。在原来的情人要离国远走高飞之际,她已经想到过这个问题。情窦初开的日子早过去了,浪漫得再金光闪耀,也是极容易把表面的漆皮磨光的。那时,她苦于找不到合适的。现在,赵老板主动送上门来了。她要找的就是这样一个大款。
应该说,他们俩是一拍即合。
她的到来,让公司里对赵老板还存有一丝幻想的年轻女人,彻底绝望,而对她充满妒嫉。无论她与赵老板各自心中揣着一副什么样的牌,他们夫妻俩人双宿双飞,蝶恋花般形影不离一直到唐棣到香港去,让人都很是羡慕。其他公司精明的商人更是十分佩服赵老板的这一招高棋,既娶了位闻名全国的大明星,了却了心中的风流夙愿,又借此让万全公司的生意与声望蒸蒸日上,如日月中天,实在是一举两得。谁也没有料到,这种时候,赵老板却突然被杀。
人们当然把了解内情的希望都寄托在唐棣身上。因此,当唐棣刚刚从香港回到本市为丈夫赵万全奔丧之际,大小许多记者通过各种关系的渠道,先后脚包抄上门,围追堵截,采访唐棣。很难怪这些记者,没有新闻时,他们还要在明星和大款身上捕风捉影,制造新闻;真的有了新闻,他们怎么可以轻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