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花--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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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美英将公仔全接了过去,两个人洗完澡,应南把电视机搬进了房里,对霜儿说:“我们躺在床上看录像。”霜儿问:“是什么片子?”应南诡谲地笑了一下说:“你猜猜看。”霜儿说:“我喜欢言情片,你定是给我借的言情片。”应南一边插电视机,嘴里一边回道:“不对,你猜不着。”
霜儿伸手就去拿了看是什么片,应南一把夺了不让看,说:“一会儿你看就是。”霜儿哼哼道:“你可别弄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来叫我看,我是不看的。”说着躺上了床,只觉得一身瘫软,腰酸腿痛,便哼哼唧唧地叫应南:“你给我捏捏腿,今天玩累了。”
应南调好电视,就爬上床帮她捏腿。
霜儿一看,应南放的是一部美国拍的教学片,叫《生命的起源》,讲的是从卵子受精到胚胎的形成一直到分娩。
霜儿看得有趣,捉住应南就掐,边道:“什么地方弄来的,刚才冬小姐在,怎么不拿出来叫她也看看的?”应南却把手又伸到了她的衣内,嬉笑着:“你比比看,是不是电视说的都跟你一样!”霜儿一把按住衣裳不让他深入骂道:“你又占我的便宜,不行,不行,再这样我打电话叫银粟啦。”应南便掏她的痒痒道:“你叫,你叫,我看你叫。”霜儿大笑起来,笑得屈起了腿连连喊饶命说:“不闹了,不闹了,再闹不行了。”
应南这才放了手:“我占你的便宜多着呢,到时我还看着你生孩子呢。”霜儿边看着电视边说:“人家外国人都是老公陪着生的……”应南道:“现在中国也有了,到时我陪你。”霜儿说:“叫男人陪着,真是羞死了,你看,你看电视里那孩子都看见头了,出来了,咦,脑袋出来了,灰白色的,肉麻死了,那男人也不嫌脏,就这么抱了,还有脐带也拖着,咦,衣胞(胎盘)呢,你看,就那么把脐带剪断了,倒很像一条尾巴,一个人就这样出世了,应南你也是这样出来的。”
应南说:“你不是这样来的,你是哪样来的?”霜儿伸手拍了他一下道:“看人家生孩子倒不怎么怕的。”应南说:“所以你也没有什么好怕的。”霜儿顿了顿摇了摇头道:“不同,人家鬼婆(外国人)个子大,屁股也大,医疗条件又好,你看一个产妇,那么多医生陪着。”应南说:“刚才你在楼下也见了,那些女人个子比你小多了,也不知上不上医院生呢,都生了那么一大堆,我们不都是妈生的?所以你一点也不用怕。”
霜儿一下钻进了他怀里,柔情似水昵着光赤着的胸膛,过了许久才问:“应南,我真的能在你身边生下这孩子?”应南一怔,道:“那当然,我早就知道,你是我的。”霜儿道:“银粟怎么办?她晚饭时一直盯着我,像是盯一个贼似的,我知道她是把我当贼了,以为我偷了她的东西。其实我跟你什么也没有,但我还是心虚得不行,像真偷了似的。”
应南道:“你虽没有偷人,但你却偷了我的心,但你也不必害怕,这心不是你偷的,是我自己掏给你的。”霜儿道:“真的面对她,我一点儿也抬不起头来,精神十分压抑,而且你在她面前也有几分压抑,这种感觉总是抵触着我对你的深入,我总是怕,怕……怕你也靠不住了。”
应南道:“我只要这一期做完了,就跟她什么瓜葛也没有了,说真的,我在她面前也是抬不起头,因为我从前也对不起她,现在又靠她扶持。我曾想要尽力去弥补,但这一年多下来,我已明白是不可能的了,过去的只有让它过去,永远也抹不掉的,忏悔可以做一辈子,但赎一辈子的罪是不可能的,我做不到,我还要发展,我还有自己的事业要做。你不要怕,你是我的新生,孩子是我们的新生。”
霜儿将手插入他的嘴里,摸着他的牙齿道:“你真的能把这孩子当你的?以后你就没有机会看到自己生命的延续了。”应南说:“是你生命的延续,也就是我生命的延续。现在对我来说延续不延续都不重要,我只想能抓住今生今世的幸福,眼前的幸福,你知道我们男人所需要的不是女人的钱,女人的威力,而是需要女人会心的一笑,你的一笑可以消除我心中的万年冰霜,我长年漂泊在外,漂泊得好累好累,我想要一个家,一个稳定的家,一个房子、房子里有你;而你再也不会偷偷地跑走,因为还有一个孩子要你守着,我白天去上班,晚上就回家,因为家中有人在等我回家,给我守着门,我必须尽早回家,免得你为我担忧,哪怕你只给我递一杯水,那就是温暖,你知道那是用再多的钱也买不到的幸福!我这两年的期货生涯,你是知道的,我干的是一种冷面杀手的职业,你总是说受不了期货的折磨,其实我们男人比你们女人更脆弱,但我没有退路,女人可以退,退到男人的怀里,男人是不能退的,我真的累得很。最近有个客户做猪腩做赔了,去法院告我误导,告公司盖单做庄对赌,说单根本就没进美国交易所,下星期要出庭,唉……不说它了。你来了,我不知有多高兴,我可以到医院去看你,有人陪我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看电视……我跟银粟在一起,除了上床,下床了马上分手,人前多一个眼神都不敢,你说有什么意思?”
霜儿问道:“难道银粟真的要跟那大胡子一辈子,不想和你结婚?”应南道:“她想,但她想得太远了,原来说等金祥云这一期做完了,就跟我私奔了,但现在大胡子在东北又联系了一个市,她又想明年去那儿再干一期再说,她的心太大了,恨不能这中国的钱都给她骗完了,然后再考虑我们的事,大胡子是她的摇钱树,她又舍不得大胡子。也许有那么一天她老了,挣不动钱了,大胡子死了,我们才能名正言顺地走到一起。可那一天太遥远了,我等不了,也许我等不到那一天,就被大胡子杀死了。张金升知道了我们的事,处处在要挟我要站在他一边,把我夹住了,也许这一期做不到过年就炸了。”
霜儿明白期货公司的领导既要相互利用,又相互诋毁排斥,当初在金富利时,杨经理和张副总便是皮笑肉不笑,面和心不和,并且怂恿经纪人在吴总经理面前打对方的小报告,勾心斗角。想不到应南如今也处在这种环境之中,而且他的性命提在大胡子手中,心中不免有几分不安,因说道:“算了不要做了吧,你现在手头的钱,也够我们吃一辈子的了,你和银粟的事是纸包不住火的,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我害怕。”
应南道:“我真恨不能立即辞呢,在家陪着你多好!可你不知道,我除了工资佣金外,还有一份红股要到过年才能结算出来,这红股是笔不小的数字,我不能放弃,有这笔钱这个基础,我就可以离开银粟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想再过一阵,待你足月了,我就请半个月的假陪你,调节调节神经。”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霜儿又说:“不知这儿的医院好不好?”应南说:“这里的医院虽比不上上海,但肯定比深海好多了,这里究竟是个老城市了,早就培养出自己的好医生名医生了,哪像深海,是新城市,医生也是从各地调去的,在当地有医道有名望的医生,离开了本土就没有名了,这些人是不肯轻易离开本土的,所以能调去新城市的不过都是些三四流的医生,再说又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之下,见着别人都在歪门邪道地挣钱,他哪有心思钻研医术。就像你上次手臂断了都诊断不出来,真是弄个男人送去说要生产,他们肯定也往产房里送。”
霜儿吱地笑了一声,骂道:“一天到晚胡说八道。”应南道:“这可不是我说的,你自己当时说那医生连你是男是女都没看,就给你开了拍片单的。”
霜儿隔一会儿又问:“这里哪一家医院好些?”应南道:“西郊一家红十会医院好,是这个市里最大的医院,环境也好,那附近有个温泉,有个疗养院,就是远了点。”霜儿道:“远些好,就是要远些,不要让银粟知道,不要让她去看我,我怕见她。”应南道:“那也行,我们就在疗养院租个房子,把保姆也带去,侍到要生产赶到医院也方便。”
霜儿轻轻地又像是自言自语似的问:“那儿有温泉?……有池塘?……有芦苇?……”应南附和道:“应该有吧。”
霜儿似乎没有要求他回答,继续道:“到了秋天,农家的黑瓦上有一层薄薄的霜,池塘里只有疏疏的几根枯的芦苇,错落有致的插在不深的秋水里,我们坐在小小的船上,轻轻地飘荡浮在金色的水面上,看着夕阳下金黄金黄的世界,等候孩子的降生,一个秋天,我们什么也不做,就等着孩子降生了……”
应南看着她飘忽的目光,洒在天花板上的吊灯上,知道她在想家,她希望能回到家乡的秋天里生下她的孩子,那些都是梦,自己能否请到假都不知道,但他不想搅扰她的梦。
过了许久,只听得霜儿说:“楚相是真的不要我了?”应南依旧不敢答话。过了一刻又听见她说:“这个男人是世界上最薄情的男人,每次我走,他从来都不追我,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可我只有在他的身边,才像到了自己的家。我在你这里总觉得自己是个过客,银粟才是你家的女主人,我总是担心银粟突然会跑上来把我赶走……也许现在楚家的女主人是上官仪春了,任何女人穿过他的生活,都不会给他留下半点迹像。”等了一刻又问:“应南,他再没有来找过我?电话也没有,是吧?”
应南本不想提起楚相,但她现在问了,只是答道:“前天他给我来了个电话,只说魏行长疯了,他脱不开身,没法来看你,又问了些你的情况。”
霜儿忙抓住他急急地问道:“他没有说什么时候来看我?他没有说魏行长的妹妹什么时候来?他没有提到上官仪春?”应南十分失望,说:“他说他把魏真安排妥了就来看你,其他的事,他怎么能跟我说?”霜儿自言自语道:“魏行长怎么会疯呢,肯定是他找借口好不来看我了。他肯定把上官仪春接回家了,他已经把我扔给你了,要不魏真的妹妹应该来了,他说的让她来抱走这个孩子,现在他好了,得逞了,终于连我也给抱走了……”说着又泣了起来。
抹了两把泪,翻身下床拿了应南的手机便打(应南的公寓里没有电话),打到别墅里没有人听,又打楚相的手机也是关着的,看时间都是半夜一点多钟了,别墅里还是没有人。霜儿想肯定是住到上官仪春那儿去了,怕我突然杀回去,撞着的不好,他到底是没敢把那死妹子接回去,心里还是有我的,抹了几滴泪又打了两下,没有人听,这才收了线,爬上床闭了眼,心神错乱便不再说话。应南也只得给她拉好被子,熄了灯。
霜儿这一次来到附近市,竟让银粟束手无策。她把应南带到附近市,应南便成了她的面首,任她摆布。这个地方不比深海那些大都市,有靓女汇集如云,有素质很高的女经纪。这里不同,由于比较封建,女人受的教育不高,参与的工作极是有限,全公司四百多经纪人中只有十来个女经纪,而且姿色都不起眼,对金祥云的男领导一点诱惑也没有。望着公司里的女人,银粟的优越感油然而生。说真的银粟并不很想和应南结婚,因为大胡子对她不错,跟大胡子已经十来年的夫妻了,怎可能随手弃得?再说只有大胡子才是她生意上的最佳搭档,什么时候都是大胡子打江山,然后她冬银粟去坐江山,只有大胡子才能满足她事业上的野心,大胡子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大胡子。真要叫她和应南两个私奔到一个岛上去过所谓神仙眷属那种空虚的日子,还不如叫她死了的好,她已经习惯于生活得有意义,有价值的日子里,有竞争有奋斗有刺激的环境里,她是一个现实主义的女强人。应南驾御不了她,但她却想驾御应南,她爱他,而且女人的天性,总是希望自己最后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归宿,有一个女人应该有的结局,有家有丈夫有孩子。大胡子不让她生孩子,因为大胡子已有八个孩子都已成人,大的几个孩子不比银粟小,大胡子明白任何人不可能不死的,他早已不再让任何女人给他生孩子,一是他不缺孩子,二是不想让他伸腿去了,留下个奶头上的孩子管别人去叫爹。虽然有一段时间,银粟与他一时情笃,跟他哭着闹着要孩子,但他绝不依她,只是保证一定把她养在身边。
在她矛盾的心理中,她常常希望能有一个童话般的结局,应南一直像现在这样爱她追随她,等到有一天大胡子消失了或者放了她,她亦有了足够的钱可以自立门户了,然后她和应南结婚。她觉得自己还年轻,钱还太少,事业上还没有基础,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和应南好好地借着大胡子这棵大树大干一番,为将来打下坚实的基础。
想不到霜儿出现了,而且应南不时流露出来的对霜儿的情怀,霜儿隆起的腹部的骄傲,对她来说是一种威胁。虽然霜儿怀的不是应南的孩子,但只要霜儿愿意,应南会全部接受的,银粟清楚这一点,在应南的心目中,对霜儿的爱远远超过自己。而且应南已经厌倦了这期货生涯,一直说做完了这一期就不做了,有了钱就回去把家的烦恼处理好,再选择事业,重新开始,好好地过真正的生活。他十分渴望有一个幸福的家,有可爱的太太,稳定的生活,生个孩子,不想再这般浪迹天涯了。自己也总是安慰他说做完这一期再做一期就和他私奔。他总是说:“那太久了,我受不了,我不愿意过这种躺在你胳肢窝里的日子,也许要不了多久你我就身败名裂,大胡子就要了我的脑袋,银粟我不干了,我们现实一点吧,我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我,以后我们尽量少往来,现在张金升老是要挟,我,我受不了。”虽然说过多少次但他们终是没有断绝来往,而且银粟也并不当真,以为他是一时情绪低落,工作压力所致,也是应南没有找到新的感情寄托。
霜儿的出现,应南也许真的要和自己分手了,自己唯一能抓住他的就是钱,这对他来讲也不是最重要的。但自己就这样放了应南实在不甘心,说真的真要找一个像应南这样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是很难的,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怎么才能拴住应南?
尤其是霜儿隆起的大肚子,对银粟来讲,不能不说是一个震惊。忽地想起自己跟着大胡子南征北战已近十载,自己已不再年轻,女人永远是女人,女人不能做女人应该做的事情,那将是女人价值在自己身上流失,魅力的消失。她对霜儿的肚子羡慕不已,只恨自己在生意场中枉费了青春,也许自己将永远失去做母亲的机会,失去女人真正的风采,真恨不能将霜儿的肚子据为己有才好。又想起自己现在虽然有两个男人,但都不能让自己的肚子大起来,大胡子是绝对不肯让自己生养,应南又不敢让自己怀上。女人的青春是短暂的,也许有一天真的想怀,倒是怀不上了,大胡子看来这一辈子也不会肯放了自己的,他究竟比自己大三十来岁,他还能活多久?十年?二十年?那时他伸腿了,自己半老不老,嫁人不容易不说,生孩子就更不可能了,那余生的岁月怎么过?如果跟应南私奔,就必须让霜儿仍回楚老板那儿去,也要尽快,应南不肯等的,就算今天赶走了一个米霜儿,不定明天又会冒出来一个面霜儿的。但明年那期不做,那是何等可惜啊!以后期货在大陆穿帮(识破)了,这一行就行不通了,再也不可能有这种比印钞票还快的赚钱机会了,再说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什么地方有大陆这么大的市场?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骗!犯了法脚底抹油一跑就完了。没有足够的钱,不能为所欲为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就是私奔成功了,躲到一个无名无址的穷乡僻壤里去过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真是生不如死。大胡子的威力自己是清楚的,只要大胡子活着一天,自己和应南就不能见太阳一天,更不可能重返大陆,就大胡子这身板,二十年三十年都说不定的,这么漫长的岁月,自己和应南怎么度过?
想来想去竟不知自己的未来怎样才能更幸福,只是霜儿穿着孕妇服挽在应南臂弯里的情景,在她眼前晃了一夜。