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小胖只知道吃别人的-一伙风流多情的玩伴

小胖子吝啬透了。他只知道吃别人的。从没叫我们到他家玩过。我们决定宰他一顿,共同吃他。

我的六月就这么过了,七月如期而至。我不知道七月会发生什么事,可我一直在等待着收获,哪怕是朋友们的收获也好。

开局不错。一号这天上午,小胖子在党旗下成功地举起了右手,做出了永不叛党的庄严宣誓。这天他的思维特别发达,他的想象超过了我这位诗人。他把党旗想象成烈士的鲜血,想象成祖国的大好河山,想象成冬天里盖在全人类身上用以取暖的大红被。就在这超乎寻常的想象中,他身上的血一直在喷涌,在奔腾,在咆哮。无论任何人胆敢在这面旗帜下撒野,他都会勇敢地站出来捍卫它的圣洁。他还想,有天他死了,如果有一面党旗盖在他身上,那么他下一辈子就改姓,改成姓党。

小胖子如痴如梦地完成了宣誓。走进办公室时他的眼睛里还藏着泪花。他激动得要死,不知怎么办才好。下班时,他给我打电话说:“张大哥,你说我怎样才能做一个优秀的出色的党员?”

我听出了他颤抖的声音,那声音叫人肌肉发酸。我说:“你好好干,做好本职工作,遵纪守法,不谋私利,就差不多了。其他的,不要想那么多。”

小胖子说:“我总是觉得我离一个共产党员的要求差得远。可我工作上实在是努力了,压力依然很大。”

我说:“你这样是不行的,党员也是人。你必须把人的自然属性和人的社会属性搞清楚。你首先是人,一个凡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其次才是共产党员。你如果把自己放在真空中,以后还怎样生活?”

小胖子哦了一声,似乎在懂与非懂之间。我敢肯定,在我所结识的人中,他对党的信念的执着是独一无二的。这与平时的小胖子判若两人。

我打电话给赵德发,说小胖子入党了。赵德发说他该入党,他不入党谁入党?我跟赵德发商量,是不是该让小胖子请客了。也让我们庆贺一下。赵德发说:“让小胖子请客,那真是难为他了。算了吧,他这个人,是世界上最吝啬的人。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什么时候请我们到他家去过的?你们作家所说的世界上几个吝啬鬼,应当加上他一个。”

赵德发说的真是一针见血。在我们这些玩伴中,小胖子是唯一家在上海的。而且就在浦东,离我们很近。可相处几年来,他就从来没请我们到他家去过。即使到他家门口,他也不会让我们到他家去坐坐。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只能解释为吝啬。也有人说上海人就这样子。如果按大方程度分类的话,他应当归为阿巴贡一类的悭吝人。一般说来,我们不喜欢太吝啬的玩伴,太吝啬了,就玩不到一起去。这并不是说大家在一起玩时,我们花多少钱,就要别人花多少钱。没这个意思。而是说面子上要过得去。比如象小胖子,大家经常在一起玩,有时我们在他门口吃饭,他也不会顺便把我们叫他到家里去看看。哪怕连虚情假意的话都没有。我们曾经问过他家里的情况,他说父亲早年去世了,只有母亲一人。可父亲不在世并不影响我们到他家去。有一次,在他家楼下吃饭,吃毕了他一看手表,说:“我该回去了。我妈在家等我呢。”赵德发说:“等会儿咱们一块走吧,我们也去看看你妈。”小胖子说:“我妈妈身体不好,所以我就不叫你们到我家去了。”我说:“去吧去吧,你赶快走。”小胖子一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先走了。”赵德发冲着他的背后说:“妈的,我们的队伍中居然有这种人!”从此以后,我们对小胖子就有一致的看法:这是个吝啬鬼。但吝啬一点,并不是说他就不能跟我们作朋友。我和赵德发似乎都不约而同地容忍着他的毛病。我们把吝啬看成他的个性。否则我们就不会跟他玩到一块儿去。无论我们怎样看待他的吝啬,他的本质还是不错的。这是我们对他的一致评价。也就是说,小胖子是个好人。正直,开朗,随和,不象别的警察,成天板着脸,好象生下来就与别人结下了深仇大恨。小胖子不。他永远是微笑的。在小胖子的口中,我们只是经常听到他提到他妈,好象只有他妈,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谁没妈啊,就你的妈最重要?

现在,我和赵德发在电话中再次提到小胖子的吝啬了。我们两经过商量,决定逼着小胖子请客。“请也得请,不请也得请!无论他愿意不愿意,都要请。可以把我们的行动理解为故意捉弄他,也可以理解为故意刁难他,还可以理解为故意试探他。总之要逼他请客。由头就是刚刚入党。”赵德发振振有词地说。他一半是在指挥我,一半是在调侃他。赵德发咳嗽一声,对我说:“你马上给小胖子打电话,我们肚子都空着,等着他用钱填饱呢!”

我真的给小胖子打电话了,告诉他了我和赵德发的基本想法。让他马上请客。小胖子在电话的那头嗯了一声,说:“可以。就到上次吃饭的天天饭店吧。我就不来接你们了,都往那里去。五点半,要准时去。别让我久等啊!”

我又给赵德发打电话,说小胖子同意了,在天天饭店请我们吃饭。赵德发说他把周雪梅叫上,可我们才四个人。要多去几个人吃,他让我把我这边的朋友也叫上。要宰就好好宰他一回。看来赵德发这小子也狠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