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习导演部的两架首长直升机出现在蓝军坦克部队上空,准备死战到底的战士们从战车上抬起头看。各自部队的红旗都在飘扬,政工干部们在进行激情洋溢的战前动员:
“……不是因为我们是蓝军,我们就是演习的配角!这是真正的战争,我们要死战到底!你们看——首长们亲自莅临战区上空,来看我们的表现!我们一定打出我们钢铁八团的威风来!”
装甲兵们看着头顶的首长直升机嗷嗷叫。
直升机里面,红军的特种兵们握紧了步枪,围拢在舱门准备出击。
蓝军后备司令部。司令员正在对着作战沙盘布置,一个参谋进来报告:“司令员同志,演习导演部的首长专机来了!”
“这个时候来?”司令员有点意外。
“可能是来给我们作战前鼓劲的,仗打到这个份上,我们也是拼死决战!”参谋长苦笑。
“走,去迎接首长!”司令员挥手,高级军官们都跟着出去了。
蓝军主官们站在临时机场边上,面色凝重。两架直升机缓缓降落了。蓝军司令带着主官们迎着螺旋桨的飓风走过去。舱门缓缓打开。
蓝军司令高喊:“敬礼——”
主官们敬礼。
一支黑洞洞的81自动步枪枪口出现在他们面前。
蓝军司令张大嘴。
“啊——”
张雷扭曲着脸高叫着打出一个扇面。
蓝军部队还没反应过来,张雷和刘晓飞带着战士们就冲出直升机一阵狂扫。林锐带人从另外一架飞机飞身而出,怒吼着杀向蓝军司令部。
“有一手!”蓝军司令的脸白了。
张雷大步走上来,撕下他的胸条:“你们都阵亡了!”
特种兵们围上去撕下胸条。
林锐带战斗小组冲入司令部的地下掩体一阵扫射,电台兵扑向电台高喊:“立即回援司令部!立即回援司令部!”
乌云冲上去一脚踢开他,按在地上枪口对着他:“告诉他们,司令部没事!”
电台兵倔强地看着他。
乌云举起枪托,林锐伸手抓住:“胡闹!这也是我们的战士!”
他拉起电台兵,电台兵的眼中都是热泪:“班长,算我自杀吧!我不当俘虏!”
林锐无语,慢慢撕下他的胸条。
田小牛带着战士们疯狂捣毁蓝军司令部的通讯设施。
“已经晚了。”林锐苦笑,“蓝军的坦克部队已经在逼近我们。”
外面,蓝军主官们都撕下了胸条,站在山上看风景。
张雷拿着望远镜,看着钢铁兵团在聚积,后队变前队往司令部来。
“你们已经赢了。”蓝军司令走到他身边,“放弃抵抗吧,没有用。特种部队再彪悍,不是坦克的对手。”
“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张雷淡淡一笑。
刘晓飞站在他身边。
“弟兄们!”张雷高喊,“我们端了蓝军两个指挥部,击毙了起码六个将军!我们打掉了他们的指挥中枢,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特种兵们慢慢围在他的身后。
“四面八方都是蓝军的坦克部队!”张雷高声说,“你们都看见了!起码一个坦克团在包围我们!我们是投降还是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
特种兵们迷彩服稀烂,脸上的迷彩油都模糊了,只有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血丝。
“就是让坦克把我们碾成肉末,我们也绝不投降!”
林锐高喊。
十几个年轻的战士拿着81自动步枪等各种轻武器,站在山头上看着四面八方的坦克部队完成了包围,开始组织战斗队形向山头开来。
“唱个歌子!”林锐大笑高喊,“夜色当中——预备——起!”
嘶哑的歌声响起:
“夜色当中,我们是一把利剑;
黑暗当中,我们是一道闪电。
高山挡不住我们的脚步,
深水淹不没我们的信念。
我们是黑夜的精灵
我们是平地的飓风
我们是看不见的影子
我们是中国特种兵
擒拿格斗跳伞潜水我们样样精通
射击爆破攀登侦察我们什么都行
嘿嘿,我们是中国特种兵
我们是敌人的恶梦
我们是人民子弟兵
我们是看不见的影子
我们是中国特种兵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们从不放松
祖国荣誉至高无上我们牢记心中
嘿嘿,我们是中国特种兵
我们是战无不胜的中国特种兵……”
战士们看着逐渐逼上来的坦克面无惧色,脖子青筋爆起在高唱着《特种兵之歌》。
歌声逐渐被淹没在钢铁猛兽的车轮声中。
只有他们毫不畏惧的眼睛,犹如黑夜当中的闪电,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我来,是有话想对你说。”
萧琴接过方子君递过的杯子,还是笑容可掬。
“阿姨,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方子君慢慢退后,靠在写字台背对窗户站着。
萧琴仔细打量方子君:“你真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很有魅力的女人。”
方子君不说话。
“难怪兄弟俩都这么喜欢你。”萧琴还是笑容可掬。
方子君的心被扎了一下。
7
坦克的车轮已经碾过司令部前面的警戒战壕。
特种兵们冷眼注视着,握紧了手中的步枪。
坦克的车长掀起盖子,惊讶地看着他们。
张雷、刘晓飞、林锐和身边的战士们背对背站成一个圆圈,都面无表情。
“铁虎1号报告,敌人不肯投降。”车长颤抖着声音说,“他们好像要和我们拼命?”
张雷看着坦克一点点逼近,脸上浮起狡猾的笑意:“听好了!——换工兵锹!”
大家无声丢掉步枪,拿起身后背囊上挂着的工兵锹握在手里。
“坦克履带!”张雷脸色突然一变,“杀——”
“杀——”
“你是一个非常有手段的女人,我们芳芳比不了你。”
萧琴笑着说。
“阿姨,”方子君咬着嘴唇,“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是吗?”萧琴的笑变得冷峻,“两个出色的青年军官,还是亲生兄弟,都成为你石榴裙下的俘虏?”
方子君不说话,眼中开始带泪。
“芳芳非常单纯,单纯的跟一张白纸一样。”萧琴脸上没有了笑容,“她没有经历过爱情,她的心是透明的!”
方子君把脸掉开,不让她看见自己的眼泪。
“杀——”
特种兵们怒吼着扑向面前的钢铁战车。
车长们都惊了。
张雷第一个冲上去,工兵锹塞入第一辆坦克的履带。履带转动了几下,工兵锹扭曲了,但是塞住了轮轴。坦克熄火了。
张雷大笑着跳上坦克,揪住目瞪口呆的车长。
“哥们你疯了?!”车长揪住他的领子高喊。
“我不会被俘的!”张雷高声吼道,手中的一颗催泪弹就丢入坦克。
“我操!”车长急忙跳出来,里面的战士疯狂从白烟里面往外钻。
张雷哈哈大笑,抓住车上的高射机枪哒哒追着扫射狂奔的装甲兵。
“我希望你放过芳芳的初恋!”萧琴冷冷地说。
“这不可能!”方子君颤抖着声音说,“我爱他!”
“你没有资格爱他!”萧琴站起来厉声说,“你是一个不纯洁的女人!”
方子君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
坦克部队显然对这些跳来跳去的特种兵无奈了,有五辆坦克被工兵锹塞死了轮轴。坦克团长怒声命令:“给我抓住他们!”
钢铁战车都停下了,装甲兵们都跳出车追打特种兵。
现代化的战场立即变成斗殴场。
双方都是血红着眼睛,抡起拳头互相撕扯着。
一片混乱。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自己的爱情!”
方子君咬着嘴唇几乎咬出血。
“你从小在部队长大,对军队,对军装肯定有着不一样的感情。”萧琴脸上浮出笑容。
方子君忽地掉过头,睁大泪眼看她。
“我明天就可以让你脱了军装,滚出部队!”
萧琴怒吼。
哗——
张雷的迷彩服上衣和迷彩短袖衫一起被两个装甲兵抓住撕开了,他拼命挣脱出来光着膀子戴着钢盔血红着眼睛摔倒一个扑上来的装甲兵。
林锐抱住一个装甲兵起身飞踹,踢倒后面扑上来的装甲兵。
刘晓飞用工兵锹的木头把和几个装甲兵打在一起。
特种兵们衣服都撕烂了,一个被按倒,几个特种兵冲上来救。他们保持着圆形的松散战斗队形,背靠背和如同潮水一样涌来的装甲兵搏斗。他们的眼睛都是血红的,声音都是嘶哑的,嗓子里面只有一个声音:
“杀——”
坦克团长默默地看着和自己的上百装甲兵肉搏的十几个年轻的特种兵,脸上的表情由愤怒变成感动。很多装甲兵站在他身边的坦克上,也在默默地看着。
“他们不想被俘!”团长的声音突然低下来,“满足他们的愿望。”
旁边的副团长点头,爬上身边的一辆坦克拉开高射机枪的枪栓:“全部后退!”
在前面扭打的装甲兵们听到命令,陆续挣脱出战团退后了。
十几个特种兵弟兄孤零零站在坦克的包围当中。
副团长命令:“机枪准备!”
哗啦啦一片拉高射机枪的声音。
张雷看着面前的钢铁战阵,突然爆发出笑声。
刘晓飞和林锐也笑出来了。
特种兵弟兄们笑出声来,这笑是由衷的。
“开火!”团长高声喊。
哒哒哒哒……
十几挺坦克高射机枪喷出烈焰,空包弹壳飞得老高。
年轻的特种兵们在枪声当中没有触电一般抽搐,只是发出了由衷的嘶哑的笑声。
这笑声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撼,感到鼻子酸酸的。
枪声停止。
“我们没有被俘!”张雷举起右拳高喊。
“我们牺牲了!”刘晓飞激动地都跳起来,抱住了身边的林锐。
特种兵们欢呼雀跃,互相拥抱在一起,似乎在庆祝自己在这场演习当中成为阵亡者。
装甲兵们却都沉默了。
方子君抬起头已经是泪流满面:
“我17岁参军,新兵的时候就上了前线!我是从战火当中爬出来的,我能从战争当中活下来已经很幸运了!是的,我留恋这身军装,但是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果非要我作选择,我可以脱下这身军装!我对得起军队,对得起国家,我问心无愧!我在地方也会是一个出色的医生!——但是你不要想这样就可以把我和张雷分开,我爱他!我爱他!”
萧琴笑着看着他:“你爱他?你能给他带来什么?”
“我全部的爱!一个幸福的家!”方子君的声音坚定起来。
“你知道老刘的位置,如果张雷成为我的女婿,他在军队可以说会一帆风顺。”萧琴的语气很平静,“张雷希望成为职业军人,成为将军——只要他和芳芳在一起,这个并不是非常难的事情。”
“你太小看他了!”方子君仰起高傲的美丽的脸冷笑,“你知道他是什么?他是一只高傲的鹰!你的这些所谓的好处,在他的眼里一文不值——相反,他会唾弃你,因为你把他看成了势利小人!”
“是吗?你的意思就是我是势利小人了?”萧琴还是那么笑着,“你看看这个再说。”
方子君看着她把一份打印好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只看了一眼她的脸就白了。
张雷擦去眼中的泪花,笑着站直了,面对坦克团长敬礼:“上校同志,我们已经牺牲了!按照规定,我们退出演习!”
刘晓飞、林锐撕下自己的胸条。
特种兵们笑着撕下自己的胸条。
看着这群虎狼一样的战士,坦克团长无声地举起右手贴在帽檐上。
“敬礼——”副团长高喊。
刷——装甲兵们在车上车下齐刷刷举起右手。
特种兵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全体注意——”林锐高喊,“敬礼——”
刷——十几个满身伤痕的特种兵举起自己的右手,贴在钢盔的边沿或者自己的光头太阳穴上。
团长放下右手。
“礼毕——”副团长高喊。
“礼毕——”林锐高喊。
现场一片肃静。
蓝军司令和他的高级军官们走过来。
蓝军司令看着这些满身伤痕却坚强的战士,点点头:
“我很遗憾,你们不是我的兵!”
“首长!”张雷敬礼,真诚地道歉,“对不起!”
蓝军司令的嗓门提高一倍:
“但是我很骄傲——你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人!”
“你知道这份材料的分量。”萧琴还是那么笑容可掬,“可以毁掉很多人的前程!”
方子君拿着材料,仔细看着。
标题是《A军区特种大队常委违法克扣士兵伙食费情况报告》。
方子君的脸越来越白。
“你可以舍得军装,我不知道何志军舍得不舍得。”萧琴微微靠后,欣赏着被打掉傲气的方子君。
方子君看着萧琴:“他们是为了搞训练!”
“但是他们违法了!”萧琴严肃地说,“法律只看结果!”
方子君气得嘴唇发抖:“你卑鄙!”
“我是卑鄙!”萧琴冷笑着说,“我是为了我的女儿。为了我的女儿,我什么都可以作!哪怕是卑鄙的事情!这份材料是我花了一周时间详细调查出来的,证据确凿。你可以想象,老刘看到这份材料会多么震惊!也可以想象,军区在处理这种问题上,会绝对痛下杀手!”
方子君的嘴唇抖动着:“你在拿这个和我作交易?!”
“对!”萧琴厉声说,“就是交易!你不答应我,我立即让这份材料公布于众!让首长们都看看,他们当作心肝宝贝的特种大队出了什么事!你知道这对于特种大队意味着什么?!——何志军、耿辉,包括几乎所有的常委都会脱下军装转业!”
方子君的心一震。
“刚刚组建的特种大队将会蒙受这个耻辱,他们多少年都会成为笑料,翻不过身来!”
方子君愤怒地看着萧琴,嘴唇颤抖着却无语。
高级越野车组成的车队急驰而至。
“敬礼——”在场的军人们举起右手向首长们敬礼。
老爷子在刘参谋长等高级军官的陪同下走过来,边走边还礼。
“礼毕!”军人们肃立在原地,军姿站得都很好。
老爷子看着面前狼藉的战场,看着熄火的坦克,看着这群衣服撕烂伤痕累累还在流血的特种兵们久久无语。
刘参谋长也很惊讶,看着傲气的张雷不说话。
老爷子慢慢走过去,挨个打量这些伤痕累累的战士。
林锐对老爷子行注目礼,面容严肃。
老爷子突然露出笑容:“我记得你,你以前在农场养过猪。”
林锐敬礼:
“报告首长!中士林锐,现在是狼牙特种侦察大队特战一连一排‘特战尖刀班’班长!”
老爷子点点头,替他戴正钢盔。
张雷、刘晓飞对走到面前停下的老爷子敬礼。
“你们两个红牌哼哈二将,现在可以把我的直升机还给我了吧?”老爷子笑着说。
张雷和刘晓飞都不好意思地笑。
“首长,我们向您道歉。”张雷说。
“道歉?为什么道歉?”老爷子问,“你们是按照我的要求进行战争,为什么要给我道歉?我下次记得把演习导演部藏起来就可以了,不用道歉了。”
蓝军司令跑步过来敬礼:“首长!”
“走吧,我们进去谈这次战役你们的问题。”老爷子径直走向蓝军司令部。
军官们都跟着,从特种兵们面前经过。
刘勇军走到张雷跟前:“张雷!——我记住你了!”
“首长,对不起!”张雷说。
刘勇军脸上露出笑容,摸摸他的脸:“疼不疼?”
“首长,我早忘了!”张雷笑着说,“当时光顾着着急了!如果我们再晚点,蓝军坦克部队就把我们的滩头阵地给打掉了!”
刘勇军的声音很柔和:“还有几年毕业?”
“两年。”张雷说。
刘勇军不说话,往里面走。
他走了几步,突然回头:“毕业了,愿意不愿意作我的参谋?”
张雷很为难。
“说实话。”刘勇军看着他的眼睛。
“报告首长!我不愿意。”张雷说。
“理由?”刘勇军没有生气,只是看着他的眼睛。
“我的目标,是成为一名真正的特战军官!”张雷诚恳地说,“我要下部队带兵!”
刘勇军点头:“好好干!我记着你的名字,你会是个出色的军官的!”
“谢谢首长!”张雷立正,敬礼。
刘勇军还礼:“对了,你挨了我一巴掌,也应该记得我的名字——我姓刘,刘勇军!原来是A军的军长,现在是军区司令部参谋长。我们会再见面的!”
他转身进去,张雷傻在原地。
张雷记得这个名字,因为刘芳芳告诉过他,她父亲的名字。
“何志军是你的养父,是一个当了20年兵的职业军人。”萧琴还是那种笑容,“你不可能不知道,他对军队的感情。我都可以想象,当他被剥下军装那种无所适从,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窘迫。我从侧面了解过他,他可以说是一个模范军人,军队就是他全部的精神和现实世界,是他的灵魂支柱。”
方子君不说话,眼睛已经被泪水占据了。
“你可以想象,他失去了这个灵魂支柱会是什么样子。”
方子君闭上眼睛,泪水流出来。
“你的养父失去了他的灵魂,这个结果是你一手造成的!”萧琴的声音变得严厉。
方子君急促地呼吸着,捂着胸口。
萧琴站起来不紧不慢:
“还有耿辉,多么好的一个政工干部!他在军区的口碑,都快成了活着的焦裕禄了!他已经得了癌症,胃癌早期——你是知道的。因为他来检查不愿意惊动别人,是通过你找的肿瘤科主任。如果治疗得当,加上心情舒畅,生命是可以挽救的。如果他的军装在这个时候被脱下来,你是大夫,你不会不明白这会对病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的病情会恶化,他的生命将会一下子失去动力,而且他的辉煌政工干部生涯会蒙受耻辱!他到死也会背着这个耻辱!——而这,也是你一手造成的!”
方子君无法呼吸,抓住桌子边缘滑到在地上,靠着桌子跪在地上大口喘气。
“你会成为罪人!他人和你自己都不可饶恕的罪人!”
萧琴严厉地把话打过去。
“而这,”她仰起下巴,“都是因为你可笑的爱情?”
方子君高喊:“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啊——”
她痛苦地抽泣着。
萧琴满意地看着这个结果,眼中也有眼泪:“我实在不愿意这么作,可是为了我的……女儿!我什么都做的出来——你给我记住了,每个字都给我记住了!我萧琴这辈子,最疼的就是我的女儿……如果她不开心,我就会让伤害她的人付出一百倍的代价,我说到做到!所有的人,都要付出代价!你,和你身边所有的人,都会在这件事情上被毁掉!”
“你为什么要这样作?!为什么——”方子君绝望地哭着喊。
“因为,我爱我的女儿!”
萧琴把眼泪咽下去,声音颤抖着说。
“你给我出去——”方子君高喊,“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萧琴慢慢走到门口:“我是想出去,因为我也根本就不可能喜欢你!我给你时间考虑,如果我看不到我满意的结果——那么你会亲眼看见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人,都被毁掉,就是因为你心中那可笑的爱情!”
萧琴出门,摔上门走了。
方子君靠在桌子上大声哭着,撞着自己的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老天你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啊——”
她的哭声,凄惨而又绝望。
“旗开得胜!”
三扎冒着白沫的啤酒碰在一起。
三个小伙子仰脖灌下啤酒,抹抹嘴巴都是喜不自胜。
“这次我们真痛快!”林锐兴奋地说,“天降群狼,直接干了蓝军俩司令部,还征用了军区首长的直升机!我敢说,他们从没见过我们这样的鸟兵!”
“多少年也没见过!”刘晓飞脸上冒着红,“因为咱哥仨没凑到一起啊!”
“把81杠往舱门口那么一架!”张雷比划着,“哒哒哒哒——我就报销了他们三个将军四个大校!”
三个年轻军人哈哈大笑。
“不背诗不足以表达我现在的心情!”张雷一下子站起来一脚踏在凳子上摆出姿势,想半天没想起来什么诗。
林锐和刘晓飞哈哈大笑。
张雷也乐了:“你们打扰我的思路,该罚啊!”
“得了吧,就你那点本事,哄哄女孩还可以,哄我们俩——差点事儿!”刘晓飞搂着林锐说。
张雷一比划,开始深情朗诵:“葡萄美酒夜光杯……”
“得得得,你歇了歇了!”林锐打断他,“下来喝酒!站那么高你以为就是穆铁柱了?”
张雷噗哧一乐,下来拿起倒满的啤酒:“下一次,我们弟兄再合作!必胜!”
“必胜!”
咣!三扎啤酒碰到一起。
还没喝呢,老板娘进来:“快快快,藏起来,有纠察!”
仨人急忙放下啤酒,噔噔噔上了二楼阁楼。
警通连小汪带着俩兵走进小酒店:“老板娘,今天有我们的兵没?”
“没有没有没有!”老板娘满脸堆笑,“怎么可能啊?你们不是说了吗,不许你们的兵出来喝酒!我怎么敢违反你们的规矩,店还开在你们门口呢!”
“我怎么老远就听见有人叫唤?”小汪直接就进了里面的小雅间,看见杯盘狼藉:“这谁吃的?”
“哦,是刚刚走的三个客人。”老板娘笑着说。
小汪看看阁楼,直接就上去了。他打开门,里面没人,只有几框鸡蛋和两只绑在框子上的老母鸡在格格嗒嗒。他看看,就出去了。
“走吧。”小汪挥挥手,三个人出门。
三轮摩托嘟嘟走了。
老板娘上了阁楼,果然没人,很纳闷。
“走了吗?”
老板娘一抬头没吓死,三个兵撑着四肢在阁楼的木质天花板上大气也不敢出。
“走了走了,我的小爷爷们!你们别把我这破楼给撑坏了!”
三个小伙子跳下来,嘿嘿笑着下阁楼了。
刚刚坐下,帘子就开了。
小汪笑容可掬:“哥几个,喝着呢?”
夜色当中,方子君没有开灯。
她坐在窗前,没有什么表情,月光照亮她惨白的脸。
只是一根一根抽烟。
桌子上的烟灰缸已经满了,旁边也掉着零散的烟头。
三个空烟盒扔在桌子上。
她抚摸着桌子上的相框,已经换成张雷的照片。他穿着迷彩服,扛着81杠,歪戴着作训帽,刚刚跑完五公里浑身是汗,却傲气十足伸出大拇指。
方子君笑了,抚摸着张雷的脸:
“你知道吗?你有多淘气?”
衣着普通的廖文枫站在山上,拿着长焦照相机对着山下对面的部队大门。喀嚓了几张哨兵和里面可以看见的大楼等建筑物以后,在大门旁边四处看着。
镜头落在了小酒店上,他喀嚓了一张。
老板娘正在打烊,收拾东西。廖文枫背着背包走过来,开口是一嘴标准的本地方言:“老板娘,还有吃的吗?”
“哟,对不起,打烊了!”老板娘笑着说,“火都关了。”
“有凉菜也中啊!”廖文枫说,“我在山里转了一天了,凑合吃点算了。”
“那我给你弄个凉拌牛肉吧。”老板娘说,“进来坐。”
廖文枫进去,选择对着门口的方向坐下。他看着门口,这个方向可以清楚看到部队的围墙。
老板娘端着东西出来,廖文枫道谢吃着。
“这么晚了,你在山里转什么?”
“哦,我是省旅游公司的,最近在这里搞景点勘察。”廖文枫说,“你这个小酒店生意不错吧?”
“好啥啊?”老板娘苦着脸坐在门口,“按说挨着部队吧,当兵的哪儿有不喝酒的?我就借钱租了村里的这个门脸,谁知道他们部队规矩这么严,不许喝酒!就是偷偷跑出来几个,也成不了气候啊!而且每次发现了都要抓回去处理,也就越来越少人出来喝酒了!我看啊,马上就得关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廖文枫吃着,好像不注意她说话。
“唉,这可怎么整啊!”老板娘苦不堪言。
“这什么部队啊,管这么严?”廖文枫问。
“说是炮兵教导团,可我也纳闷,怎么就没见过他们的大炮呢?倒是后山总是劈啪枪响个不停,晚上也打。”老板娘说。
“我看你里面还有雅间?”廖文枫问。
“是啊。”老板娘说,“要不你进来看看?”
廖文枫跟她进去,里面还没收拾。
“刚才三个兵出来喝酒,这不就被抓回去了!”老板娘说,“搞不明白,你说他们炮兵教导团的兵抢什么飞机啊?还说报销了什么什么将军的!”
廖文枫眼睛一亮,看看上面:“还有阁楼啊?”
老板娘说:“那不,你要愿意也看吧。我当仓库用的。”
廖文枫上去,打开阁楼的窗户。可以看见大队院内的基础训练场,不过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他笑着下去:“我看这个地方挺有发展的,你也别关门。”
“发展?什么发展?”老板娘苦着脸说。
“这里附近山里风景不错,要是搞成风景区,再有度假村,那不就是发展吗?谁都从你这路上过,你不赚钱赚海了吗?”廖文枫似乎是不经意地说。
“真的啊?”老板娘喜出望外,“你们要在这里搞旅游开发?”
“有这个想法,可能得一段时间吧。”廖文枫说。
“唉,远水解不了近渴啊!”老板娘又失望了。
“这样吧,我先入股。”廖文枫说,“我是看好这里了,你也蛮能干的,你也别关门。先把小酒店开下去,等以后发展起来了,算我原始股啊!”
“真的啊?那敢情好那敢情好!”老板娘喜笑颜开。
“我先入3000吧。”廖文枫说,“明天我给你送钱来。”
“好好。”老板娘乐得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本事不小啊,你们?”
正在巡哨的耿辉扎着武装带,冷冷地看着这三个被小汪带回来的小伙子。
三个家伙都低着头。
“刘晓飞,张雷——你们是陆院的人,明天就回去了,所以我不说你们!——林锐!你是老兵还是班长,上个月刚刚入党!你就给我搞这个?!你让我怎么在全大队官兵面前交代!”
林锐抬起头:“政委,我……”
“你你你什么?!”耿辉说,“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大队怎么规定的?!我们是一线作战部队,应急机动作战部队,24小时随时待命,要滴酒不沾随时保持清醒头脑!你喝多了怎么打仗?”
“是,政委我错了。”林锐低声说。
“还有!你作为班长,居然带着两个来实习的学员翻墙头出去喝酒!”耿辉指着他的鼻子,“知法犯法?你还是新兵吗?是不是不信我再派你去养猪?!”
两个学员忍不住噗哧。
“笑什么笑?”耿辉问他们。
都不敢笑了。
“你们都是军人,要知道什么是令行禁止!都是人尖子机灵鬼,大队为什么禁酒,你们比谁都清楚!为什么还要去喝酒?讲!”
“报告!”张雷老实说,“我们高兴,没地方发泄。”
“没地方发泄你去爬攀登楼啊?去跑障碍啊?那我不批评你们反而要表扬你们,喝酒不是找抽嘴巴子吗?”耿辉厉声说,“而且还出去喝酒!大队怎么教育的?就是在普通部队,也不能熄灯以后翻墙头出去喝酒啊?何况这是特种部队!”
都不敢吭声。
“林锐,你这个处分是跑不了了!”耿辉指着他的鼻子,“你们两个,我管不了,交给郑教员处理!——还有,我为什么反复强调不能出去喝酒?为什么?你们谁知道这个道理?酒后吐真言啊!喝多了你们就会胡说八道!你们的脑子都装着东西呢同志们!这点保密意识安全意识都没有,你们也想作职业军人?!”
“政委,我知道错了。”傲气的张雷诚恳地说。
“我也知道了。”刘晓飞也说。
“你呢?”耿辉问林锐。
“我更知道错了,明天早操以后我在全大队作检查。”林锐说。
“你刚刚因为特嫌事件受到军区嘉奖,又犯这种毛病!你让我怎么说你啊!”耿辉痛心疾首。
头疼欲裂的方子君流着眼泪,在稿纸上写下:
张雷,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眼泪吧嗒吧嗒落在稿纸上。
她扑在稿纸上哭,眼泪浸湿了稿纸。
“为什么让我爱上你啊,为什么……”
照片上的张雷还是那么傲气地笑着,一点都不知道方子君的烦恼。
方子君哭着哭着没有声音了,倒在稿纸和烟头当中。
“快!送急救室!”
大厅的门咣地被许多护士撞开,躺在担架上昏迷的方子君被抬进来。那个曾经和她一起唱歌的女兵着急地跟着,医生大声问:“怎么发现的?”
“早上我叫她去吃饭,没动静!我就开门了,我们俩互相都有钥匙!她就倒在桌子上了,周围都是烟头!她抽了起码五盒烟,一晚上!”
“尼古丁中毒!”医生高喊,“准备抢救!”
一行人匆匆冲入急救室。
高级轿车在特种侦察大队的主楼前停了两排。主楼门口的哨兵持枪站在岗位上,枪刺闪着寒光。
会议已经召开两个小时,完成汇报的郑教员拿着稿子从投影前面下来。房间里面烟雾缭绕,将校们都在沉思着。
“以我们军区司令部的名义,给空降兵研究所写封感谢信。”老爷子开始说话了,“另外,特种侦察大队准备个详细的报告,我要认真看看你们的战法研究成果投入实际运用的可行性研究。”
“报告首长!已经准备好了。”何志军起身,把文件夹送过去。
“你何志军找我化缘,肯定是准备充分的。”老爷子笑,将军们也哄笑。“这个经费,军区专项解决。特种大队侦察是崭新的部队,装备和训练都有许多变数,要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我会亲自安排调研。”刘勇军在老爷子身边欠身说。
“嗯,这个事情你要负责到底。”老爷子翻着报告,“何志军如果再找我哭穷,我要找你。”
将校们又一阵哄笑。
“说到钱,我要问一句。”老爷子看着何志军和耿辉,“你们上个阶段搞战法研究、训练等等的有关经费,从哪里来的?”
何志军和耿辉都愣了一下。
老爷子的眼睛是锐利的,何志军不得不起立实话实说:“我们截留了一半的伙食费。”
“当你的天兵一出现,我就猜到了。”老爷子说,“你何志军和耿辉又不是印钞机,特种侦察大队也不是银行,从哪儿能变出这么多钱来?”
“这是我同意的,首长。”耿辉说。
“你不同意他也没这么大胆子。”老爷子说,“这种事情一个人是不敢做主的,手续也不允许。”
何志军挺直胸膛:“我是军事主官,训练的事情是我来抓,主意也是我出的。要处理,处理我一个吧。”
“我是党委书记!”耿辉急了,“我是最后拍板的,党指挥枪不是枪指挥党。我在这件事情当中负有主要责任!”
老爷子苦笑:“瞧瞧这一对军政主官,果然穿了一条裤子!”
将校们哄堂大笑。
“这个事情,在军区副司令就和我研究过了。”刘勇军看着他们说,“处分是肯定要有的,你们也要向全大队官兵公开作检查。不过,你们这种自觉自愿搞军事研究军事改革的精神,我们司令部机关是支持的!——但是你们记住,下不为例!”
“是!”两个主官兴奋地说。
方子君苍白的脸躺在白色的枕头上,输液管插在左手手背。
何小雨低下头:“子君姐?你怎么了?”
方子君长出一口气,苦涩地笑:“我没事。”
“怎么抽那么多烟啊?”何小雨心疼地擦泪,“你身体还没恢复呢,不要抽烟好不好?”
方子君摸着她的脸,眼睛含泪:“好,姐姐听你的。”
“张雷他们队去打靶了,我再晚点给他打电话。”何小雨说。
“不!”方子君的脸变得恐怖,“你不要告诉他!”
“怎么了?”何小雨很惊讶,“你们不是和好了吗?”
方子君久久无语,沉默。
“又怎么了?”何小雨都急了,“你们这对冤家到底搞什么啊?”
“我跟他,不可能了。”
方子君平静地说。
何小雨睁大眼睛。
“不可能了……”
方子君闭上眼睛,一滴清泪流出来。
还穿着迷彩服的张雷如同绿色的旋风一般冲入医院走廊,抓住人就问:“方子君在哪个病房?”
“二楼121。”护士说,
“好,谢谢!”张雷三步并一步冲上楼梯。
何小雨正好拉门出来。
“小雨,子君怎么样了?”张雷问。
何小雨拉住他很严肃:“我问你,你是不是欺负子君姐了?!”
张雷睁大眼睛:“你说什么呢?”
“我警告你,张雷!”何小雨咬牙切齿,“子君就是我亲姐姐,我不许任何人欺负她!你要是不肯对她好,你就放了她!她够苦的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那么奇怪啊?”张雷惊讶地问,“我怎么欺负她了?心疼还来不及呢!”
“她不想见你!”这次何小雨很坚决。
张雷急了:“何小雨,你长点脑子好不好?我根本就没有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机会,怎么可能欺负她?你给我让开!”
张雷一使劲,何小雨就给推一边去了。
门一打开,方子君就惊恐地睁大眼睛。
张雷笑着进去:“子君,你怎么了?”
“出去!”方子君的语气很坚决。
张雷站住了,看看自己没什么不对:“怎么了?”
“你给我出去!”方子君咬紧牙关。
何小雨推张雷:“子君姐让你出去!”
张雷纹丝不动,惊讶地看着方子君。
方子君掉开脸:“我不爱你,你出去。”
“方子君!”张雷怒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方子君深呼吸,“我们不合适。”
张雷仔细看着方子君。
“我再说一次,我们不合适!”方子君的声音抬高了。
“你烟抽多了,脑子不清醒,我不怪你。”张雷声音柔和下来,“我在外面等你,我六点必须回陆院。我等到六点,你稳定下自己。”
张雷咬咬嘴唇,转身出去了。
何小雨看看张雷,看看方子君,真的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向前一步:“子君姐,你……”
“你也出去!”方子君脸上没有表情,“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何小雨呆住了。
“出去吧。”方子君声音缓和下来,“我想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会。”
何小雨慢慢退后,站在门口:“子君姐,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啊!你别总是一个人扛着啊!”
“把门关上。”方子君不看她。
何小雨无奈,关门。
张雷站在外面看着窗外的院子抽烟。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何小雨无奈地问。
“我真的不知道!”张雷愁眉苦脸,“我没得罪她啊!”
何小雨正要继续问,刘芳芳跟俩女学员抱着鲜花跑过来了:“小雨!张雷!”
“哟,你们怎么来了!”何小雨露出笑容。
“我们听说你姐姐病了,就赶紧来看看!”一个女学员说。
刘芳芳看见张雷,哀怨地转过眼睛。张雷根本就没注意她,还在自己想着心事。
“她现在情绪不好,不想见任何人。”何小雨说,“这花儿我先替她收下,好吗?”
“那我去看看她可以吗?”刘芳芳着急地问,“我是她的小妹啊!”
“不行不行!”何小雨赶紧摆手,“子君姐的脾气可古怪的很,她要是认准什么事儿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连我她都能吼,你进去,更没戏!”
“我就试试!我爸吼我吼习惯了,我不怕这个。”刘芳芳接过鲜花。
门轻轻推开,刘芳芳抱着鲜花站在门口,小心地:“子君姐姐?”
方子君脸冲里面躺着,没说话。
刘芳芳关上门,蹑手蹑脚走过去,把花放在床头柜上。
方子君的肩膀轻轻抽动着。
刘芳芳奇怪地看着,低下头,听到细细的抽泣声:“子君姐姐,你怎么了?”
方子君咬着枕头,把眼泪拼命忍下去。
“特种侦察大队我以前没来过,但是我没少听见你们两个的名字。”刘勇军背着手走在部队院子里,“一个是战斗英雄,一个是模范政委——你们是威名远扬啊!”
“哪儿的话,参谋长。”耿辉笑,“我们都是最普通的部队干部。”
“是啊,我们这支军队需要的就是你们这样普通却又尽职的干部!”刘参谋长看着远处训练场上生龙活虎的战士们感叹,“和平年代,坚守寂寞不是所有干部都可以做的到的!”
“那是特特战一连在搞训练!”何志军说,“他们现在训练的科目是营救人质,这是我们自己搞的新科目,训练大纲上没有的。这个训练是一把双刃剑——战争时期,可以营救敌后被俘重要军政官员;和平年代,可以协助地方公安机关处理紧急突发暴力事件。”
“不错。”刘参谋长仔细看了看训练动作,“你们很有前瞻性,这种既提高部队战争职能战斗力和方便地方维护社会安定的训练要多搞!虽然你们不是武警部队,但是你们是陆军特种部队——在世界各国,军方的特种部队处理地方涉枪暴力突发事件的例子数不胜数。这个作用要加强,这样你们在和平年代也能有真枪实弹锻炼队伍的机会,是保证战斗力的好事。”
何志军笑:“参谋长,我心里这点小猫腻都被你看穿了。”
“我也是临时补课。”刘参谋长说,“我以前是研究大机械化兵团作战的,很少接触情报和特种作战,这次找了一堆资料和录像自己看了看。还是个外行,我是外行领导内行,你们也得接受我的领导啊!”
三个人都笑了。
“特种侦察大队要扩编。”刘参谋长看着训练场上的战士似乎是随意地说。
何志军和耿辉都一愣。
“总部和军区对93春雷演习的研究结果就是这个。”刘参谋长说,“由我来告诉你们有两个原因——第一,我以后是你们的军区直接主管,经费等等问题由我最后处理;第二,副司令今年就退休了……”
何志军和耿辉都是一愣,目光转向主楼。
“军委已经同意他退到二线,担任军区顾问。”刘参谋长说,“重大战略问题,还是要请教他的意见。不过你们部队建设这种细节的问题,以后就不能麻烦他了。”
何志军和耿辉都沉默。
“作为你们的领导,你们不熟悉我,我也不熟悉你们。”刘参谋长淡淡地说,“不过我很信任和欣赏你们,希望你们把这支部队建设成为真正的可以屹立在世界军队之林的王牌特种部队!”
何志军敬礼:“请首长放心,我们会努力。”
刘参谋长点头:“他也是我的老领导,我心里也很难过。今天晚上,我们几个一起坐一坐,你们是值班部队首长可以不喝酒。”
何志军和耿辉点头。
“现在谈部队扩编的事情。”刘参谋长抬起头,“这是我今天来这里和你们俩单独谈的正经大事。你们的番号由‘特种侦察大队’改为‘特种大队’,级别虽然还是正团,但是编制要扩大,人员要增加,技术装备要增多!现在的特战队员将成为骨干,该提干要提干,该提升要提升!我给你们政策,把名单尽快报上来!你们将要真正成为我战区战略考虑范围内的杀伤性武器!成为一把捍卫和平的利剑!”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主楼上那个醒目的闪电利剑标志上。
——中国陆军特种部队的通用标志。
“姐姐,你怎么了?”
刘芳芳小心地问,将手轻轻放在方子君肩膀上。
方子君跟触电一样哆嗦一下,往里闪了闪。
刘芳芳的手停在空中,奇怪地看着方子君。
方子君咬着枕巾把眼泪吞下去,擦干净了。
刘芳芳慢慢坐在床头的椅子上,看着方子君。
方子君缓缓坐起来,刘芳芳急忙把枕头帮她竖起来让她靠上。方子君闭着眼睛,坐好了。刘芳芳坐在她的旁边,轻轻抓住她的手。方子君没什么反应,刘芳芳却感觉到一股凉意。这双白皙修长的手跟冰冻结成的一样,没有温度。刘芳芳急忙抓住她的手,用自己的手暖着:
“姐姐,你冷吗?”
方子君疲惫地睁开眼睛。
她的眼神似乎一夜间老了十岁一样。
刘芳芳看着方子君,心里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方子君仔细看着刘芳芳,目光是复杂的。
“你……爱他吗?”
方子君翕动嘴唇,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刘芳芳很纳闷:“姐姐,谁啊?”
“张雷。”
刘芳芳一愣。
“你告诉我,你爱他吗?”方子君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刘芳芳沉默半天,脸红了又白,淡淡地说:“姐姐,你说这个干什么?都过去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爱他吗?”方子君认真地问。
“我当然爱他……”刘芳芳低下头哭出声来,“我从来没爱过,我不知道爱是这么痛苦!我从来没这样去惦记一个人,我想对他好可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好!他也不喜欢我,他喜欢你!姐姐,你都知道的,你干吗非要问我啊?”
方子君看着刘芳芳,嘴角浮起一丝苦笑:“你会对他好吗?”
刘芳芳抬头看她,眼睛里面是惊讶。
“答应我,如果你们在一起,你要对他好……”方子君的声音发抖。
刘芳芳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睁大泪眼看着她。
“他很优秀,也很调皮,你要学会宽容,也要学会坚强。”方子君绝望的语气让刘芳芳感到心里颤抖,“他是一只飞翔的鹰,高傲顽强。他不需要怜悯,也不需要同情。他需要的是爱,是挑战性的爱。所以你不要对他绝对服从,但是也不能和他一直对着来,要学会最后让步。他喜欢满足征服的快感,没有难度会让他沮丧;而一直不能征服会激发他的斗志,会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僵化到冰点——他是绝对不会让步的,所以只能你让步……”
“姐姐!”刘芳芳问,“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方子君的心在流血,她仔细看着刘芳芳:
“因为,我在把他的心交给你!”
方子君的声音是坚定的。
“什么?!”刘芳芳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了。”方子君眼中没有眼泪,只有一种空洞的绝望。
“为什么?”刘芳芳急了,“他那么爱你!”
“我,不爱他了!”
方子君闭上眼睛。
“这不可能啊?”刘芳芳纳闷,“姐姐,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这绝对不可能啊?!你现在是说胡话吧!”
“我很清醒!”方子君睁开眼睛厉声说,“正因为我清醒我才不能和他在一起!我跟他不合适!……我比他大,我们之间不会幸福的!而且我对他没有爱情,我是在怀念我失去的爱人,我在欺骗他的感情!也在欺骗我自己!”
刘芳芳张着嘴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所以,你——要对他好!”方子君把千言万语咽下去。
“姐姐!”刘芳芳哭着说,“你别再说了,我什么都没听见!都没听见!你是病糊涂了!我没听见!”
“你给我听着!”方子君一字一句地说,“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见张雷!就算不能不见,我也不会单独见他!我跟他之间,已经结束了!你如果相信我的为人,就记住了!”
“姐姐!”刘芳芳站起身,“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这是我的命!”方子君说,“你不要多问了!——你记住一点,不要现在去追求他!他需要时间去接受你,你选择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用一种成熟的姿态出现!不要让他觉得你还是个小妹妹,你就成功了一半了!你很漂亮,也很温柔,只是还不够成熟!女人的魅力有很多种,但是张雷喜欢的不是你这种!你明白吗?”
刘芳芳哭着退后:“不不不!我不明白!”
“你站住!”方子君头发晕,“我还没说完!”
“姐姐你不要对我说了!我好害怕!”刘芳芳摆着手退后。
“你,站住……”方子君伸出手,却倒在枕头上。
“姐姐!”刘芳芳扑上来把她抱起来,“你怎么了?说话啊!”
方子君抓住她的手,无力地:“你能答应我,对他好吗?”
“我能我能!”刘芳芳赶紧说,“你到底怎么了?我去叫大夫!”
方子君苦涩地笑:“那我就放心了。”
刘芳芳哭着抱紧她:“姐姐,你怎么了啊?你身上怎么这么冷啊?”
“没什么。”方子君变得平静,“我的心已经死过一次。这一次,我也当心死了吧。这没什么,我挺得过去的……”
张雷一直站在外面抽烟,看看手表,马上六点了。
“我得回去了。”张雷对何小雨说,“你多照顾她。”
“你不等着见她了?”何小雨同情地问,“也许她会改变主意的?”
“我说过等六点,就是六点。——大丈夫,言一出,行必果!”张雷淡淡地说,转身走了。
“我说,你跟她赌什么气啊?!”何小雨喊。
“我没赌气。”张雷回头苦笑,“明天我再来,我只是今天必须回去了。不然队长会让我知道什么是禽兽教官的,走了。”
何小雨松口气,自语:“还好还好!”
“从即日起,特战一连扩编为特战一营!”何志军严肃地看着大队的全体官兵,“特战一连代理连长、一排排长陈勇提升为特战一营副营长,代理特战一营营长职务!正式任命很快就下来,你从少尉正排直接提升为中尉正连!但是你的实际职务却是副营,而你要代理的却是正营的职务。你知道这个担子的分量吗?!”
“报告大队长!知道!”陈勇出列,敬礼高声答道。
“部队马上要扩编,我们的架子要搭起来!”何志军说,“干部的任命由大队常委统一讨论上报军区批准后下达,士兵提干的事情由政委来组织!”
耿辉上前一步,看着士兵们。
士兵们的眼睛都火辣辣的。
林锐脸上没有表情。
乌云睁大眼睛,紧张地看政委。
“根据军区关于特种侦察大队扩编为特种大队的紧急命令要求,我们大队要将一批优秀战士提升为军官。”耿辉看着他们,“这是非常情况下的非常决定!我们需要大量的基层干部,今年陆军学院和陆军参谋学院的大批毕业生会进入我们大队,但是不够!远远不够!我们需要熟悉大队现阶段训练的基层指挥员,所以我们要从战士当中选拔!”
士兵们挺直了胸膛。
“提干历来是各个部队都头疼的大问题!”耿辉继续说,“因为提干去送礼去行贿,拉关系走后门已经屡见不鲜!提干以后部队战士的情绪也会很大,各种流言蜚语都对部队建设产生了极其恶劣的负面影响!所以我们大队常委开会研究后决定,这次士兵提干不由营党委推荐!”
士兵们都睁大了眼睛。
“推荐名单——由战士自己推荐!”耿辉说,“你们自己来选择出来你们认可的排长,因为如果明天战争来临,你们将要跟着他出生入死!他的头脑他的作战决心和他的指挥能力,直接关系到你们每个人的生死!你们无法选择战争或者和平,但是你们可以选择自己信赖的基层指挥员!”
士兵们都昂起了头颅。
“具体程序,下面会发文件!”耿辉说,“我希望你们认真对待!”
一排的战士们都偷偷看林锐。林锐尽力使自己平静,但是眼睛冒着激动的光。乌云看看林锐,低下头。
“乖乖,我要是穿上军官制服,戴上那么闪闪发光的少尉肩章……”田小牛浮想联翩,“我的妈呀!我们村的老民兵们非疯了不行!我田小牛也当军官了!是干部了!”
董强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胸口再挂上军功章,穿的是三接头,连手提包都是真牛皮的,上面写着A军区狼牙特种大队……”田小牛继续遐想,“那十里八村来提亲的媒婆不把我们家门槛给踏烂了啊?”
战士们都哄笑。董强系好自己腿上的沙袋站起来,踢了踢田小牛的屁股:“起来撒尿了。”
“大白天我起什么夜啊?”田小牛问他。
“那大白天你作什么梦啊?”董强用枪托敲敲他的钢盔,“提干轮得着你?我都当军委主席了!”
田小牛嘿嘿笑着给自己系上沙袋:“那你说能是谁?”
董强努努嘴:“还能有谁?”
田小牛看去,不远处林锐已经系好腿上的沙袋,在压腿踢腿作准备活动,身手敏捷。乌云坐在他们俩身边的马路沿子上,系好沙袋站起来踢了几下腿。
“我看乌云班长也不错啊?”田小牛笑着说,“乌云班长,我选你!”
“胡说八道!”乌云笑笑,“通知不是说了吗,不许互相拉票!你爱选谁选谁,跟我说干什么?”
乌云拿起步枪跑到那边开始作准备活动。
“乌云班长是不错,但是跟林锐班长比还差了那么一点。”董强说。
“差啥啊?”田小牛问。
董强敲敲他的钢盔:“脑子!”
“不都有吗?”田小牛摸摸钢盔,“你没有啊?”
“所以说你是朽木不可雕也!”董强拉他起来,“走吧,该开始了!”
林锐举着“特战尖刀班”的红旗走到大家面前:“全体起立!”
一班的战士们都起立围拢过来。
“今天你们的眼睛怎么都那么奇怪啊?”林锐看着大家纳闷,“那么严肃干什么?五公里每天跑两次,你们不都疲了吗?”
“班长,我选你!”一个战士冒出来一句。
“我也选你!”另外一个战士说。
“我们都选你!”几个战士喊。
“我也选你,班长!”董强高喊,“跟着你打仗我们安心!”
林锐看看大家,笑:“胡说,是想跟着我翻墙头出去喝酒吧?这个月的津贴我都给对象买礼物了,没你们的份!别一到月底就跟我说好话,没戏!”
战士们哄笑。
“还有我告诉你们啊,我都为这事儿挨处分了,以后也不可能带你们出去喝酒了!”林锐说,“你们也别跟我犯混啊,让我抓住非收拾不可!站好了,准备跑步了!”
乌云站在队伍里面,大家都对林锐的口令令行禁止。他没说话。
“老乌!”林锐笑着推他,“你想什么呢?!”
乌云抬头:“啊?——到!”
林锐拍拍他笑笑,带着大家到起跑线。
“走了!”
前面干部喊了一声。队伍开始运动,林锐扛着红旗健步如飞,带着一班跑在整个大队前面。
方子君匆匆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张雷从树后闪出来,悄悄跟到后面。方子君没有意识到,还是继续走着。张雷突然一下子伸手蒙住她的眼睛:“哈哈,这次被我逮着俘虏了吧?”
方子君浑身一抖,冷静下来。张雷等着她闹,结果她没动,很奇怪。
“放开。”方子君冷静地说。
张雷松开手,跳到她面前,笑着看她。方子君的脸上没有表情,目光看着远方。
“子君,你到底怎么了?”张雷诚恳地问,“我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说啊?”
“我没什么。”方子君说,“我有事,先走了。”
张雷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你放手!这是在部队医院,不是地方公园!”方子君还是不看他。
“你看着我的眼睛!”张雷拉过来她,“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方子君不看他:“放手!听见没有?!”
“我不放!”张雷急了,“你是我的!”
“我是我自己的!”方子君断然说,“我从现在开始,谁的都不是!我就是我自己的,我自己一个人过的挺好的!”
“子君!”张雷把她扳到自己面前,“这不是你啊?!”
“学员同志。”方子君的眼睛很平静,“我是正连文职军官,现在我命令你——放手。”
“我就不放!”张雷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一个军官的命令!”方子君斩钉截铁地说。
“我不服从!”张雷深呼吸坚定地说。
啪!张雷左边脸挨了一巴掌。
方子君看看自己的右手,再看看张雷,苦涩地笑:“这就是你违抗命令的结果!”
张雷呆在原地。方子君挣开他,转身要走。
“这不是真的——”
一向高傲的张雷突然带着哭腔喊。
方子君背对着他在走,心里被扎了一下,眼泪涌出来,但是脚步没有停止。张雷看着她的背影,带着哭腔高喊:
“我是爱你的——”
方子君闭上眼睛,任眼泪流淌,脚步还是没有停止。
“方子君,我爱你——”
张雷在后面高喊,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方子君默默流泪,默默走着,走着。站在远处的陈勇纳闷地看着,他已经戴上了中尉肩章。
“啊——”
张雷彻底崩溃了,眼泪涌出来。这喊声撕裂了方子君的心,却没有停下她的脚步。张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跑向方子君。
方子君听到背后的脚步声睁开泪眼,她看见了前面的陈勇。
“中尉!你……替我拦住他!”
方子君一字一句地说。
陈勇无语,走过来和方子君擦肩而过。方子君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说:“不许伤他!”
陈勇一愣,点头走向迎面跑来的张雷。
张雷根本不管他径直冲向方子君,陈勇伸手一个少林擒拿手抓住了张雷的肩膀。
张雷被他生生拉住了。
“你放开!”张雷高喊。
陈勇看着他:“方大夫让我拦住你。”
“你给我放开,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
陈勇不说话,手下使劲。
张雷出拳,陈勇左手挡住:“你听着——你跟我打架不可能有任何好处!站在这里,老实待着!方大夫如果想见你,她会让我放开你的!如果她不想见你,你不可能从我这里过去!”
张雷看着这个门神一样的中尉,绝望地对方子君的背景喊:
“方子君,为什么你要这样?我不会放弃的,我会等你!一直等下去——”
方子君已经走入楼道,她腿一软扶着栏杆哭起来。
陈勇默默站在写字台前面,方子君趴在枕头无声流泪。
“他还在下面。”陈勇低声说。
方子君咬着枕巾。
“要我下去叫他吗?”陈勇小心问。
“不……”方子君摇头,目光坚定起来。
“方大夫,我是武夫也是粗人,不懂那么多曲里拐弯的事情。”陈勇低声说,“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喜欢他,我不知道你这样作是为了什么。我希望,你可以快乐幸福。如果是他对不起你,我去收拾他;如果不是,你这样折磨自己苦了自己也苦了他,我心里也不舒服。”
“陈勇,很多事情你不会明白的。”方子君坐起来平静自己。
陈勇不说话,从挎包里面拿出一个子弹壳作的飞鹰:“这个,本来是我给他作的,准备送给他。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是他是你的爱人,我们是战友。我不想把关系搞太僵,因为我希望一辈子是你的战友。”
方子君看着他把飞鹰放在桌子上。
陈勇站直:“我从小在少林寺长大,除了打拳什么都不会。男女之间的事,我更琢磨不透。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快乐幸福,这会是我最大的欣慰。——我走了!”
陈勇啪地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出去。
门轻轻带上了。
方子君看着飞鹰,闭上眼睛。
陈勇大步走出楼道,走到站在方子君窗户下面的张雷面前。张雷带着恨意看着他。
“我走了,部队还有很多事情。”陈勇说,“我是来军区办事,顺便来看看方大夫的。我希望,你不要伤害她。”
张雷看着他:“我从未伤害过她!”
“那就好。”陈勇也盯着他,“那你就继续不要伤害她,不然我和你拼命!”说完不等张雷说话,径直走了。
张雷站在下面,默默的站着。
归队时间到了,他看着没有灯光的方子君宿舍,嘴唇翕动着:
“子君,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可是,这是为了什么啊?我会等下去,一直等下去,等你回心转意。我得回学院了,希望你可以给我打电话。真的。”
张雷戴上军帽,转身走了。
方子君站在房间里面默默看着张雷背影渐渐远去,目光落在桌子上子弹壳作的飞鹰上。桌子上已经摆着很多子弹壳作的工艺品,花瓶里面插着百合。张雷的照片还在,不过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布。
“这是我的命。”方子君苦涩地说,“命是抗衡不了的……”
“听我命令啊——”林锐对着穿迷彩短袖衫和短裤的弟兄们笑着说,“咱们的足球得这么踢!突击小组还是跟着我,是前锋,乌云和火力支援组是后卫,田小牛和董强你们俩踢中场,电台兵守门!明白没有?!”
“明白!”大家笑着喊。
“班长,这是踢球还是打仗啊?”田小牛挠挠脑袋,“怎么我觉得跟战斗编组一样啊?”
“踢球——但是我们踢球的目的是什么?”林锐说,“娱乐,对了!娱乐的目的是什么呢?更好的去训练去准备打仗,那我们娱乐的同时练习一下各自战斗位置的配合有什么不好的?球场上形成的默契也会带到战场上,这是潜移默化的。走吧!给三排的家伙们一个好看!”
战士们嗷嗷叫,跟着林锐跑入沙滩球场。围观的战士们敲锣打鼓嗷嗷叫,挥舞着红旗。
大海哗啦啦扑着沙滩。
耿辉穿着迷彩服站在不远处背着手,看林锐发表完刚才的赛前鼓动满意地笑了。
特种大队的海训正在进行,黄昏之中的海训野外营地一片热闹。林锐带着战士们在沙滩足球场上生龙活虎,不时地下着果断的命令,一班的战士们也不知道是踢球还是打仗了,嗷嗷叫着士气高昂。
陈勇在边上自己打树,树叶哗啦啦响。
“陈勇!”耿辉喊。
“到!”陈勇跑步过来,满头是汗。
“你们特战一营的提干推荐名单出来没有?”耿辉问。
“我们营还需要名单?”陈勇眨巴眨巴眼睛。
“废话!”耿辉说,“哪个营不需要名单?”
“不是林锐吗?”
“谁说了?”耿辉问。
“这还用说吗?”陈勇纳闷,“这不用推荐都知道是他啊?战士们都说咱大队就是有一个战士提干指标,那也是他的啊?”
“胡闹!”耿辉怒了,“你是不是没有组织?”
“是。”陈勇说,“我觉得不用组织啊,选也是他不选也是他,我们营海训科目多……”
“你再说一次?”耿辉问,“你知道什么是战士的民主权利吗?那照你这么说,咱们国家就不用搞人大选举了,也不用那么多人大代表在人民大会堂选举国家主席了!”
“是,我错了。”陈勇低头。
“你现在是营长了!”耿辉指着他的鼻子,“别让我一天到晚指着你鼻子骂,要学会成熟,学会作工作!和平年代管理部队比战争时期要难得多!你别跟那儿跟树过不去破坏绿化了,赶紧回去准备组织怎么推荐!”
“是!”陈勇敬礼,转身跑了。
耿辉消消气,觉得肚子有点疼,捂住深呼吸两下。
“政委!”小汪跑过来,“这是军区直工部的急件,请你签字!”
耿辉拿过来看看,点头,签字。
“政委,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小汪问,“我去叫秦所长吧?”
“这几天在海边蚊子多,没休息好。”耿辉说,“你去吧,不用麻烦医务所。”
“是,我晚上给您送花露水过去。”小汪敬礼,转身去了。
“明天海上运动射击,你把警戒线要布好。”耿辉叮嘱,“伤了老百姓可不得了,一早你就拉好警戒线别让渔民过来。”
小汪去了,耿辉捂着肚子蹲下,豆大的汗珠冒出来。
“政委,你怎么了?”刚刚换下来的乌云光着膀子跑过来。
“没事,我捡贝壳。”耿辉伸手在沙子挖,“给儿子带回去。”
“我替您挖!”乌云蹲下挖,“政委,您要喜欢贝壳,明天早上我去给您去退潮的沙滩捡,那边贝壳都是刚刚冲上来的特别好看!”
耿辉笑笑,也没往心里去。
乌云不说话就是在那儿刨,找贝壳。
晚点名开始,陈勇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小小的不满编的营很快点完了。他咳嗽两声:“下面我得说说关于战士推荐提干候选人的事儿!咱们营前一段训练任务重我也就没组织,今天政委催我了我就赶紧组织组织。每个连有一个提干指标,由所在排的战士推荐产生,然后上报营和大队常委,接着是军区直工部,然后任命才能下来。但是我们营现在不满编,只有一个连,所以也就只能有一个提干名单了。提干是每个战士都关心的大事儿,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认真对待。一周时间大家仔细考虑,一周以后全营无记名投票。解散!”
大家就解散。
田小牛从供水车那边提着桶走回来,乌云急忙接住:“我给你拎!”
“乌云班长,今天我是小值日!”田小牛赶紧说,“我怕班长骂我!”
“林锐敢骂你?我骂他!”乌云嘿嘿笑着,“给我给我!”
田小牛的水桶被抢过去了,看着乌云的背影纳闷:“太阳从西边出来?老兵替新兵作值日?”
帐篷里面,乌云在发淡水:“都注意了啊!先洗脸洗手再洗脚,淡水就这么多,可别给糟蹋了!”
林锐在灯光下看莎士比亚戏剧,他已经可以朗读了。他纳闷地看乌云:“今天不是你值日啊?”
“我闲着没事,让新兵同志多休息休息。”乌云笑着说。
水分完了,乌云自己提着空桶走了。林锐喊他:“乌云,你自己的水呢?”
“我?”乌云笑着回头,“我不需要。”
“这不胡闹吗?你不洗漱啊?”林锐问。
“淡水少,分给同志们吧。”乌云笑,“我是老兵了,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林锐纳闷看他,不知道怎么回事。
田小牛洗完脸洗脚:“乌云班长真够意思!”
在他上铺的董强噗哧一笑,田小牛问他:“你笑啥?”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董强伸头小声说一句。
田小牛挠挠头:“啥?”
“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董强笑着摇头,“还是不说了。”
田小牛擦擦脚起来爬他床上:“你赶紧说,不然晚上睡不着了。”
董强拉他过来:“乌云班长为什么现在成雷锋了?意思还不明白啊?他想跟林锐班长争提干指标!”
田小牛看看乌云在外面清理垃圾的背影,看看董强:“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哟,不简单啊!”董强好奇看他,“你怎么也会说了?”
“跟你学的。”田小牛嘿嘿一笑,下床,“乌云班长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林锐还在看书,但是眼睛已经飘向外面倒垃圾回来的乌云。
凌晨,军号刚刚响,耿辉就出了帐篷。他深呼吸,转腰。脚下有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他低头看是个麻袋,打开来里面都是湿漉漉的贝壳。
耿辉一愣,想起来了。他苦笑:“这个乌云!怎么也动起来花花肠子了?”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穿着潜水服光着脚的战士们唱着歌踩着沙滩列队回到营地。陈勇挥挥手:“没啥说的,解散!都去冲澡去!”
“哦——”战士们欢呼着开始脱潜水服,叠好放在地上光着屁股跑向充当浴室的塑料布围成的临时浴室。担任保障的战士走过来收好潜水服和氧气罐、脚蹼等等,陈勇也脱光了跑进浴室:“十分钟啊!都赶紧洗!淡水紧张!”
哗啦啦,头顶的莲蓬头洒下淡水。田小牛呼拉拉给自己身上摸着香皂,乌云笑着过来:“小牛,转身!”
“干啥啊乌云班长?”田小牛问。
“转身。”乌云给他拉过来,在他背上开始擦肥皂。
“哟!这可使不得啊班长!”田小牛赶紧躲,“我咋能让你给我搓澡呢!”
“过来吧你!”乌云拉过来他给他擦背,“这个力量行不?”
“行,行!”田小牛喜不自胜,“我的妈呀,果然是革命军队啊,老兵给新兵搓澡了!”
林锐正在打肥皂,听见这个转过头。他看见乌云在笑着给战士们轮流擦背。林锐不忍心看下去,转过脸冲水。
“林锐,我给你擦背!”乌云笑着过来。
林锐看着他,看着他满身的烧伤伤疤,久久无语。
乌云拉他:“转身。”
林锐鼻子一酸,拉乌云转身,自己给他擦背。头顶的水冲在林锐的脸上,他的泪水也流下来。他的肥皂走过乌云背上那些严重烧伤留下的疤痕,声音颤抖着:“乌云,你这样没有用的!”
乌云一愣,回头笑:“说啥呢?”
“乌云!”林锐忍着眼泪擦着他的背,“你把我当兄弟的话,就相信我说的——这样没用的,还会给人看笑话。”
乌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转过头低声说:“林锐,你比谁都了解我。我实在是不想再回草原放羊了,我娘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了,我得把她接出来。”
“那你这样有用吗?”林锐说。
“有用没用,我努力过了。”乌云闭上眼睛,“林锐,我不是想和你争。我们是兄弟,生死兄弟!机会就这一个,悬在我的头顶,我肯定是想抓住的。抓住了,我这辈子就是国家干部,抓不住,我可能还要回草原。我娘太苦了……”
林锐默默地听着,擦去眼泪。
乌云转身,面对林锐:“我不是要你让给我,你别那么想。我只是想自己也努力一次,输了就输了。”
林锐点头。
“你赶紧洗吧,咱们就十分钟。”乌云笑着说。
林锐给自己光头和脸上抹上肥皂,抬头冲洗,眼泪默默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