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怪味沧桑

杜思磊是二十四岁那一年娶到媳妇的。这个媳妇的娶法,与他妈到老杜家如出一辙,也是在杜思磊到外村看电影时认识的,当晚就带回家,住在了一起。等她娘家父亲寻来的时候,杜思磊女人说,打死她,也不回家了。她父亲并没有打她,只是当着她两口子的面,狠狠地抽自己的耳光。不到一会儿工夫,两边脸颊就肿了起来,这一点也没有让杜思磊的女人动心。杜凤梧两口子好说歹说,把这个汉子劝阻着了,安慰他说:“她爹,你不要这么苦自己,俺家的孩子也不是东西。这样吧,我们好好地劝劝你的闺女,等她回心转意了,我们把她给你送回去。”她爹恨恨地说:“我打自己的脸,就是只当没有这个闺女,是死是活,我不管了。”说完,扬长而去。后来,杜凤梧备了厚礼,托人带着他两口子亲自上门,那老两口把他们带去的东西扔了出来。杜凤梧夫妇一点也不气恼,继续亲自上门,带了彩礼,其中有五千块钱。这一次,终于让亲家破涕为笑,承认了这门亲事。事情有了完满的结局后,寨子里的人都说,从七太爷、杜凤梧到杜思磊,一脉相承,可能与他们家的祖坟风水有关,老婆都是跑到手的。

杜思磊娶到这个女人之后,杜凤梧没有重蹈他们两口子的覆辙,连和这个媳妇生气的机会也不给,马上就跟他们分了家。谁知,杜思磊是这个女人命中的克星,这女人生孩子的时候,请的是兰秀娟接生,当婴儿探出脑袋,在小母亲的用力下,挣扎着要冲进这个混乱、荒唐的世界上时,小母亲用力过猛,孩子一落地,就发生了血崩,流下了一脸盆子鲜血。杜凤梧马上把元叔请来,打了超几倍剂量的止血针,毫无效果。他们全家把这个可怜的女人用被子包着,飞风一样朝高楼乡卫生院跑,赶到卫生院,已经成了僵尸。

孩子是保住了,大人却死了。杜思磊的丈人、丈母赶来,哭得死去活来。丈人对着杜思磊的脸,猛烈地扇了起来,出手的劲倒比那次抽他自己要重得多。杜思磊哭嚎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要以自己受虐的实际行动,还清对自己心爱的女人那份良心债。打足了,打够了,杜思磊和丈人、丈母三个人哭得抱成一团,杜凤梧夫妇陪着他们落泪。

最后,丈人、丈母提出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要求,就是要把婴儿带走,由他们抚养。理由很简单,就是见到了这个孩子,就好像见到了他们气死人的女儿一样。杜凤梧的两个大孩子生的孙子、孙女让杜凤梧老婆早就伺候烦了,此时竟然有点舍不得,看到人家死了女儿,又这么诚心诚意,只好答应了。也提出了一个要求,说这婴儿是杜家的种,不能改姓。那两口子说,大哥、嫂子你们尽管放心,我们替你们伺候这个孩子,当然是你们的孙子,有了他,俺的闺女不在了,咱们继续当亲戚走下去。

这以后的两年多里,杜思磊像没有了灵魂,脸蛋瘦了一大圈儿。杜凤梧夫妇心疼孩子,要他回去,他说啥也不跟爹妈合户,仍然是自己过日子。慢慢地,恢复了理智,非常卖力地干活挣钱。有了积蓄,就给丈人家送去,说是给老人的孝敬费,给孩子的抚养费。丈人、丈母让他自己留着,通情达理地说,孩子,你还年轻,终究还要娶媳妇。杜思磊说,我下了决心,再也不找女人了。老两口说,孩子,别傻,等你再娶了媳妇,领回来,我们认个女儿就行了。这么说了几次,把杜思磊的心眼说得活动起来。

杜思磊眼中有了女人之后,看看所有的女人都不如自己的老婆漂亮。后来左看右看,说不清哪一点,刘继宗的老婆许翠翠有些老婆的模样,又知道许翠翠的日子过得并不幸福,在梦中就与许翠翠缠绵起来。

自从许翠翠那次找他借钱以后,他心里狂喜了一阵子。后来,每当见到许翠翠以后,就对着许翠翠傻笑,往往笑得许翠翠面红耳赤,头低着,一阵心跳。两人的眼里和心里,都有了那种别样的意思。

我们山里人表达感情喜欢直接。有一次,许翠翠见到杜思磊,声音甜甜地虚虚地对他说:“思磊哥,那点钱暂时还不上你了。”杜思磊说:“永不要提那件事儿,就算我帮你了。”许翠翠说:“那怎么行?我这个人最怕欠人家的情。”杜思磊说:“我对你有情,你也应当对我有情啊!”许翠翠看着自己的脚尖,脸红得像飞扬的彩霞,半天没有说话,良久才说:“终归要还你的。”话中的意思也不知是还钱,还是还情。杜思磊看看周围没有人,涎着脸说:“要还,你让我日一回就得了,我会喜欢你一辈子的!”许翠翠“啐”了他一口,转身跑了。就这么一跑,杜思磊越发感到,真和自己死去的老婆一个样儿。

打那以后,两个人都洞悉了对方的心思,想往一块儿凑,又不肯多往一块儿凑。特别是许翠翠,只要见到杜思磊,狠狠地剜上一眼,赶快走掉。可是,两个人像得了魔怔,一天不见面就急得发慌。

这一天,许翠翠拿着一百块钱,到杜思磊屋里还钱。杜思磊当然不肯要,两个人胶着在那里,用眼睛说话。杜思磊把许翠翠上上下下看了个够,最后死盯在许翠翠饱满的胸脯上。许翠翠说:“看啥看,两眼就像个贼一样,没有见过女人?”说着,伸出指头去刮杜思磊的鼻子,杜思磊趁势把许翠翠揽在怀里,一用力,抱了起来,向前几步,就把身子已经软了的许翠翠按倒在床上。

许翠翠喘息着说:“你要干什么?别这样,别这样,让人看到了,多不好意思!”

杜思磊也不答话,只管忙乱地动作着。许翠翠用力地推他,推不动了就掐他,嘴里说,我要喊了,我要喊了,身子却不肯动弹。

杜思磊用上身压着许翠翠的上身,下边腾出一只手,几下就扯下了许翠翠的松紧带裤子,把许翠翠的裤头差点撕叉,许翠翠就不再踢腾,任凭杜思磊胡作非为。杜思磊一下子冲了进去,许翠翠“哎哟”一声,大叫着:“杜思磊,我要杀你呀!杀,杀,杀……”随着杜思磊一下比一下猛烈的动作,这“杀”声好像录音棚中,有调音师管着,一声比一声减小,最后只剩下“吭吭哧哧”的痛苦和欢乐的混合音响,下部有节律地迎合着杜思磊的冲撞,最后“哎呀”一声,平摊在床上,好像停止了呼吸,两只眼角流出大粒大粒的泪珠儿。

许久,许翠翠推一推杜思磊说:“思磊哥,你真的喜欢我吗?”

杜思磊狠狠地亲了她一口说:“这一年多来,我都想死你了!”

许翠翠说:“以后我们怎么办?”

杜思磊说:“反正我没有什么牵挂,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许翠翠说:“我们跑!”

杜思磊说:“跑是行,上哪里跑?”

许翠翠说:“我想了好久了,我们跑到广东去,我有一个表哥,在一个叫厚街的地方工厂里打工,一个月能挣几百块钱,我们就投奔他去!”

杜思磊说:“好,我们着手准备。”

许翠翠想了一想,又不放心地说:“要说,咱们走了,那个死鬼刘继宗怎么办呢?”

杜思磊说:“我也想好了,我们不亏待他,我把自己这几年积攒的一万多块钱,大部分给他留下,咱们年轻力壮,不愁没有饭吃。”

许翠翠一听杜思磊有这么多钱,又舍不得了。她对杜思磊说:“给他留五千块钱就不少了。这几年,我这么伺候他,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他们最终离开家里这一天,许翠翠早已把刘继宗所有的衣服全部洗了一遍儿,把五千块钱塞到了床上刘继宗的枕头底下。到了小晌午的时候,许翠翠把女儿抱给了婆婆,说自己娘家有急事,自己要赶紧回家看看。这种事情发生过多次,婆婆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

等到了第二天,杜家和刘家都发现他们两个不见了以后,猜测这事情有点蹊跷。刘家父母和刘继宗一起分析,许翠翠应该留下点什么,他们在屋子里搜寻,发现了那五千元钱,三个人恍然大悟,这女人八成是被杜思磊拐跑了。刘家父母要告诉刘臭蛋,然后去杜家闹,刘继宗少气无力地说:“闹什么闹,还嫌不够丢人?你们要是去闹,就是嫌我死得慢。”一席话,说得他爹娘倒咽气。他妈妈越想越生气,站在当院里,骂天,骂地,骂日头,骂月亮,骂猪和鸡子解气。后来,见到了杜凤梧一家,就指桑骂槐。杜家自知理亏,随刘继宗的妈妈怎么骂,就是不招惹。

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这事情捂都捂不住,更不要说刘继宗妈妈终日叫骂,没有几天在寨子里就传开了。许多人像亲眼看到一样,把两个人私奔的细节说得活灵活现的。一些人同情地说,这许翠翠跟着刘继宗这些年,没少遭罪,守着一个没有用的男人,跟守活寡一样。更多的男人女人抨击他们的行为,说许翠翠有男人,有孩子,竟然这么不守妇道,算不得一个好女人。也有人说,都80年代了,啥都改革开放,发生这样的事情犯不着大惊小怪。又有人抬杠说,你也让自己的女人开放开放。头发稀少的发旺哥比别人看得透,善于总结,他说:“这都是鸡巴在作怪,继宗家的完全是让小磊的一根鸡巴戳得晕头转向。唉,这杜思磊真是的,胜过了他祖上任何一个人。七太爷是私奔,他爹是拐带,他是把这两个人占全了。”总之,议论纷纷,莫衷一是。人们发现,这许翠翠走后,刘继宗一下子失去了靠山,没有人可以依赖了,身体反而比以前好了一些。

寨子里小一点的年轻人,又是一种不同见解,他们看到这两个私奔的男女,很久没有回来,据说是到南方打工去了,并且听说混得很不错,一颗颗不安分的心跟着飞向了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