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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冷悠湄当文工团团长的日子很短,杨如盛在文工团的种种表现,都是后来才听说的。在冷悠湄的记忆中,这一批来参加文工团的年轻人,都是一些很不错的戏剧学校学生,他们有文化,有知识,正好可以在革命队伍里充分施展自己的才华。尽管她从来不承认自己对杨如盛一见钟情,但是很多知道内情的同志,都意识到她对他有一种特殊的好感。文工团被解散前夕,冷悠湄路过他们的驻地,曾抽时间顺便去看过大家,听说老李要和卢文君结婚,她还当场开玩笑,说老李这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占了革命的便宜,引得在场的人哄堂大笑。冷悠湄的岁数并不比大家大多少,可是她参加革命早,又是大家的老领导,因此说话很随便。
卢文君被她说得不好意思,红着脸说:“冷大姐,你真会开玩笑。你自己的婚姻大事怎么样了?”
冷悠湄笑着说:“怎么你是不是也想关心大姐,为我选一个如意郎君?”
那天冷悠湄的兴致特别好,春风满面,笑语不断,可是当有人无意中,提到杨如盛和包巧玲已经结婚,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注意到她的脸色突变。她突然变得口吃起来,说话立刻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也许是想掩饰自己的慌乱,然而越掩饰,越容易露出破绽,她很严肃地问大家,还有谁和谁准备结婚,于是大家笑着向她汇报,说谁和谁,还有谁和谁。这样的话题应该是很活泼的,冷悠湄脸上还在笑,大家都以为她会继续说什么笑话,然而她很快就把话题转开了,说起了一件很莫名其妙的事情。结果大家一时不明白怎么一回事,脑子有些跟不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冷悠湄并不在乎别人是否吃惊,突然一本正经地问:“我今天来看大家,你们准备用什么好吃的东西犒劳我?”
大家清楚地记得,这以后,冷悠湄的情绪有些低落。吃饭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似的对杨如盛说:“对了,我都忘了向你祝贺。“说完了这句话,她也不去看他的表情,又和别人说起了什么。很多文工团员,从此就再也没有见过冷悠湄,文工团就要解散的消息已经传开,大家偷偷地做准备,有的人想去上海或者北京,因为只有在那样的大城市里,话剧才有一席之地。要不就到边远省份去,那里的部队文工团还需要招人,国内战争差不多已经完全结束,庞大的军队必须减员,众多的文工团员不得不面临改行这一难题。
杨如盛和包巧玲被分配到了两省交界处的一家地方戏剧团。这是一个新建成的地方戏剧团,由活跃在这一带的几个旧戏班子组成。由于他们是从文工团下来的,剧团的艺人们表面上十分欢迎,然而始终都把他们当外人看待。两年以后,杨如盛和包巧玲找到了新上任的文化局长冷悠湄,希望能通过她,调入正准备成立的话剧团。冷悠湄很高兴他们会去找她,因为事实上,她已经想到了他们。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科班出身,虽然还没有从戏剧学校毕业,他们应该算是很不错的演员。尤其是杨如盛,在戏剧学校演出时,就大出过风头,是班上的尖子,早在他没有参加文工团前,冷悠湄就听老李介绍过他的情况。
两人如愿进入了话剧团,杨如盛很快就成为主要演员,成为剧团里的第一小生。刚开始,冷悠湄还有些担心,一位很有声望的老演员告诉她,很多文工团出身的演员,其实根本就不会演戏,尤其是不会演话剧,因为他们毕竟是戏剧学校尚未毕业的学生。这位有声望的老演员是新建话剧团业务方面的权威,对来自文工团的演员向来抱有成见。
冷悠湄担心杨如盛并不像自己所希望的那么出色。作为负责文艺工作的领导,冷悠湄显得还有些信心不足,她知道现在已经不是文工团时期,观众已经发生了变化,仅仅是宣传队水平远远不够,话剧团究竟能不能站稳脚跟,还有待于时间的检验,冷悠湄知道,这个城市的市民,对话剧并不热心,想重振话剧在三四十年代的辉煌,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好在杨如盛没有让冷悠湄失望,他主演的第一部戏,就一炮而红,在观众中造成了广泛的影响。
这是一部反映进城干部,在资产阶级糖衣炮弹的进攻下,逐渐腐化堕落的戏。这样的戏能上演,说明当时的思想还不像后来那么禁锢。杨如盛在戏中扮演那位堕落的干部,虽然是反面人物,他演得很有分寸,不温不火,既没有一味丑化,也没有拔高。他的演技立刻得到老演员的赞赏,彻底改变了他原来以为文工团员不会演戏的偏见。很显然,领导干部并不太喜欢的这部话剧,然而由于群众特别喜欢,竟然连演了许多场,场场客满。在后来,演这部戏成为杨如盛重要的罪名之一,理由是他如果对共产党没有那么大的仇恨,就不可能把戏中的人物演得栩栩如生。紧接着的第二部戏,给杨如盛带来了真正的声誉,这一次,杨如盛扮了一号男主角,是一位抗美援朝的英雄,当时志愿军被称为“最可爱的人“,杨如盛的扮相英俊,在舞台上潇洒自如.人见人爱,一下子迷倒了无数的女观众。
杨如盛在自己人生最得意的阶段,犯了所谓生活错误。他和相貌很一般的女化妆师在化妆间里偷偷约会,很快就到了众所周知的地步。包巧玲眼泪汪汪地到冷悠湄那里哭诉,只是到这时候,冷悠湄对杨如盛才有一个全新的认识。包巧玲的眼泪让冷悠湄充满同情,她觉得包巧玲是个好妻子,杨如盛不应该这样对待她,不应该这么自暴自弃。她决定找他很好地谈一次话。在谈话中,冷悠湄对他进行最严厉的批评,而且同时严厉地批评了话剧团的支部书记,因为作为支部书记,有思想工作没有做好的责任。冷悠湄坚定地认为,婚外的男女两性关系,是非常无耻的事情,是资产阶级坏思想的残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