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让冯焱焱说话了。我迫不及待地很激情地把嘴唇凑了上去,当然就吻得很忘乎所以,拚力吮着她的舌头不放。
你把我吮疼了。当我吻累时她说,用手刮了下我的鼻子,你好有劲的。
我于是就更加显劲了,把她搂着脚离了地,我可以把你一直抱到长沙,我海道,你信不信?
我不信,她撒娇地说,主动把嘴唇凑近我的嘴唇。你又吻我罗,我喜欢你用劲吻。
于是我们又进行长吻……
转眼就到了过年,大家不愿意守点,都想回长沙去过个有吃有玩的痛快年,于是十几个男知青便到食堂去拈纸团团。我拈起纸团团掰开一看,上面赫然写了个“守”字。眼镜鬼的手气也很痞,纸团上也有一个“守”字。那是老满哥的笔迹。日他娘的!眼镜鬼骂了声。
老子要守点。我对冯焱焱说。
冯焱焱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她瞪着我的眼光里还有点高兴。我陪你守点。她说。
当时要不是她房里有人,我立即就会把嘴唇凑过去,去把她吮疼。
年前,冯焱焱回了趟长沙,充当我的运输大队长。农历十二月二十日,知青点便走空了,只剩下我和眼镜鬼,眼镜鬼自然就把铺盖从四处进风的食堂一角搬到了我房里的老满哥床上。白天,我带着他到几户熟了的农民屋里做客,无非是猪油煎饼放糖的糯米粑粑吃,当然还想呷豆子芝麻姜盐茶之类。晚上,两人便坐在被窝里谈方琳谈冯焱焱及天南海北的趣闻。冯焱焱和方琳都漂亮,眼镜鬼看着我谈趣很浓地说,你这鳖幸福罗。我羡慕你。
我心里就有点得意,你这鳖也找一个嘛?
眼镜鬼摇摇头,我爱的姑娘已经同别人好了。他坦诚地说,对别的姑娘我提不起兴趣。
哪个?我急于想了解地瞪着他。
方琳。他轻轻地吐了两个字,脸上就有了点惆怅。唉,人生下来就是不让你得到你真正喜欢的东西,都是不得已求其次。
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了,他唉声叹气的这句话就同子弹击中了我的要害一样。确实,若当初严小平不使坏,又假若方琳没跟汪宇好的话,我八成不会去追冯焱焱,甚至想也不会去想比我大一岁零九个月的冯焱焱,心里当然就有点轻薄自己的爱情什么的,好在这种轻薄还没有生根就被炽热的爱情之火融化了。冯焱焱如她回长沙时向我许诺的,腊月二十九上午在山坡下出现了,提着大包小包四袋东西,我立即向这张红润润的笑着的圆圆脸奔去。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我说。
她笑笑,这两包是你妈妈要我带来给你过年的,她说,这两袋是我的。
我妈妈托她带来的两袋东西比她自己的两袋年货明显小两倍,我就接过两袋大的说,辛苦你了,提这么多东西。
眼镜鬼当然就眼睛酸酸地睃着我们,一副孤独得要死的模样。
你想回长沙过年你就走,我对眼镜鬼说,我和冯焱焱守知青点。
眼镜鬼解放似地一笑,迈进房里换了一身衣裤,穿上皮鞋就朝福兴车站跑去。
焱焱,眼镜鬼的背影不过是刚刚消失,我便幸福地叫了声,两人就搂到了一起。几天不见就如几年不见一般,彼此紧紧地搂着。
一切都顺理成章地进行下去,每进一步都是自然而然地发展,就眼时针朝前面走似的。当我们痴痴迷迷地干完那种事,彼此平躺在床上领略大浪过后的爱情余波时,这才注意到门都没有关紧,当然就同时惊讶地一笑。冯焱焱光着身子蹿出被窝,走过去闩了门,又迅速钻入被窝冲我一笑。
我们太冒失了,门都没闩。冯焱焱有点后怕地说,幸亏知青点没人,吓死我了。
在这种事上男人总比女人脸皮厚。这有什么,我做出无所谓的神气说,谈爱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做贼!
那几天我和冯焱焱一并扯起了爱情的白帆,在令人心醉的海洋里使劲飘流,每天都把自己交给对方爱抚,痴痴迷迷的。直到大年初十,一些知青陆续回到了知青点,我们才不得不有所收敛。
那十来天我和冯焱焱的爱情上升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以后再也没。
有达到过这种热度。
就这么回事。
“我一直想去你们家看你和冯焱焱。”何平望着汪宇老实说,“又怕你产生误会。”
“来玩就是,”汪宇说,“老夫老妻了还误会什么?真的来玩罗。”
“要得,说不定哪天我就到你屋里去了。”
汪宇掏出名片递给何平,“这上面有我家的地址,哪天来先打个电话。”汪宇说。
“你屋里装了电话哦?”
“装了一年多了。”汪宇说。“电话是冯焱焱单位装的。”
何平打量了眼名片,将名片放入西装口袋里,“办公用品赚钱不?”
“还可以。”汪宇吸口烟,“比在厂里收入好些。”
“搞得好多钱一个月?”何平盯着他。
汪宇的虚荣心一作祟,当然就虚构了一个数字,“万把块钱一月。”说完脸一红,由于觉得太夸张了于是又缩小一圈说,“七八千块钱一个月,有时候又没有。活得下去罗。”
何平淡淡一笑。
“我本来准备上午回长沙,下午到岳阳去谈一笔生意。”汪宇说,“文叔说你今天一定会来我才没有走。”
文叔忙在一旁点着头道:“是的,我要他不走,老何,你去年没来知青点……”“去年的今天我在泰国考察。”何平说。
文叔往何平的碗里敬一块肉时,何平忙挡住文叔的筷子,文叔当然就又一次找到了他终于想说的话题,“你手上的金戒指好多钱一个?”
何平就笑笑,扒了口饭。
“你这上面镶的是真宝石不?”汪宇忍不住问。
“这是最好的缅甸宝石。”何平说他去年这个时候到泰国考察时,特意绕道去缅甸买的,红的这颗是一万一千美金,相当于人民币九万多元,绿的这颗是用三万一千元人民币买的。“我并不喜欢戴这些花花哨哨的东西,其实还是个累赘。”何平解释说,望着汪宇,“但生意场中,你不戴这些东西就找不到信任,对方就不跟你来神,所以不舒服也只好戴,有时候一想就烦躁,不晓得那个浅薄的杂种带的这个头!”
汪宇觉得可恨的造物主对他太不公平了。同样是从这间知青屋里飘出去的公马,一个可以开轿车,戴九万多和三万多的宝石戒指,一个却只有骑吭吭哧哧做烂响的玉河土狗子的命。他想不出自己在那一天与什么事情上开罪了这位厚此薄彼的造物主!澳阕鍪裁瓷�猓俊蓖粲钗省?
“房地产,”何平说,“我和一个台湾老板合资经营二家房地产公司。”
“那赚钱赚肿呆。你这鳖赚了一千万没有?”汪宇嫉羡得丢弃了文明礼貌,“讲老实话,你这鳖?”
何平嘿嘿一笑,瞟了眼汪宇却不说。
“不得打劫你罗,两个老朋友。”
“是那样子去。”何平轻描淡写地说。
“啧啧,”文叔佩服得流出了口水,“你真有狠。”
“现在有钱的多,我不算什么。”何平说,又扔了支万宝路给汪宇和文叔。“走呗,”他看着汪宇,“到上面看看呗?”
两人当然就站起了身,何平走到轿车旁,打开车门拿出了两包纸钱和一把香,汪宇打量着车头上的外文字,不认识,“你这是什么牌子的车?”他忍不住好奇说。
“皇冠3·0,去年上半年买的。”
“好多钱?”
“三十几万。”何平说,“我原来是开一辆上海。”
汪宇再也没说话了,心里当然就为自己凄凉得无以复加。两人来到方琳的墓前时,何平就蹲下将那包纸钱解散,点上十八根香,一一插在墓碑前,插成一个“八”字,然后用打火机将纸钱点燃,放进八字内去燃烧,当然就烟雾缭绕什么的。他干得那么认真。仿佛身旁没有人似的。
汪宇很有些不悦,如果说关系,躺在坟墓里业已十七年,五脏六腑早已化成水从棺木里渗透出来并滋补了两旁的茶树的方琳——曾经被知青点誉为“王晓棠”的方琳,和他汪宇才算得上有点恋人关系。眼前这个一本正经给死者烧香的胖子、暴发户,无论从哪一点上讲也没有资格而且也没有理由这么虔诚!当然汪宇还没抛弃理智,不会与这位赚饱了钱的暴发户争抢死者什么的。
“你相信死人是最好的朋友这句名言不?”当何平专心致志地烧完纸钱,站起身拍掉落在身上的纸灰,换了一种表情说。
“我什么都不信,”汪宇有点气说,“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朋友可言?鳖话。”
何平笑笑,并不恼:“我每年到清明节这几天,方琳和老满哥就自然走进了我的视野,不骗你。”何平扫了眼周围的茶树林和惨淡的苍穹。“搞得我工作效率很低,做事事倍功半。”
“我没这种感觉。”
“我总觉得一临近清明节,方琳和老满哥的灵魂就缠上我了。
真的咧,好象是他们把我拉到知青点来的。”何平说,“我原本今天不想来,尽是事。但早上一出车,差点就跟一辆迎面开来的货车相撞了。我想我今天不来烧香,今年就会倒霉。我真的有这种感觉!其实我下午还有好几个生意应酬,都推到明天了。崽骗你。”
汪宇想,真应了“穷算命,富烧香”这句活。“你这是心理作用。”汪宇说。
“也许,但是我昨天夜里很清晰地梦见老满哥坐在床上读哲学著作,还找我说话。又梦见方琳背靠前面那棵大樟树,手里玩着长辫子。”
这时,一阵南风刮来,方琳墓前的那堆乌黑的纸灰顿时沸沸扬扬地飞上了天,同一大群黑蝴蝶一样飞散开去。“哎呀,这是方琳显灵!”何平说,脸上就很激动什么的了。
那年四月,新知青点的建造工作已接近尾声了,方琳就是在最后几天出事的。方琳挑着一担瓦,踩得跳板一跷,于是方琳、跳板和两箢箕六十片瓦(我亲手装的)一并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就这么回事。
三月下旬的一个淫雨霏霏的下午,H局运来了两汽车瓦。顺便说一句,建知青点的砖瓦树木都是H局从长沙一车一车运来的,知青和农民不过只是出了点力而已。因为两位司机急着要赶回去,大家只好穿的穿雨衣戴的戴斗笠,冒雨把两汽车瓦卸到了坪上,为此还有两个女知青和三个男知青因淋了雨感冒了好几天,整日鼻涕喷嚏什么的,其中一个便是方琳。这场充满晦气的雨整整落了十天,大大细细地落,落得知青点的床铺架子,桌子和凳子脚都长了霉,待雨过天晴已是四月初了。这就是说临近“春插”了,我们那一带的农民向来是插了田过“五·一”的,也就是说知青林场的茶叶得赶在农历谷雨节气前摘下一批了,谷雨前摘的茶和谷雨后采的茶味道很有点区别。事情一多,时间就显得短促了,于是兵分两路抢时间,女知青上山摘茶叶,男知青当副工,挑瓦上屋。王书记也作了指示,必须在春插前盖好屋顶,春插后再来粉刷室内的墙壁和整饰地面。一大早,男知青就挑着一担担瓦上了屋顶,屋顶上爬着十几个从各生产队抽调上来的泥工,知青的任务就是把一担担瓦送到泥工手中。
我只挑了两担瓦就没挑了。我很有点头重脚轻,一走上跳板腿就发软,而且眼前出现黑雾,而且心慌。我并不是那三个率先感冒的男知青中的一员,但其中一个(当然是老满哥)很好地把病菌传递给了我。老满哥可以神清气爽地坐在铺上背靠被窝读马列著作和其它什么哲学书了(那六个知青林场的创始人怕他寂寞而陆续给他寄来的),我却眼泪鼻涕喷嚏大放毒气什么的。我本来不想出工,但文叔有点恼怒我,一点点病就发懒筋,你这样搞还想不想回城?文叔瞪着我。
我当然就带舶出马”了。
文叔,我脑壳晕。我挑了两担瓦后又对他说。
文叔就审视我一眼,那你就上瓦。
我于是就轻轻松松地上瓦了,把一叠叠的瓦往箢箕里放,然后就仰起头看站在脚手架上的知青和爬在屋顶上摆瓦的泥工。
方琳就是那天下午四点钟出事的。那天上午十点钟,王书记带着治保委员来知青点检查工作,一是看知青点的施工进度,其次亲自查一查有没有躲懒而躺在屋里睡大觉的知青。他果然就逮到了一个,即方琳。自从十天前,方琳在卸瓦过程中淋了那场晦气十足的雨之后,当然就头重脚轻鼻涕滂沱,十天里唯独她一个人食不知味,而且呕了三次,脸色苍白。文叔一清早来知青点敦促出工时,唯独相信她是真病而其他知青都是假病,故默许她可以不出工。王书记早几天听文叔汇报说知青点流感泛滥,十几个男女知青流鼻涕打喷嚏向赤脚医生要药吃。王书记不相信这个世上有什么流感之类的东西,只怀疑是知青装病躲懒。自从他的亲弟弟被严小平劈开后脑壳后,他就对无视他的权力的知识青年没有好印象了。他决心拿知青开刀,对任何知青都不留情面。王书记这扇门那扇门地检查,终于发现一扇门没挂锁当然就推门进去了。
王书记。方琳见进来是大队书记便叫了声,又慌忙起床泡茶。
你还穿毛衣和袜子睡觉哎?王书记瞪着方琳,自然很凶。做事去咧!你还穿袜子睡觉!
我有点感冒。方琳说。
我堂客头天生娃娃,第二天就下地做事了!王书记大声说,一点感冒就赖在铺上,做事去做事去!
就去。方琳说,忙穿上罩衣罩裤,拎着只采茶叶时吊在脖子上的袋子,锁上门就往山上走。地还是湿乎乎而且滑腻腻的,只几脚路,鞋子跟上就粘满了泥巴,当然就重甸甸的而且举步艰难困苦。
天是那种既没落雨又没出太阳的阴惨惨的天,没有风,空气中有很重的树木和泥土气味。方琳绕着一株茶树摘茶,又绕着一株茶树摘茶,当她感到有点头晕想蹲下歇几分钟气时,她看见一条两尺多长的腹蛇从前面那棵茶树冲她游来,她吓得魂飞魄散地尖叫一声。她的尖叫声招来了关心她的男女知青,当然这条可恶的蝮蛇立即就成了锄头扁担的靶子,打死在一株茶树下。这就是方琳下午出工时愿意挑瓦上屋的重要原因。文叔,我去担瓦,她拿起了一根扁担。
文叔打量了一眼病得瘦了一圈而且脸色苍白的方琳,你挑得不?
我挑得。方琳说。
她当然挑不得,但她咬着牙坚持了十担。她挑第十一担的时候我应该给她减轻重量,但我不但没给她减轻,反而一边给她多加了十片瓦。这就是我终生痛悔并深感自己不是东西,而且一到清明节就身不由已的,简直很有点鬼使神差地赶来给她烧香并忏悔自己,求她原谅的主要原因。为此我失去了比我大一岁零九个月的冯焱焱的爱情。那天下午方琳一直不肯搭理我,我对她笑了两次,她却没回报一个笑容给我。她挑着空担子来,把两只箢箕扔在我脚旁,眼睛就望着坡上绿油油的茶树林等着我装瓦。我只是往她卸下的两只空箢箕里各装二十片瓦,你有病,少挑点。我说。
方琳不搭理我,见我直起身不往箢箕里放瓦了,就弯下身挑起一担瓦径直朝前迈去。这么来来回回地挑了七八担,尽管担子轻却仍有点出虚汗,于是她脱去了厚厚的工作服挂在脚手架上,穿件薄薄的机织白高领毛衣和灰裤子,昂着脸晃晃悠悠地从跳板上走来,身材就很有点娉婷迷人而令我联想什么的。她挑完第十担瓦,挑着两只空箢箕迈近我时,我感觉到她脸色蜡白而且平坦的额头上有些细细的汗珠,我终于就忍不住友善地第二次对她一笑,你累不累,我说,你要么休息一下。
方琳没有理睬我的好心,这就使我有充分的理由产生恶意,并立即就对她脸上的傲气进行报复。你未免太不理人了,我又不是要日你。我这么想,当然就毫不犹豫地往她掷下的两只箢箕里多码了二十片瓦,由四十片变成了一担六十片瓦(可能还多几片!)。
老子要你多出点汗,省得我的好心喂狗。这是我那颗男人的自尊心作出的强烈反应!就这么回事。
方琳瞥了我一眼,没说话,弯下腰勾起箢箕上的铁丝,一挺胸,晃了下身体,朝前面的跳板走去。我快意地瞧着她的身影。我觉得她的背弯了些,没有先前那么直,心里就很有点报复后的满足感。
两分钟后,我却痛悔得痛哭流涕!
现在,我想插几句知青屋上主梁时的事情。这一带的农民时兴建房上主梁时放鞭炮,好让噼哩叭啦的鞭炮声把宅地周围的鬼赶跑,以防不吉。我们知青个个都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小唯物主义者,从小受的教育就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万事万物,没有神鬼——这些资产阶级反动派捏造出来唬弄劳苦大众的东西。所以,当主掌施工的泥工师傅向知青提出说要买一挂鞭子来放时,遭到了全体知青的反对和嗤笑。
放鬼咧,还放鞭子?一知青说。
放什么鞭子罗!不要放不要放,我们天不怕地不怕,又一知青说,还怕鬼呗!?
世界上只有人没有鬼,这是封建迷信!
大家全这么说,众口一词。那是过完年,知青们从长沙回来后不久的一天,那天上午阳光灿烂得使人穿不住棉袄,空气中充斥着牛屎和泥土的气味。大家坐在坪上歇气和晒太阳时,主掌施工的海叔不过是建议上梁时买挂鞭子放放,立即就遭到猛烈的抨击,抨击得他满脸绯红,红得同大姑娘似的。不放也可以罗,不放也可以罗。海叔红着脸解释说,不过万一出了事,我就不负责。
不要你负责不要你负责,知青们都这么嘻嘻哈哈地嚷叫,我们就是要跟迷信斗争到底。
于是方琳就出事了。
一切偶然综合起来就成了这个必然结果。先是那场晦气十足的雨害她病了十天,使她变得软弱无力,接着王书记气势汹汹地把她从床上吼出来做事,又接着那条恐怖的蝮蛇把她赶到了工地上挑瓦,最后我充当了落井下石的帮凶。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却又不可预测。方琳挑着我亲手装的六十片瓦安然无恙地上了跳板,老满哥却挑着两只箢箕走拢来,我正勾下头搬瓦,蓦地一声惨叫撕裂了下午四点钟的宁静,而且把云都撕下来了几块,当时就下雨了。方琳,跳板和那两箢箕瓦直直地摔下来,发出一片可怕的巨响。方琳的额头砸在脚手架最低层的一根横本上,那根横木上毫无理由地钉了枚三寸长的钉子,显然是某个知青歇气时好玩钉进去的,而且是用砖头敲进去的(旁边有砖头的碎渣),由于钉子碰到了树内的硬结巴,就有两公分没有敲进去,这两公分当然就致命地插进了方琳的额头。就这么回事。
咦呀,我惊呼一声,立即就奔了上去。我抱起方琳,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方琳方琳,我痛苦不堪地叫道。方琳瞥了我一眼,那目光是极哀怜和忧郁的,接着瞳孔渐渐地放大了。方琳方琳!老满哥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