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关一直在等电话，本是意料之中的，而且，一切已经商量妥定，为了不辜负下半生，他想试一试这从未尝试过的一切。等罗曼这个电话，她办完这桩离婚手续之后，他便回家乡如法炮制。可是，真的接到罗曼从街头公共电话亭打来的这个意料之中的电话，不知怎么搞的，老关的心一下子又恍惚起来，没着没落起来。就这样结束了？又这样开始了吗？他忽然有一种对已经失去的东西有一种留念的感觉。

我这是怎么啦……

罗曼在电话里告诉他在宿舍里等着她，她拦一辆的士立刻就来，她恨不得立刻见到他。拿着离婚的证书，她有一种解脱感，又有一种归宿感。

老关坐在宿舍里等候罗曼的到来。儿子上学去了，屋里很静，但很乱，处处都暴露着缺少女人的痕迹和气息。他点着一根香烟，烟雾立刻弥漫在眼前，一片混沌。隔壁的录音机音量很大，使劲放大嗓门唱着，正是新加坡时髦歌星齐秦的歌声：

没有你的日子里，

我会更加珍惜自己。

没有我的岁月里，

你要保重你自己。

你同我何时归故里？

我也轻声地问自己，

不知在何时不是在此地，

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啊，冬季！白雪纷飞的冬季又快要到了。冬季过后呢？是春季……一年四季风水流转，地球转了一圈又一圈，人们长了一岁又一岁。九月的阳光，九月的蓝天，九月的树木中有着绿叶、黄叶和红叶，似乎只有这样的季节才能把一年四季叶子的样子和颜色神奇地聚在一起。

一阵秋风吹进窗来，夹杂着一股香味，那是剧院大院种的几株桂花的香味。这时候，他看见罗曼身穿一身浅灰格呢套裙正走进院来……

一九八八年九月八日写毕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