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只水桶高高落下,水桶在半空中一个翻转,水已经往残念身上泼落。
“谁!出来!”残念一拳击毁水桶,身上却不可避免地湿了。
一个光头少年手中还提着一只水桶,慢慢地丛土地庙后走出。
粗布衣裳,赤脚卷袖,少年的脸上皆是风霜之色,却有一双聪慧的明亮眼睛。
“瞧你这身衣服,是刚从少林寺出来的吧?”残念并不生气,拍拍自己胸脯,“大家都是少林传承,我乃不杀师父门下,算是第一百零六期,小兄弟是几期毕业的?到一边看着,等一下插(A4)也有你的份儿。”
“没毕业。”少年毫无惧色。
“没毕业?那就是逃出来的(A2)!有种!待会师兄请你开开洋荤,再上山不迟!”残念哈哈大笑。
“清醒清醒。”少年竟举起水桶,往残念身上又是一泼。
那水有质无形,武功再高都不可能与之相抗,残念闪避不及,登时又是一身湿。
“你找死?”残念大怒,一拳将白马打昏,举起金刚杵朝少年杀去。
满身冷汗的色目女子尝试捡起双剑帮拳,但手腕酸疼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被残念轰成肉汁。
少年深呼吸,一股先天真气从丹田下放到周身百脉,不等残念杀到,就先慢慢舞动起全身,双掌凝重如大笔伸缩,脚步缓踏如虎蹲象步。
一切,仿佛又在银色月光下。
“还在打套路!”残念满脸不屑,却不知道这是哪一种拳的套路。
金刚杵横挥,残念转瞬间就要将少年的腰杆折断。
却见少年身影微动,抚手沾杵,将巨杵斜斜引开,残念只觉身子不由自主往前一滑,巨杵便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土屑纷飞。
而少年丝毫没有受伤,依旧站在原地,默默看着自己双手。
残念心中奇怪,就算巨杵没有直接砸中少年,他的硬气功已贯注在杵上,少年只要给轻轻沾上了,非得咳血暴毙才对啊!
尽管觉得奇怪,但残念并无惧怕少年之意,手中巨杵只有舞得更凶猛,不断往少年身上砸去,少年不再坚守阵地,而是随着巨杵进击之处移动。
不管残念怎么发狠,少年都能以毫厘之差避开巨杵,有时再用单掌拖引,有时双掌顺泻,让残念的攻击不断落空。
“沾、黏、连、随,遇强即屈,死缠活打。”少年若有所思,在狂猛的杵风中继续导引着残念的攻击。
残念猛攻无功,心中有气。地上早已被巨杵轰得坑坑洼洼。有时残念想中途收势转攻都没办法,非得耗竭一击之威才能继续下一轮猛攻,于是杵法断断续续、续续断断,已无金刚伏魔之势。
一盏茶后,残念尽管天生神力,却也满身大汗。
比起身处西征攻城中血肉横飞的情况,这击击都落空的滋味更令残念感到无力,心中不禁大骇起来。
“己顺人背,引进落空,不顶不抗,舍己从人,曲伸开阖听自由——”少年老是念诵着残念无法理解的歌诀,脸色不惶不惊,却又毫无得色。
而残念的杵越是砸不到少年,就越是用力挥舞,但刚猛的劲道不断被导引到地上,残念的身子就越不能保持平衡,次次都被自己的力道给带着走,此时不觉有些头昏眼花,脚步也虚浮了起来。
“不对!这世上哪有这种邪门武功?莫非少年念的是害人的咒语?”残念这么一个念头后,更陷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
脑子越来越不清楚的残念只想赶紧抽身离开,却有心无力,因为少年的“咒语”越来越厉害,自己不仅停不下攻势,还瞎绕着少年团团转。
少年的身影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残念绕到最后连呼吸都紊乱得没有章法,全身的气力都要狂泻而出似的。
巨杵竭力过甚,残念想要抛下巨杵改用双拳击打,但巨杵却像被无形的气劲给黏在手上,居然找不到缝隙扔出。
“敌欲变而不得其变,敌欲攻而不得逞。”少年念道,“敌欲逃而不得脱。”他暗暗惊讶自己在无意之中控制了残念的动作,这可是他与挚友揣摩互击时所无法想像的。
一旁观战的色目女子、红中当然不明就里,瞠目结舌地看着诡异至极的画面:少年一手托着金刚杵,一手架着残念的胳膊底,不断地划圆、转圆,划圆、转圆。
圆有大有小,有斜有直,一下是少年自己踏圆,一下子是牵引着残念转圈圈,好像妖异的舞蹈。
“脱手!”少年说出这两个字时,连自己也感到狐疑。
少年轻轻拨开残念手中的金刚杵,笨重的金刚杵登时顺着圆形转势斜斜飞出,正好砸落在差爷的跟前,吓得差爷一裤子尿水。
少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力道盘旋在自己与残念之间,这股力量明显不属于自己,因为他很明白自己并没有办法发出这么浑厚的劲力,而这股劲力越来越饱满,越转越急,随时会撑破两人跳舞的圆似的。
少年发觉地上都是水,这才猛然发觉两眼无神的残念早已虚脱,浑身燥热,地上都是从他身上不断倾泻而下的汗浆。那股雄浑至极的刚劲当然来自逐渐枯竭的残念,自己只是不断地压榨、牵引罢了。
“啧啧,这功夫还挺管用?还是这头陀太过废物?”少年暗自惊奇,眼见残念无力再战,干脆试着借那股积蓄已久、快要涨破圆圈的力道将残念抛出去,于是自然而然顺着残念不由自主的脚步一带,逾七尺高的残念居然就这么平平飞了出去,足足飞了一丈之远才跌落,摔了个狗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