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第一个离开宿舍的,吴豆豆还在睡觉,最近,吴豆豆总是在星期六的上午跟着一个男人去游泳,她讲的所有情节都与游泳有关,而萧雨呢,她好像是一只冬眠起来的虫,总是躲在被子里睡觉。总而言之,似乎只有夏冰冰的星期六是有所期待的,自从父亲死后的第一个星期六降临以后,她就开始了从学校进入旅馆的生活。
一座旅馆离她并不远,而一个男人就住在旅馆里。怀着对这个男人感恩的情感,她从未想过这情感不是爱情,她来不及想这么多,因为她的灵魂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她决心用其自己的一生来为父亲的灵魂感恩,因为有了赖哥,母亲付清了医院的治疗费,尽管这种治疗是多么徒劳;因为有了赖哥,父亲可以寻找到一座墓地,四周是松枝摇曳,父亲可以因此安土为葬,死后的灵魂也可以嗅到松枝的香味了。所有这一切,都需要她急切地去感恩,她从来不怀疑自己的感情,在那时这种感恩的情感也许比爱情都重要。
她坐在旅馆中等候赖哥时,仍然在看着那只抽屉,直到现在她仍然想不出来如果面对赖哥时应该怎样办?赖哥在她的等待之中终于回来了。赖哥打开门时就看见了她,她坐在一把椅子上,正面对着那只抽屉发呆。
赖哥说:“你在发什么呆呀,冰冰?”他走了过来,摸摸她的头发说:“你饿了吧,我们去吃中饭吧!”她平静地说上周六,她送走赖哥后回来取包,接到了一个女人的电话……
她还没有讲清楚这个女人与赖哥的关系,赖哥就坐在了她的身边,点燃了一支香烟说:“不错,那个女人是我的妻子,我之所以从外省来到一座新城市,是因为我的婚姻不幸福,我只想用这种方式去摆脱她……她在一座小城市里生活,还有我的女儿……我从与她结婚的那天起就不舒服……冰冰,既然你知道了,我就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会与她离婚……然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我想你还年轻……你会等我,对吗?……”他突然用手捧起了夏冰冰的头。
夏冰冰的眼里含着迷惘的泪花,她含糊地点点头,她在赖哥的眼里看见了万瑶所说的事实,然而她没有看出时间,赖哥所说的时间到底有多长,到底要跨越多少条小路,才能到达。
赖哥突然伸出手来拥抱着她说:“有那么一天,我们会结婚的,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你相信我吗?”赖哥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赖哥好像感冒了,然而,从这沙哑的嗓音里,她看到了一种被赖哥所描述的意象,总有一天,赖哥会把她带进婚姻生活的殿堂之中去。
没有人告诉她说那个殿堂是遥远的,深不可测的。她垂下女孩子没有被剪辑过的长睫毛,在那个特定的成长时期,她的睫毛很长,就像没有被剪辑过的风景带一样迷人。
她靠在赖哥的肩膀上,尽管她总是面对着抽屉,然而她却失去了打开那只抽屉的欲望。因为,事实已经很清楚,这一次赖哥没有否定他的婚姻生活,而她所做的正像赖哥所期待的一样需要等待,不错,她有的是时间等待,因为她才有20岁。
有一次她又翻转身来,开始面对那只抽屉,从她嘴里发出了一声叹息,这完全是她无意之中发出来的,也许与那只抽屉根本就没有关系。然而,赖哥却打开了灯,赖哥光着身体爬起来打开了那只抽屉,赖哥说:“如果你总是想着这抽屉里的结婚照片,你会不愉快的”,赖哥从一本像册中取出了一张七寸照片,随手撕碎了它。
这一切都是那样来得突然,还没等她反映过来,她就已经听见了撕碎照片的声音,从那个时候开始,夏冰冰就感觉到了,赖哥撕碎一张结婚照片是那么简单,只用了一秒钟,一张锁在抽屉中的照片就如此简单地变成了碎片。
她没有看见那张结婚照片,事实上她从来也不希望看见赖哥当着她的面,亲手撕碎那张结婚照片。然而,赖哥这样做了,她感到很难受,她觉得仿佛另一个女人在审视着自己,询问她到底是赖哥的什么人?赖哥重新爬到她的身体上,赖哥用胸覆盖着她的胸,赖哥用性器覆盖着她的性器,赖哥用大腿覆盖着她的大腿……整个身体都覆盖在她的身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