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为镇魔指所苦-少林寺第八铜人

又到了方丈每月施术缓穴的日子。

七索像往常一样来到方丈的禅房外跪着,心中惴惴。

寺里要求方丈莫要帮七索缓穴的声浪越来越大,若方丈真没品到要逼死自己好让铜人阵大敞,吃得再饱恐怕也没用。

七索打一清早就报到,一路跪到了中午吃饭,又跪到了黄昏群练,方丈都没有踏出房门的迹象,七索耳聪目明,也没听见房间有丝毫声响。

起先他以为方丈内力精纯所以呼吸必定沉缓无声,但跪到月亮都出来了,七索开始惊觉房间里并没有人。

“小师兄,请问方丈人呢?”七索张大嘴巴,看着打扫方丈房间的小沙弥一把推开房间。果然空无一人。

“方丈昨天便出寺云游去了。”小沙弥径自走进房,七索大骇。

“云游?”七索压抑着。

“说是要出外考察其他寺庙的建筑风格与管理方针。”小沙弥说得拗口,语气颇烦。

“考察!方丈可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七索惊道。

“方丈要走便走,问这么多做啥?没的又惹方丈生气。”小沙弥扫地,爱理不理的。

七索又惊又怕又想哭,但转念一想,少林寺又不只我一个铜人,方丈除非打算一口气无声无息灭了十八铜人,否则不日便要回来的。

这么一想,七索登时放下了半颗心,跑去厨房向子安要故事听去。

隔天,方丈没有回来。

到了后天,方丈还是不见人影。

到了第三天,七索满身大汗惊醒,一个箭步冲到方丈禅房,只看见清晨洒扫的小沙弥,依旧不见方丈。

“不是吧!”七索叫得魂飞魄散。

“是啊!”小沙弥回得黯然销魂。

七索赶紧跑去敲其他十七位铜人的房门,一一请教他们死穴必须缓解的时间,没想到十七个答案如出一辙,七索的心如堕无底深海。

“方丈前些日子说我们乖,所以就一口气缓了我们的穴道半年时间,耗竭了不少真气呢,他还说缓了我们的穴后他好下山走走透透气,他老人家是该歇歇了。”

“没搞错吧!那方丈有没有多交代什么?”

“没啊,少林寺就是这样子,有什么好交代?”

“再给我用力想想!比如说自行缓穴的十大方法啦,或是……”

“啊,有了。”

“是不是关于我的啊!”

“方丈问我们喜欢吃什么,他要从山下带上来给我们。”

“就这样?”

“方丈没问你吗?分你吃就是了。”

七索连惨叫都省下了。

第四个夜里,七索感觉到体内有股霸道无比的真气在乱窜着,这股真气不属于自己,倏忽往返各大穴道经脉之间,有时缓缓移动倒还好,静静打坐忍耐一下便过去了,但真气经常迈开大步横冲直撞,搅得七索五内翻腾。

“难道我就这么死去?”七索酸苦道,真想走到厨房问子安那梁山好汉故事的最后结局,免得死有遗憾。

“不行,好歹也得试试,至多是死,难不成会死两次?”七索观想体内霸道真气的运行,想用自己体内的先天真气硬拼、销融,但那霸道真气毫无章法地随处鼓荡,根本无法追上。

真气来到心口,心脏就疼得呼吸困难。

真气来到肩胛,臂膀举都举不起来。

真气轰至下腹,接着便是全身堕汗的心绞肠痛。

七索几欲昏迷,真气似乎快将自己的皮肤给胀破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睛突起,全身毛孔放大,快要渗出血来。

“走圆。”

一个声音钻进七索的耳里。

七索神智迷迷糊糊,都什么当口了还走圆?

“脑子放空,走圆,如同步履水井。”

那声音细细密密地钻进七索耳孔,却又阴阳分明。

“那样就不会死了吗?”七索想这么问,张开嘴巴却痛得说不出话。

那声音消失了,原本趴着的七索突然被一股温和的风劲给提了起来。

“是,是,走圆。”于是七索依照神秘声音的指示,想像脚下便是水井,开始快速绕圆。

七索的想法很简单,他想将那股霸道真气给摇散开来。乡下人的无知就是这么可怕。脚下这一绕,就绕了整整一个时辰,越绕越快,若是旁人看了定给旋得头昏眼花。

“娘和了大牌才生下了我,没这么容易就送在你这一团鸟不啦唧的气手上。”七索脑筋简单,所以观想起体内真气运行的专注力强。

脚下越快,就越觉得体内真气好像全缩进了丹田,死命地拉住脉位不让甩出,四处乱窜的疼痛全压到了下腹。自己这一瞎搞好像颇有道理。

天明了,七索兀自走着。身体像蒸笼似的,红通通,直冒烟。

到了大中午,子安见厨房水槽快没水了,于是跑来柴房问七索要,看见七索倒在地上呼呼大睡,子安唤了几声,七索仍旧睡得香甜,子安只好自己挑去。

七索直睡到隔天清晨才醒来,一睁眼,知道自己已逃过死劫,甚是开心,抖擞抖擞身子,精神似乎更加旺健了,只是喉头奇渴,大概是汗浆流泻一地的关系。

七索胡乱猜想,应当是自己顺利将封锁死穴的真气给荡化开了吧?

那真气似乎发作了一次就不会再突然暴走,接着几天七索都不再为镇魔指所苦。至于那神秘的声音,七索根本无从猜起,这少林处处是敌人,惟一的朋友子安却不可能知道摇散真气的窍门。

“一定是文天祥文丞相显灵!”七索这么一想,顿时茅塞顿开,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感激得痛哭流涕。

乡下人能将日子过得快快乐乐,便是如此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