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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她发现钟夏竟然是真的睡着了,因为他那轻轻的十分均匀的鼾声,绝不像是装出来。都到了这节骨眼上,任何伪装已经没有必要。这是一种极度疲倦之后的声音,钟夏睡觉的姿式显然很不舒服,他不时地动弹一下,然后继续入睡。他的口角闪闪发亮,似乎正有一些口水流下来,陶红再次感到一种失落,她发现自己的担心不仅多余,而且还有些自作多情。她光想象着自己会如何拒绝,没想到别人根本就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失落很快演变成为一种失望,陶红发现自己的最初想法,正在迅速发生变化,她发现自己与其说是害怕钟夏会非礼,还不如说她希望发生一些事。
陶红想起了自己和杨卫字之外的一次性经历。那是她刚从学校退学不久,由杨卫字带着参加一个旅行社组织的旅游活动,时间是一周,在旅途中,他们和几个大学生打得火热,大学生一共是五个人,三男两女,在旅行团中,就属他们这一伙人声音最响。杨卫字很积极地介入到了他们中间,因为他发现他们喜欢打牌,而且来些小输赢。让陶红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大学生中有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从一开始就对她眉目传情,她从来也没见过像他这样胆子大的男孩,即使是当着杨卫字的面,他也敢公开地向她献殷勤。
小伙子生着娃娃脸,一举一动,都带着些孩子气。有一天晚上,在一个水库边上的度假村里,杨卫字跑出去打牌了,那个小伙子带着另一个女伴,很热情地跑进陶红的房间,喊陶红出去赏月。
陶红觉得应该和杨卫字说一声,然而杨卫字心思全在打牌上,觉得她的招呼完全没有必要。他觉得他们既然不打牌,当然可以出去赏月,更何况是三个人一起出去。一起打牌的那位女大学生喊杨卫字赶快出牌,他随手扔了一张牌出去,很轻薄地说了一声:“你们既然是去赏月,别忘了代我向月亮问一声好。”
陶红他们来到了水库边大堤上。也许是那位孩子气的小伙子不断地向陶红献殷勤,惹恼了一起去的女大学生,结果她在大堤上,坐了没一会,就找借口先走了。这是此次旅行的最后一天,月亮忽有忽无,大堤上,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还坐着旅行团中别的游客。小伙子突然很冒昧地邀请她散步,他觉得这一带人太多,不够浪漫。于是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截,隐隐的,仍然能看得见这边的人影,听得见这边的人声,毕竟是野外.他们不敢走得太远。渐渐地。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小伙子很大胆地捏了捏她的手。陶红感到很震惊,因为她知道这小伙子还是一年级的大学生,他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她没有退缩,小伙子的本意也许只是搀着她,可是她却抓住了他的手不肯放。
后来的事就不可收拾,一切都变得不太真实,等到月亮从乌云后面重新钻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干起那事。突然间,月色如洗,月光像水银一样泻了下来,由于担心被不远处的游人看见,他们只好降低动作的幅度,焦急地等待月色黯淡下来。这种等待在特定的时候,显得很滑稽。他们白晃晃的大腿无疑十分刺眼,说不定已经有人看见了,巨大的水面像镜子一样,反射着月亮的光辉。人在疯狂的时候,有些后果已经顾不上,陶红终于有些忍不住,她突然间意识到,现在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让事情赶快结束。那小伙子岁数不大,恐怕也是摘花的老手,竟然也被她巨大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隐隐地,大堤那边似乎有人朝这边走过来,而且还伴随着轻轻的人声,他听见陶红在他耳边喊着“快,快“,这时候,想不快也不行了,他像抽疯似的一阵乱动,然后瘫倒在陶红身边。
这次意外的性经历,差一点就暴露。可是一旦事情结束以后,却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陶红绝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疯狂,她甚至都不知道那小伙子叫什么名字。那小伙子大约也不知道她叫什么。有什么必要知道对方的名字呢。他们都需要冒险,于是就各自冒了一次险。这次经历让陶红感到最大的恐慌,就是一个人如果真想堕落,实在太容易。陶红事后想起来,清楚地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显然是自己有心勾引那个小伙子,是她给了他机会,要是没有她的配合,那小伙子什么事也做不成。陶红发现自己最大的弱点,就是潜藏着一种姐弟情结。她发现自己喜欢那些比自己小的男孩子。这种小,当然不仅是实际年龄的大小,也包括心理年龄的大小。她喜欢男人身上流露出来的孩子气,而这一点,也许就是她始终没有和杨卫字分手的症结所在。
在过了若干年以后的今天,陶红重新回忆起那次不同寻常的性冒险,对自己致命的弱点,有了更清醒的认识。当钟夏靠在硬的木头椅子上呼呼大睡,口角边孩子气地流着口水的时候,一股强有力的蜜意柔情,从陶红的心底深处流了出来。在过去,她对钟夏的感情,就像对父亲,她敬重他,爱戴他,为自己给他带来的麻烦,害得他吃官司,害得他被开除公职,感到深深的内疚,现在,内疚仿佛已经不复存在,她对钟夏突然产生了那种就像对弟弟才会产生的溺爱之情。小时候,每当弟弟受了什么委屈的时候,姐姐陶红便是他最好的倾诉对象。姐姐对他,甚至比母亲对他更好,她总是无微不至地关心他,只要一看到他流眼泪,她就会情不自禁地将他搂在怀里。弱小的弟弟唤起陶红作为女人的一种本能,这种本能就是博大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