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主任尽管在年轻的时候,掰着屁股听过县革委主任的“桃色墙根儿”,曾经在小圈子里传为笑谈,自从真的当上了主任后,办公室的同志们立刻把这个笑料给忘了,也别说这是领导的怪癖,就是领导的隐私,办公室人员也是不怎么胡乱议论的。
管主任当这个县委常委、办公室主任,上一次是没有“大意”,却“失了荆州”,这一次是志在必得的。管主任不愧当过多年的乡镇党委书记,比起史主任来说,工作方法就是不一样,他要比史主任超脱得多,很少到办公室来视察。顶多给惠主任打电话安排工作,同志们想见他一面都不容易。这就苦了刘雨润这个小妮子,史主任走后,她不甘寂寞,但野心也大了一些,本来想往年轻帅气的杜书记那里靠,蹭着给杜书记送过两回材料,这杜书记竟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人,闻到了少女的芳香,竟然头都不抬一下,让小刘大失所望。再说,依她的身份,本来不可能经常接触到县委书记,她就收心,转过来向管主任倾斜。王姐让她去给管主任送材料,见到管主任,口里“管叔管叔”的叫得很甜,管主任却板着脸问:“沈玉珺呢?怎么叫你来送材料?”一句话,把刘雨润噎得心里凉了半截,没有办法,就朝那个死缠烂打的男朋友撒气,男朋友竟然越发爱她的娇嗔模样。男朋友不可能经常守在身边,多情的她恋情无所寄托,有许多工夫就朝惠主任发嗲。志强觉察出小刘的这种不公正遭遇,同情感油然而生,偶尔也想在小刘身上揩油,“小润小润”的叫得酸甜可口,这小刘就是眼眶高,从来不兜揽他,让他感到失望,心里恨恨的、痒痒的。
惠主任从来没有在办公室干过,业务相对生疏一些,可不要以为人家当不好这个常务副主任,其能力绰绰有余。他这个人一是谦虚,二是敬业,尤其是敬业方面不在丁主任之下。谦虚这一点,让项明春、查志强他们几个老家伙受益不浅,人格上高大了许多。也许乡镇干部出身的人,跟春水镇的马书记和政研室的张立主任一样,都会攀项明春的脖子,刚开始,惠主任就经常亲热地攀着项明春的脖子,并不一本正经地安排工作,却把工作安排得天衣无缝。对查志强也是这样,只是对查志强没有用攀脖子的手法,但“查老弟”喊得像过火车一样,交代工作用的是商量的口气,让他二人很佩服这个头头的领导艺术。查志强一次对项明春说:“小项,我算服了惠主任,你看人家惠主任,名字就起得好,惠正仁,惠正仁,不管会不会正自己,就是会正别人,也可以算作会用人了。”当时,项明春听了很有同感。
惠主任刚到办公室后,一个一个地与同志们谈话、谈心,就是说,有的是谈话,有的是谈心。比如他对曾丽,因为不耐看,就用谈话打发。对沈玉珺,了解到这个女人有背景,也是用相当客气的谈话的口气。但对邬庆云,当惠主任知道她的老公不常在家,又不过是个生意人,就是用一种谈心的诚恳态度。叫的次数多了,谈心谈得就深入了,手脚就不太老实起来,开始在送小邬出来时,忍不住拍拍小邬肩膀,后来,就在对面忍不住拍拍小邬纤柔的小手,再后来,拍了下来就不想离开。小邬咬着牙忍着,到他用手在小邬的手上有了摩挲的意向时,小邬就变了脸,要请惠主任放尊重点,搞得惠主任下不了台。从此,他就对邬庆云严肃起来,转而回应小刘热情的笑靥。惠主任常常想,这小邬就不如小刘懂得男人的花花肠子,装什么冰清玉洁?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其实,这惠主任不过是个色心很重色胆却小的人,对女人的爱慕往往浅尝辄止,母老虎一样的老婆叫他在别的女人面前望而生畏。
新的秩序形成以后,不到两个月时间,惠主任代表管主任和其他主任们,在一次例会上隆重宣布,要对人员进行一次大调整。调整的人员尽是清一色的女同志:沈玉珺调到项明春这一组;小刘不再打字,跟吉祥科长负责督察督办;电话全部改成直播以后,并且三位数升成了七位数,分机室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人员全部消化到各科室,朱松梅分配到王姐那一块儿,唐巧儿休产假不上班了,方苹苹年轻,就和小郭在一起,钻研县委办新买的一台286电脑,学习“五笔字型”打字,当了办公自动化的排头兵。
最让项明春和邬庆云震惊的是,邬庆云被调整到保密局当局长。因为保密局是办公室直属单位,只有三个人,一年到头,除了例行的对各级组织进行保密教育和保密检查外,没有多少活儿干,可有可无的,闲得厉害。前不久,老局长退休了,需要有人顶替。办公室没有几个人愿意去的,只有王姐曾经想到那里去,不料却放任给了邬庆云。这局长是副科级,叫邬庆云过去,不需要常委研究,办公室下文就行,报组织部备案。
本来,在这一段时间内,只要惠主任叫邬庆云去谈心一次,邬庆云回来的脸色就不好看,阴得像水碗一样,动不动就想滴下水来。项明春看见了,心里有些刺痛,想自己的红颜知己到底是怎么啦,这么闷闷不乐?于是,天天都在心中揣摩,不知小邬究竟有啥难言的心事,也想去安慰她,却又无从下嘴。即使他们两个单独在一起时,邬庆云也不告诉他,他心里就一直非常纳闷。等到小邬到保密局上任以后,项明春就到常委楼保密局去看她,和她说说话儿。
邬庆云说:“明春哥,你可来了!”语气中带有怨艾的成分。边说,边给项明春用自己的专用茶杯倒水喝,还从抽屉里拿出项明春喜欢抽的香烟,脸上却依然阴晴不定的样子,让项明春一阵怜惜。
这是一间局长专用的办公室,条件要比他们在一起好得多。项明春正想用“总算是重用了”安慰她,还没有开腔,邬庆云就泣不成声了。
项明春有点慌乱地说:“小邬,你别这样,到底是怎么啦?是不是我做错什么啦?”
邬庆云摇摇头说:“要是你做错了就好了,我也不会这么痛苦了。”然后,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自己的心事,项明春听出,小邬受到了三重打击:首先是惠主任的骚扰,邬庆云说起惠正仁的下作相,咬牙切齿的,脸色通红,让项明春妒火中烧;再就是邬庆云的老公在南方嫖娼,被人家当地的派出所抓着以后,电话通知了家里,要她汇去上万元的罚款,不然不放人。邬庆云又羞又恨,送了钱,连死的心都生出来了,想想还有明春哥,没有走绝路。这家伙回来后还一点也不知羞耻,对邬庆云的态度蛮横。这叫项明春又感动小邬的一片心意,又鄙夷马小飞的为人;这次又被调整到这里,离明春哥远了,心里痛苦得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小邬边哭边说:“这个惠正仁,真的是会整人啊。这一辈子我算恨死这个人了!”
项明春无奈地说:“你就哭一场吧,哭哭心里痛快一点。”
邬庆云真的放声哭了起来。此时,项明春原来和查志强一同对惠正仁“会正人”的好感一扫而光,转而愤恨。到了这种时候,他看着凄楚的小邬,耸着肩膀哭泣,心里很不好受,只好默默地陪着她,让她哭足哭够,因为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开导自己心爱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